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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男·怨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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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在恋爱场上受过重创的人总是这样,不就像她一样,另一种则是如同行尸走肉,心头空虚,甚至对异性来者不拒。她的症状起码好过后者,因为……他就曾经当过第二种。
  “你坚持,我也不勉强。”他走进门,而郝俊女则打算在门外等,但一会儿意听他叫了。“喂!想吃药的人是你、不帮忙找?”
  “我?”对不对呀?屋子是他的,里面的蚂蚁蚊子长在哪里也只有他知道,要她帮忙找?真是怪人!
  不过,人要是颓废如此,里头的猪窝大概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以前国中上生物课的心得,要知道某种物种的长相如何来,且看它栖启地可得知一二。
  不消想,里面一定是凌乱不……
  “?”可是才走近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翻案了。
  这屋子明显是受宠的,因为那儿一角一隅都是花了心思、点子堆砌出来的。它不算华丽,却很有人性,一看就晓得住了会很舒适。
  颜色舒爽、装设简单的艺术陶板墙,是室内不感潮湿的原因;紧贴天花板的顶灯,是屋内明亮无死角的照明来源;屋角堆高的灰色水泥砖上,摆着两只玻璃瓶,从瓶中攀爬出来的藤类翠绿植物,是空间里最富生气的点缀;客厅和房间的隔阂不是那道木门,而是由门框上垂下来的,有点像报废牛仔裤裁成的布条帘;还有房间里,隐约看得见的一张深蓝色低床和电脑桌……
  “Madam!Pleasedonotjudgeamanbyhislooks,thankyou。”
  同美男从房间走出来,脸上椰榆的表情与他嘴巴里抑扬顿挫的客气话完全不搭,他肯定听到她那一声“”,也知道她做了以貌取人的蠢事。
  或许,他早知道她会以貌取人,所以才要她进来帮忙找药,印证“事实胜于雄辩”、“眼见为凭”这两句箴言。
  “咳!”试图以咳嗽掩饰尴尬。“你家……倒是挺干净的。”眼睛溜呀溜,又溜回那独一无二的牛仔裤布帘上。
  突然,她有了新发现。
  她发现这个男人除了“表里不一”之外,还“公”“私”分明。因为客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所以布置得很舒适;而充当工作室的房间才是他的世界,要进去得由他“胯下”过,里头他是老大。
  “虽然算不上称赞,但是还可以勉强接受。”他走进厨房,出来时手上多了杯白开水。“剩下这一颗,不知道有没有过期,拿去吃吧!”
  前有过期泡面的经验,她知道他又跟她开玩笑,接过手,她不迟疑就和水吞下了药锭。
  “谢谢。”将杯子递还给他。
  她信任他!他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你不怕我在水里下毒?”
  “怕什么?吃死了,你被关而已。”一副不以为然。这个人关心不溢于言表,善良不长在脸上的特性,她已经感受到。“那我……先回去了。”
  他看着她,点头。
  “喂!”只是当她走到门口,他又像不太放心地喊:“你……没事了吧?”
  脚下停住,她的心间隐隐流过一道温热,她知道他指得是什么,是昨天她所遇上的事,只是他不知道想侵犯她的是曾经和她极亲密的人。
  如果他晓得,不知道反应会是怎样?
  而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会关心陌生人——一是无聊,二是八卦,三是鸡婆。
  与其说他鸡婆,倒不如说他这个人虽然有张阎罗脸,却有颗热心肠,是不是真关心,她看得出来的。
  而她也谢谢他昨天的牺牲,那扎扎实实的一巴掌,整整让她愧疚了一天一夜,也让她忘了该胡思乱想。
  然而当她正想开口回应时,尚美男房里却传来电话铃声。
  以以为她不想回答,他只好自圆:“我只是想确定,明天这里不会挤满警察、记者。”这家伙!她才刚对他稍微改观,他又来乌鸦嘴!郝俊女回头一睹,但后面的人却已经溜了。
  “喂,电脑工作室……是你。”
  他走进房间接电话,讲电话的声调,是她没听过的低柔。
  该是他的她吧?不知怎么地,心头怅怅然。
  听见外头门被关起来的声音,尚美男知道郝俊女已经回楼上去了。
  “我听到关门的声音,你那里有谁在吗?”电话彼端的女人,耳朵很尖,或许说她已经习惯他地方的每种声响,所以一动一静,她几乎都能透过话筒分辨。
  “刚刚有,现在没有。”在人体工学设计的椅子上坐下,他又开始玩他的滑鼠。
  “女的?”
  停下手边的动作、他意外她的关心。自从各过各的以后,通电话的目的都是为了替她纾解苦闷,为他延续惯性,而今天……反常。
  “你对她有好感?”她又问。
  “为什么这么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因为你现在的语气比以往都轻松,和我说电话,你总是很平静。”或许该说冷淡。
  虽然当初提分手、不顾他感觉说走就走的是她,要求不当情人当朋友的也是她,而他还愿意当她的垃圾筒,她似乎就该偷笑。但今天的他,听来确实不同。
  “我是心情不错。”没否认也没承认,他坦率表达刚才的情绪。刚开始,郝俊女不过是他帮他姨妈“照顾”的新房客,但现在,她却是他无聊日子的趣味来源。
  那感觉,就好像他是旷男而她是怨女,虽然彼此的旷与怨毫不相干,却可以从偶尔的短兵相接,获得对感情失望的释然。
  这种替补作用,和从同性之间得来的纯安慰,是绝然不同的!
  “那恭喜你。”话里带酸,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醋,难道是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爱她,而今他又因另一个女人而打开心方吗?
  她不确定,但心头的彷徨却是肯定的。
  “你今天有事?”他指得不是那些让人心烦的蒜皮小事。
  不觉,她苦笑。“每次都瞒不过你,你可以当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他没继续追问,因为他不想破坏当个旁观者的身分和他等着她自己说。
  安静了一秒。“哈!要你当我肚子里的蛔虫,可能也没地方装,因为我的身体里还有个家伙。”也许是天气太寒,她的笑话冷飕飕。
  家伙?“他答应了?”
  答应?何其艰涩的两个字,要那男人负责,对她来说根本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求人不如求己。“我要这个小孩,即使他不要,我也要将他生下来。”
  还在肚子里可以耍赖,生下来她就不信他不心软!
  隔着线路,尚美男可以听出她的不平、她的怨尤。
  “一直以来,我做的决定似乎都只是为他,他高兴我就做,他不高兴我就做……或许我可以迁就这种自古以来就被人墨守着的规条,但惟独我肚子里的这一块肉,我不会再依他了!”
  “你想当单亲妈妈?”
  “怎么,连你也怀疑我的能力?”近似歇斯底里地反问。
  “没所谓怀疑,我只是担心你肚里的小孩,他的未来不会是快乐的。”这一点,他何以这么笃定?因为他自己就是个非婚生子。
  纵使此一时彼一时,且情况微有差异,但同理可证。
  二十七年前,他年仅十六的母亲在乡下和同村的有妇之夫生下了他。
  由于当时民风纯朴,未婚妈妈承受的异样眼光更胜于今,在不能忍之下,他满周岁时,他母亲就丢下他,另寻未来去了。
  现在的大姨妈,是大了他母亲十余岁的亲姐姐,她的名字就填在他身分证上的双亲栏,背负着他母亲应负的责任。
  在他进入中学后,大概是心理压力,那将他视如己出的大姨妈认为他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于是便告诉了他,那出于善意隐瞒的一个童年真相。
  刚开始,他无措,再过来,他不平,不平为何同侪皆有父有母,为何他偏就要出生在一个不能完整的家庭?虽然父母都仍在世上,但是却有形同无呀!
  或许是年少气盛,这些让当时的他视为污点的身世,无形中迫他走向自暴自弃。
  他曾经经历过逃学、跷课、一再转学的日子,记过和留级如同家常便饭,有一度还夸张到差点被退学,若不是他姨妈四处奔走找人恳求校方,他到最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留校察看,甚至连延毕的机会都很小。
  若说他现在拥有安定,该都是他大姨妈给的。有她才有他,有乐天、热心的她,才有今天不再将背景当借口来
  逃避现实的他。
  他能在命运的歧路愈走愈偏之前做回自己,是他至今的最大好运。
  “不会快乐?”她失落,因为她认同他话里的一部分,但骨子里的倔却还是迫使她忍不住反驳:“如果他真的不要这个孩子,而我……而我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没办法再一个人养这个孩子,顶多再找个男人就也解决了。”
  负气的话未出口,她就已经开始后悔有这个想法;等字句吐了出去,她更是开始瞧不起自己。
  要那个男人,刚开始是为了他的优渥经济,但渐渐,她却发现自己愈陷愈深。
  早在和他一起之前,他就已经言明自己已经有了对象,未来和他结婚的绝不是她;但为了赌一口气,为了证明她的魅力,她仍是孤注一掷……
  人不信邪死得比较快,但她却偏偏彻底不信邪。夜路走多迟早一天碰上鬼,可她却宁愿走惯走的夜路,即使已经与鬼同行。
  若真要归咎谁,那就归咎于她的反传统,她的反骨吧!
  “你爱他,对不对?”
  直到尚美男一矢中的;话筒对方的人才被迫面对她一直无法肯定的事实。只是她却叹,叹了解她的竟不是她孩子的父亲,现在她爱着的那个男人。
  这是命运故意的捉弄吗?还是对她不信邪的惩罚?
  心头悸动,却拉不下面子,她佯装不在意:“我爱他呵?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说,可见那几年的相处,你对我的了解仍然不够,难怪……”
  “难怪你会每每伤了自己。”她低语,像在叹气。
  “什么?”
  “你和我一样,并不了解自己,所以才会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耳边传来雨滴打在窗框上的声音,他抬头看向外面。
  窗外有着孤独的路灯一盏,昏黄的光线下,是寒夜里错落而下的雨丝。
  “还记得一次无聊的圣诞夜,我们做过的一件无聊事。”他提。
  她嘴边哼笑,没回应。
  他继续说:“那一次我们做了杂志里的一个性向测验,题目是:‘你(你)的她(他),是属于如何爱人的人?’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分别测出来的答案吗?”
  其实答案早在嘴边,但却经过了好几秒的沉默,她才飘渺地说出来:“我们两个答案是一样的,书上说,你(你)的她(他)是个能为爱牺牲一切,甚至自己生命的人。看完、我们还异口同声笑说,这是什么狗屁答案,一点都不准!生命是无价的耶!为了你(你)而牺牲?!”
  听完,尚美男轻笑:“你没忘记嘛!”
  “因为答案实在呆,所以记得特别牢。”她椰榆。“不过这么无聊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说,这个答案并不是全错,错只错在当时我们爱着的,并非就是那个能让彼此付出生命的那个人。”
  答案没错,错只错在他们当时爱的,并非就是那个能让彼此付出生命的那个人。
  当时的不是,那么现在的呢?她会肯为那个男人丢了性命吗?她真的已经爱到不可退的地步了吗?
  尚美男的话,简洁却寓意深远地传进她的耳里,今原本让雨淋得发抖的她,更觉冬意沁人。
  路灯下,她抬眼眺向头顶那在上楼高的窗口,想像里头的人是不是也像她现在一样,感触良多。
  想着想着,不觉刮来一阵冷风,她鼻子一受寒,打了个喷嚏。意外发现电话对头的她打了个喷嚏,尚美男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
  “小心身体,这波寒流很强,又下雨,很容易感冒。”他晓得目前的她肯定想保住孩子,有身孕的女人抵抗力总会差一点。
  又抬眼,他发现屋子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连……电话里都传来沙沙的雨声。
  发现雨愈下愈大,屋外的人也想先躲进骑楼再说。
  “你等我一下。”她看了下四周,眼前也只有公寓大门前那个小屋檐下能躲人,她快速往那里移动脚步,但雨却模糊她的视线,让她没注意到柏油路上有个坑洞,她一脚踩了进去。
  “哎呦!”绊了一下,她哀嚎一声。
  “喂!你怎么了?”尚美男问,但对头只传来呼痛的细声,于是他怀疑:“你现在在哪里?”
  她的脚似乎扭了,想爬起来,脚踝处却传来疼痛,一时之间,身体的不适加上心理上的空虚,她哽咽起来。
  这个时候,她好想有个肩膀可以靠,固然她明白尚美男的肩膀已经不属于她。
  “你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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