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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心男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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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司机先生发动引擎上路时,她身边的位子也因另一名乘客的重量而凹陷下去。身旁的人似乎是个大个子,他的长腿置于狭小的空间里,带给罗敷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所以她朝向右车身挪了一下,让出些许空间给他。接著侧头瞟了一眼毛绒绒的大腿,及腿上那条白色网球裤。
  那条裤子很眼熟!
  她好奇地偷偷以眼角往上一瞄,怎料裤子的主人也正微侧头盯著她瞧!
  “又是你!”罗敷忍不住喊了出声,半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大,急忙以双手捂住嘴、瞪著他。
  “不错,又是我。”对方无辜地眨了一下睫毛,望著罗敷可爱的双颊因震惊而顿时转为酡红。
  “怎么会在这儿?”她松开手问道。
  “回家啊!”
  “回家?你也住在花园新城?”
  “不可以吗?难不成就只有你能?”他低哑著嗓子反问。
  被他这么一问,罗敷只好低著头、垂下眼眉,闷声地道:“你当然能。”
  李富凯饶富趣味地盯著眼前这个五官细致、身段姣好、略有古风的女孩,被她天真烂漫、丰富又有趣的表情吸引。很显而易见的,她已盲目地将他归类为土男人族群,这倒是一件破天荒的罕事。不过他不打算费唇舌去改变她的想法,反正对小女孩产生不了兴趣,逗她玩玩,无伤大雅。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口拙。”他语调呆板,硬生生地赔罪。
  罗敷一听到他在道歉,眼睛就张亮起来,转头对他嫣然一笑。“不,我也有错,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整张脸没有表情,心中却因罗敷突如其来的妍笑而猛然摇撼。良久,右眉才微微一耸,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要我请客吗?”
  “不用了,我只是开你玩笑。”罗敷不敢再叫他请客。
  他斜睨她,试探的问:“就让我请这一次?”
  “真的不需要。”
  “真的?”
  “真的。”她郑重地点头。
  “好。你喜欢吃什么?”他根本无视于她的婉拒。
  “我喜欢──”罗敷一时不设防,顺口要去回答他的问题,等到脱口而出时才恍然大悟,蓦然住嘴。
  他以呆滞的目光回望她,等著她继续接下未完成的话。
  罗敷小心翼翼地说:“我喜欢小吃。”
  “小吃?”他斜睨了罗敷一眼,想确定他没听错。
  “对!台湾小吃。”
  “好吧!哪边有?”他爽快地问她。
  “公馆。嘿!下一站就到了。”罗敷眼尖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提高音量地说。
  “那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下车吧!”说著站直身躯,头差一点顶到低矮的车顶。
  罗敷也慌慌张张地跟他下车。
  “你带路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挑,不用客气。”他故做大方的说。
  十分钟后,罗敷和他就坐在挤得人满为患的小吃店内。但是只有罗敷动著筷子,而他的手连抬都没抬。
  “你不吃吗?”她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我牙齿不好,怕酸咸的东西,你若行的话,顺便帮我解决这一碗吧!”他随意找了一个藉口搪塞她。事实上,他没吃过这玩意儿,只看到老板在一根根细细黄黄的面糊里加油添醋,酸水顿时涌上喉咙,便胡诌一句。
  “太巧了!我大哥是牙医师,最和蔼可亲的一位。改天我帮你安排一个时间,拜托他抽空为你看牙。”
  李富凯一手托著腮,双眼认命地往天花板一瞪,恨自己怎不挑个别的理由,例如自己的肠不好、胃壁穿孔、罹患胃溃疡之类的藉口,她不可能又那么凑巧有一位大哥是操刀的内科医师吧!但此时此刻只得硬著头皮撑下去。“很好!”
  “牙疼不是病,但一疼起来准会要人命。你哪一天方便?”她毫不放松,紧迫盯人的道。
  她可以改行打篮球了!他想著。“改天吧!”
  “我是认真的耶!”罗敷搞不懂地眨著长密的睫毛。
  “哦!再说吧!”他又是推了回去,他快成了太极拳高手了。
  眼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毕竟牙疼的人是他,若他受得了,就算了。
  “你在哪一层楼受训呢?”她边吃边间。
  “嗯──”
  “十楼吗?另外两位和你一起被录取的工程师,就是在十楼实习受训的。”她接著他的话。
  “没错,但我的工作性质不一样,我的上司要我四处走动、多看看。”他也没说谎,只是犯了误导之嫌。
  “你知道参石的历史吗?”
  “你倒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偷偷告诉你,我的概念也不是很完整。我进公司已经两年了,连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面都没见过半次,本来参石是董事长在四十年前创立的,当时只是代理进口一些先进的重机械,后来才慢慢走上证券及保险业的发财路。听说二十五年前,董事长和唯一的独子在管理观念上水火不容,负气之下的儿子就带著妻小远走欧洲,在瑞士落地生根,并将所有的财产投入期货市场做起专业的期货操作员,由于一连串正确无误的判断,使他在五年内白手起家草创一家期货公司。”
  “在我进公司以前好像有段风雨雨的争执,持续了好些年,一直到前任总经理死后才告结束。后来董事长延请旅居海外的小孙子回来坐镇才解除危机。不过新任总经理宁愿在瑞士管事,偶尔才回来一次,这也是参石期货的总管理处会设在苏黎士的原因。事实上,政府也是近两年才正式开放期货交易的。至于现在的参石重机会有这样的规模,也是七年前由一名年轻主管出面交涉,当机立断的买下美国一家濒临破产的重机械制造厂后,参石才有能力自制这种高科技的产品。你是负责哪一种产品呢?上游石油工业用的钻井帮浦、挖土机、还是起重机?”
  “我都得涉及参与。”
  “那你会很忙哦!我们在高雄、苏黎士、美国纽泽西洲,甚至在巴西都有分公司。”
  他不答,只是一迳的端坐著,拿双眼盯著她瞧。罗敷也觉得自己似乎饶舌了点,便不再多问。
  好久,他才问:“你有兄弟姐妹吗?”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有此一问。
  “我们一家有七口。父母亲、哥哥、嫂嫂、姐姐、我,再加上哥哥的小女儿。”
  “快乐的小家庭。”他轻浅一笑。
  “不!是折衷家庭。”罗敷脱口就纠正他的错误。
  他又倏地闭口不谈了。
  罗敷气自己多嘴,打断他聊天的兴致,所以也拣了一个同样的安全问题反问:“那你呢?家里有几人?”
  “四口。”他惜字如金的只肯报个数。
  “他们──”
  “都死光了!”他微侧头,轻吐一句。
  “对不起。”罗敷愧疚的低喃。
  “无所谓。”他倒是看开似地耸了一下肩头。老实说,对于这样的下场他曾经埋怨上苍过,但却一点也不以为奇。他老哥乾杯的模样简直像在喝白开水,若三年前不丧命于意外车祸中,现在也早溺死于女人国度。他父亲因为沉重的工作压力,不得不借助尼古丁的镇静效用,一天得抽上好几条雪茄,十年前若没死于肺疾,也早被烟呛死。而他母亲觅得第二春时,他也二十八岁了,为她开香槟祝贺都来不及,更遑论反对。
  罗敷见他一脸郁郁寡欢的忧容,便改变了话题。“你不问问我姓啥名谁吗?”她暗地里下了一个决心。通常她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交友缘分的深浅,就他没吐出那四个字,表示他这个朋友值得深交。
  不太想!他在心里嘀咕,但还是问:“姑娘,你尊姓大名?”
  “我姓罗名数!”她迅速脱口而出,等著他说出那四个字。一秒──两秒──三秒!
  他没动静,这人有救了!
  “罗芙?怎么写?”他也不禁好奇地问了。
  “你手掌伸出来,我写给你看。”她捉起随意置于桌上的那只手,用食指在他掌中比画了一下。
  他只是挑了挑眉、瞄了一眼,随口评道:“不俗的名字。”
  罗敷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话,心上洋溢喜乐,二十五年来所受的委屈与埋怨,全部可以为他那一句“不俗的名字”一次抵销。
  “谢谢。”她窝心的回礼,认真地埋头吃起蚵仔面线,酒窝不经意地在两颊上浮起,若隐若现宛如出水笑容。
  “你几岁了?”她随口又问。
  “你说呢?”他敷衍地反问了回去。
  她端详他的面容。方正的脸形,坚毅的下巴,直挺的鼻梁,炯炯的眼神,粗粗的剑眉,及一头随意散落额前的黑发。她决定了!
  “你大概三十岁吧!”她很认真的回答自己所提出的问题。
  对方莞尔一笑,便说:“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了。”
  “到底是不是?”
  “姑娘,你说是就是。”他才懒得去跟一个黄毛丫头厘清哩!更何况他几岁也不关她的事。
  结果罗敷只得接受自己的臆测,他三十岁!
  等她一并解决他的那碗蚵仔面线后,他们才起身走出狭小的巷子。回家的归途上,他没再开口过,所以罗敷又把他归类为沉默寡言、温良淳厚之人。
  第三章
  自从在车上巧遇李富凯以来,罗敷每天上下班时,都会刻意在起站与终点站留意他的人影,有时甚至宁愿错过以往正常的班次而继续等下一班公车,为了就是想再跟他“不期而遇”地说些话。
  但是,他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一般,踪影杳然。她也问过安先生是否需要将李富凯的资料入档,结果安先生却说已建档了。然而当罗敷向电脑查询时,却根本调不出他的档案,因为他的档案被设下密码了。
  有好几回,安先生要她发一些公文到各层楼面时,她省略传真机不用,还每一层楼走动一下,特别是在第十层时逗留片刻,刻意向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邬昱人打听他的下落。
  “邬昱人!”罗敷轻唤了一声。
  “哟,罗小姐!难得你跑上十楼一趟,找我有事?”他帅气地咧嘴一笑。
  “对!”罗敷没理会他那股洋洋自满的模样,迳自解释道:“有位新进同仁的资料表没填齐,我特别找他问个详明。”
  “哦!”他有一些失望,因为他以为女孩子都会被他迷得团团转。“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富凯。”
  “李富凯?”邬昱人一手插著腰,另一手则摸著下颚,浓眉一耸,黑眼珠往天花板一瞪,思量了三秒,然后才说:“没听过。”
  “不会吧!他是安先生亲自面试录用的。另外两位新同事呢?问问他们吧!”罗敷想他的名字较普遍,不易引人注意,便赶忙建议。
  “他们下高雄受训去了!”
  罗敷闻言皱起眉,邬昱人见她一副严肃样儿,心想事态可能颇紧急,就追问道:“他长什么样?”
  “个头高大,不胖也不瘦,前额留刘海,一副老实相。”
  “嗯──还是没印象。”
  “他是新进员工。”她再提醒一句。
  “我帮你问问。”随即转身朝偌大的办公室一吼:“嗅!有没有哪位仁兄认识一个高个儿,留了浏海,叫李富凯的菜鸟?”
  二百来坪的办公室内,一百五十个头颅皆一迳的猛摇头。
  邬昱人踅回身,对罗敷将双手一摊,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罗敷按捺住失望,尴尬地说:“没关系,还是谢谢你好心帮忙。他大概在楼上吧!”
  于是罗敷只得一层楼一层楼地送公函,到十四楼时再搭电梯下一楼证券部。当电梯门一开,她踏上光可监人的大理石地板,隔壁的另一座电梯也陡然窜出了两个身影,是一对疾走的男女。
  那名男子身材修长,穿了一套非常考究、笔挺的灰色西装,稳稳迈开步伐的英姿潇洒得不得了。而他身旁的女人,在脑后绾了一个优雅的法国髻,身罩一件淡粉色的无袖及膝洋装,粉白透红的臂膀夹著一只名牌皮包,细长的腿亦是风姿绰约地莲步生姿。
  罗敷冷不防地差点脱口喊出“李富凯”三个字,因为这名男子的后脑勺神似李富凯的,但她终究还是把话硬生生地咽下喉,没叫出声。
  罗敷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光看眼前这个男人走路的英姿,就该是个成功自负的商人。她无法想像出李富凯穿著西装、打上领带的呆样,他可能连该先跨出哪一只脚走路,都得踌躇半天哩!思及此,罗敷随即将那个陌生男子抛诸脑后。
  她的李富凯虽然不是帅哥型的人,却是她心仪的典型──刚毅木讷的老实头。她只好认命的继续送人事公函。
  “富凯,听我解释……”在步出参石大楼后,丁瑷玫苦苦哀求李富凯,并扯住了他的右肘,强迫他停下。
  “你毋需再做任何解释,没用的。”他心如铁石的甩掉了丁瑷玫的手,直踱向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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