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腊梅无法只得使眼色给一旁的小丫头们。其实早就有和庖家媳妇好的去通风报信了,不一会子就听见她在廊下磕头求饶声。
肖夫人怒道:“嚎什么嚎!谁让你来吊丧不成。还不快叉出去打死算完。”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只听得那庖家媳妇自称冤枉,哭闹不已。口里高声嚷道:“太太饶命啊,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哪。”
肖夫人闻言,即命人将她架了进来,吼道:“让这个贱蹄子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烂玩意儿,也敢往我的桌上摆。你也在厨下这些年了,什么时候瞧见我用这些破瓷锈银的?还有这白菜豆腐,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呢?这么大个侯府,难道连个清炖肥鸭都没有了吗?我可告诉你,今儿不说出个子丑丁卯来。我就把你扔到乱葬岗子去喂鹰!”
庖家媳妇浑身乱战,嘴唇哆哆嗦嗦,牙关咯咯作响。吓得半晌方啃啃巴巴道:“奴婢冤枉啊,大奶奶一早打发人来告诉:从今而后,各房用度缩减,凡事能免则免。谁要添什么都要另拿钱来,不能再归入公中了。大奶奶还特意吩咐了,尤其是,尤其是”
肖夫人不耐烦地追问道:“尤其是什么?连句整话儿都不会说,谁割了你的舌头不成?”
庖家媳妇重重地磕了个头,方才诚惶诚恐地回道:“太太恕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肖夫人一个茶盅子就砸了过去,怒道:“扯你娘的臊!少给我装腔作势的。当心缝了你的嘴,叫你这辈子都别再想说了。”
庖家媳妇用手抹了把从脸上不停滴落下的汗珠,战战兢兢答道:“大奶奶说:尤其是太太,一日三餐,不许再上金器,只和旁人一样用陈年官窑烧的。还有,今后为了太太的身子,一切饮食需以清淡为主,隔两日才许上一道荤菜,燕窝人参之类的都要留到年节下孝敬上面儿。”
肖夫人听着,怒火攻心,一口气儿没上来险些厥了过去。慌得周遭众人又是捶背,又是掐捏,又是端茶,又是灌水,一时倒忙成了一团。半日,方悠悠醒转过来,直冷笑道:“旁人?好啊,好个大奶奶啊,我倒成旁人了。忘恩负义的烂蹄子,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养她助她,这会子刚掌了权,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想拿我作筏子给众人看呢,呸!”
忽听得门外有人来报:“太太,春剑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春剑满脸焦急,匆匆忙忙地闪进屋里,见这乱七八糟,人仰马翻的情形,也是一愣。
肖夫人没好脸色道:“叫你去领个银子,这么久都不见个人影。几步路罢了,难道还怕走快了扭到脚不成。”
春剑忙辩道:“不是奴婢脱懒儿,实在是这数目对不上,倒耽搁了不少工夫。”
肖夫人啐道:“放屁!这银子都是有定例的。怎么会不对,可见是扯谎。”
春剑也不多话,只把手中口袋往炕上这么一倒,几两碎银子和几串铜钱横七竖八地散落了一地。
肖夫人大惊失色,怒道:“怎么才这么一点?账房的人也糊涂了不成,快找个人来问清楚。”
春剑回道:“奴婢已经问过了,如今这银子不归外头关了,全都交由大奶奶派发。大奶奶说往后太太的月银就与几位姨娘一样,我们几位大丫头的分例也照着紫钗、砚儿她们的来。听说稍候咱们这屋里还要调出去几个呢。”
肖夫人冷笑道:“好,好,这是我一手调教出的妮子呢。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她也赶着来落井下石。怪只怪我当初瞎了眼,养了这么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春剑自打魏昌家的失势后,一直萎靡不振,连小丫头也敢磋磨指派她。心里早就对秋棠﹑腊梅愤恨嫉妒不已,且常常私下里为无故被牵连的老娘打抱不平。见众人惶惶不安,皆恐就此被裁了去。心下暗想:此刻正是为娘翻案,让她重回上房的大好良机。便瞅着肖夫人的脸色,娓娓道:“我有句话,太太可别恼。奴婢们见识浅薄,那里遇到过这等棘手的事儿。可惜秋棠又去了听雨楼,太太身边也少了个可信的人。奴婢斗胆,为老娘求个情。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太太,只是因着我那不成器的姨妈,觉着没脸再见您。如今不如把我娘叫了来,也能给太太出个主意。若不好了,奴婢娘儿俩情愿从此再不进二门,任凭太太责罚。”
肖夫人听她这样一说,面色初霁,因叹道:“罢了罢了,那天的事儿原是我太急躁了些。这几日不见,倒怪想她的。你去叫了来吧。有这样一个孝顺的闺女,你娘倒是比我有福气多了。不像我,儿子媳妇一个个都是忘了本的。”说罢就抹起泪儿来。
腊梅很看不惯春剑和魏昌家的昔日那副狐假虎威的样儿,心里暗骂:小蹄子,这会子倒学会装顺作乖了,天知道安得什么心啊。”遂没好气地训道:“还不快去,瞧你,这儿闹得还不够?又勾着太太难受儿。”
春剑横了腊梅一眼,心道:这贱蹄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儿,等熬过了这一阵,看我怎么治你!这样想着便一阵风似地跑去找自个儿老娘了。
正文 26:只愁衣食耽劳碌(三)
江雨霏这里早就有人将肖夫人房内发生的一切禀告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雨霏嘴角微翘,手握象牙镶金头嵌羊脂白玉筷正耐心地往瑜哥儿碗里夹着各样可口的菜品。桔梗在旁笑道:“这杜奶奶可真是厉害,殿下不过早上略提了两句,她就迫不及待地照章办事了。”
碧纱撇撇嘴道:“要我说,她还真是无情无义呢。奴婢听说杜奶奶从小养在肖姨奶奶身边,情同母女呢。这会子却为了一点子蝇头小利就闹成这样,恐怕今后那肖姨奶奶可有的怄了。”
雨霏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瑜哥儿,含笑道:“这有什么?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如此,哪怕你是父子亲朋,多半也因此道义皆失,恩情亦断呢。只是没想到她做的倒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桔梗嗤笑道:“这种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倒是咱们得小心着点,免得哪天也被她算计了去。”
雨霏啐道:“怕什么,如今她可还求着咱们呢。那肖姨娘到底在府里纵横了这么多年,难道是只光叫不咬人的狗儿,任凭别个欺侮不成。你们就等着瞧好戏吧。”
桔梗,碧纱等人皆笑着应了,转回他事不提。
却说春剑得了令,急忙往家来寻老娘复命。走至自家院内忽听得一阵阵暧昧的低喘声,其间还有床榻吱吱呀呀摇晃摆动的响儿。春剑虽是懵懂年纪,但素日跟在肖夫人身边,且底下的小丫头们又常叽叽咕咕,秋棠,腊梅也曾从货郎那里偷偷摸摸买来过那种香袋儿,遂对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这会子顿时羞红了脸,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了下去,尤其听那声儿,竟是自个儿的老娘,却是进又不敢进,退又不能退,正是左右为难之季。只得返身紧紧关上了红漆斑驳的院门,直蹲在地上发着呆。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屋内声响方才渐渐弱了下来。春剑想了一会,重重咳嗽了一声,扬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屋里死寂了半日,便传出窸窸窣窣衣衾摩擦声。又过了一会子,方见一个鹰头雀脑,蛇眉鼠眼,身量瘦小的男子衣衫不整,鞋褂搭拉着从房中慢慢吞吞走了出来。搓手顿足、神情尴尬地笑道:“原来是春姑娘啊,听说你在太太屋里当差。真是出息啦!今儿怎么有空回来瞧瞧。”
春剑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答道:“难得空闲罢了,哪里赶得上有些人大白天的忙活到别家院子来了。”
那人皮笑肉不笑道:“春姑娘可别误会啊。我就是来送点东西,顺便找老嫂子聊一聊。”
春剑不愿再搭理,冷哼了一声,抬腿就往屋内径直走去。
那人见春剑身材袅娜,容貌俏丽,早已不似当日没长开的黄毛丫头。遂起了色心,见院门紧闭,便伸手向前拦道:“姑娘别急啊,许久没见了,咱们可得多说几句哪。啧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想当初还是一个怯生生的丫头片子呢,如今水灵得像一把鲜葱儿似的。哪天得了空,倒是去我那儿玩玩。你婶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你呢。”说罢,大着胆子骨溜一双小眯眼,呵呵舔脸笑着,顺势将手贴在春剑后翘的浑圆处。
春剑不防倒被唬了一跳,只觉着那皲裂粗糙的重茧似蠕动虫子一般在背部以下来回游离,似吞了只苍蝇,硬生生哽在喉头,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恶心令人作呕。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顺手拿起歪倒在墙边旮旯角里的条帚,没头没脑往那人身上招呼着。吓得他抱头鼠窜,一边躲,一边高喊道:“不得了了,疯丫头杀人啦。救命啊!”
这样闹腾了半日,眼见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春剑这才气喘嘘嘘地放下手里的家伙,望着那人狼狈的背影怒喝道:“王八羔子,滚的越远越好。日后若是叫姑奶奶撞着,保管打得你屁滚尿流。”又向着门外唧唧咕咕的众人啐道:“看什么看,我这里又不是戏园子。要不要本姑娘求太太把你们统统打发到庄子上去啊。省得尽吃饱了没事做,成日家讲别个的是非。”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春剑方关了院门,平复怒火。一进屋内,只见魏昌家的穿着白色素绸中衣,只披了件蟹紫色古香缎棉袄,神态自若地倚在炕上嗑着瓜子儿。正中老榆木大地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各色料子,吃食,另有几锭明晃晃的银锭子,着实刺眼。
魏昌家的拉了拉蓝底提花棉被,皱了皱眉不满道:“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难道有野狗子在后面赶着你不成?”
春剑一屁股坐在榉木夹头榫小条凳上,低着头不悦道:“妈还说我,你自个儿倒做的是什么事?成心让人看笑话。”
魏昌家的将手里瓜子壳儿摔了春剑一身,怒道:“我把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还不是全为着这个家。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倒排揎起我来了。”
春剑用帕子掩面哭道:“何苦来,我不过白劝两句。就算要帮家里头,也不必找这样的人。妈又不是不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方才在院里还想打我的主意,活脱脱一个腌臜泼才。妈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好歹也顾全一下我和爹的脸面才是。”
那魏昌家的捶胸顿足,哭天抹泪儿啐道:“你倒说得轻松,那老不死的本就是个不中用的,家中生计原只靠我一人撑着。如今连我也被太太赶了出来。若不找个靠山,吃什么,喝什么。你如今也大了,又在太太跟前,自然有人奉勤讨好儿,今后也少不得聘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才会在一边讲这些风凉话。可怜我也没个儿子送终,只养了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赔钱货。”
春剑闻言,要辩也不好辩,一时气塞,越发哭得厉害起来。忽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少不得忍着,自个儿抽嗒了一阵,哽咽道:“妈这样说我,我也不敢辩。谁教我不争气,不是个小子,没能为家里掌门撑户的。如今只求妈赶紧收拾收拾,太太可要见你,这是回上房的大好机会。你就自个儿瞧着办吧。”说罢,起身便走。
急得魏昌家的在后面直喊:“死丫头,走得那么急赶着投胎啊!也不帮我拾掇一下!”
正文 27:只愁衣食耽劳碌(四)
江雨霏用过晚膳,便将瑜哥儿交由贞儿打发他去洗澡,房中只余杜若和江嬷嬷在旁伺候着。杜若端过一盅香茗,贴耳低声道:“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可要见么?”
雨霏笑道:“这会子我乏了。告诉他们,不必都过来,选个伶俐点的来回就是了。”
杜若答应着自去传话。半晌,进来一人,头顶乌毡帽,身着藏蓝衣,在外间门口跪下磕头请安,口称:“奴才穆飞饵⑴给郡主请安,殿下千岁。”
雨霏含笑命人拉了穆飞饵起来,道:“不必多礼,你也辛苦了,倒是起来回话吧。”
穆飞饵肃然说道:“奴才为殿下办事,必是尽心尽力,万万当不得这辛苦二字。”
雨霏笑了笑,因问道:“让你们打听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穆飞饵回道:“奴才们都打探清楚了。这肖姨奶奶名下仅有一个金银铺及两个成衣铺,城西下等田数十亩却是早早儿发卖了的。”
雨霏一惊,忙问道:“可属实?虽说这肖氏庶女出身,但堂堂太子太傅府,怎么才给了这点陪嫁?况且这些又怎够她成日里那般奢侈无度呢?”
穆飞饵答道:“这太子太傅原就是个虚名儿,外头风光,当不得数的。至于肖姨奶奶,奴才听闻她在外可放了不少印子钱。何况她还握有先夫人的妆奁呢。”
雨霏冷笑道:“我说呢,原来尽挥霍别人的,怪道自个儿不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