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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叹了一口气:“我开山凿阶,面对的是九天玄女。”
明月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反问道:“清风哥哥会来找九天玄女吗?九天玄女会拔山与清风哥哥斗法吗?”
“不会。”青帝终于答出了这两个字,接着又说道:“这又有什么区别,我拥有清风地修行。清风的见知。清风的神识。”
明月的眼眶已经湿润,轻声喝问:“青帝已殁。清风何处?”
仙家妙语声闻表达的意思很特别,清风不是上古青帝。拥有的不是上古青帝的修为与见知,但却是青帝残存的神识所化。/显出了真容与一般的心境行止。若说青帝是清风地来处,还不如说清风是眼前这位青帝地来处,这样追究下去毫无意义,没有尽头。
青帝没有答话,而是原地一转身,变成了清风仙童的样子,虽然还如青帝一般威严,但地的确确就是清风地形容。
明月不仅没有上前,反而又向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在我面前变化形容没有用,哪怕你斩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化身,也不是一千三百年来守护我地那位清风哥哥。韦驮天不见了,波若罗摩还能找到韦昙,可我等的就是清风哥哥,你能以斩心猿之法斩出清风吗?”
青帝也摇头道:“不能,这就是我求证的修行。已经如此,你就随我回去吧。”
以往的清风就是此时的青帝,他们是同一个人,清风证金仙极致得来处真容,他不可能把自己给斩出来。而对于波若罗摩来说,她来到人间之后寻找的人已经不是韦驮天菩萨,而是她守护一世的韦昙。
“恭喜你,你终于求证了金仙境界的极致,我没想到却是这样,谢谢你一千三百年来的守护,但我不会随你回去,我要等的人是当年的清风。”明月低头说道。
青帝的神色终于有些着急了,轻喝道:“明月,你可知自己是谁?”
这句话听得梅振衣一愣,青帝分明有所指却没有说穿。明月抬起头,眼睛中已有泪水在打转:“清风,你求证了金仙极致,却是这样印证修行,我虽遗憾但也恭喜你,然而你真的是青帝吗?我就是明月,不是九天玄女,真的已不是。///”
她又一次叫面前的人为清风,但与以前所称的清风哥哥已不是一种语气,就是一个名字而已。青帝一见明月的泪光,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摆手道:“你莫哭,我走便是。”
青帝转身欲走,梅振衣看清了他的表情,当他转过身来时有些无奈,随即又恢复了一片凛然之色,边走边说道:“明月,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无奈,这就是我印证的修行,你的清风哥哥已经不在了。”
好绝情的话呀,清风何尝对明月这样言语?明月在他身后说了一句:“青帝已殁,清风哥哥再证青帝,又能如何?你要善自珍重!”然后也转身走向九天玄女宫。
梅振衣愣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该劝谁?也许谁都劝不了,他茫然中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自己幼年时那个大梦中,最后的场景是去曲教授家吃晚饭,曲怡敏要给他过生日,走在路上就“醒”来了。假若千年之后真有曲怡敏。他还能赶上那一顿晚饭,以现在这个样子去敲开门解说一切,曲怡敏会认为他是自己等待的那个梅溪吗?很多年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了,此刻却莫名的被勾起了思绪。
也许不是一回事。但情景总有些类似。曲怡敏是个凡人,看不穿他人地心境形容,也分不清本尊与化身,对曲怡敏而言可能没区别。/但明月不同。明月的眼睛太通透了,不是就不是。
这一愣神的功夫,青帝与明月已经朝两个方向走去。梅振衣欲追明月再劝解几句,真阳一横瞄日鹊道:“梅真人,九天玄女宫门规所限,请您止步回头。”
梅振衣只有眼睁睁看着明月的背影走向九天玄女宫。仙家神识中仿佛有一种感应,这位仙童也在发生改变,仿佛她长大了,却仍然是明月。
青帝没有飞天,沿着自己开凿地石阶踏步而下,差点撞倒了正登阶而上的持月仙子。当九天玄女宫九门开启之后,这座巨大的山峰就被法阵环绕,无法飞天直上只能登阶而行。持月仙子登阶已快到山顶,突见青帝迎面而来。不及闪避惊呼一声就被青帝一把抱起。一转身又把她放在身后的石阶上。
青帝没有往旁边避让持月,也没有把她撞下山。而是顺势把她抱起放在身后,沿阶而下地脚步一丝都没有停顿。他开凿的石阶一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千年之后,九天玄女宫被世间修士称为忘情宫。这一线天阶被称为忘情天梯,而青帝再也没有见过明月。这些都是后话了。
青帝离开浮生谷,身后银丝飘拂往芜州而去,再一次越过丹溪时被梅振衣追上了,只听梅振衣在身后喊道:“仙童,你也忒无情,怎能和明月说那种话,什么叫你的清风哥哥已不在?”
“梅振衣,你何苦明知故问?明月知道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说的是实话,如今求证的修行就是如此,明月不认我,我也没办法。///再问你一句,若是玉真公主就是要与你长生相守,你有什么办法?”
梅振衣答道:“我确实没办法,但这是两码事!你居然提到了我和玉真,看来你就是清风啊。”
“是啊,我就是清风,我拥有清风曾经地一切,但明月不这么看。”
梅振衣:“怎会这样呢?”
“我的修行所证,是我所求,是我所愿,却非我所知,来之前我也是不清楚的。卖水果的菩萨曾对我暗语,若不离明月,恐修为难进。”
梅振衣摇头道:“我看未必,倒是有另一种感觉,就算此时你已证金仙极致,若不见明月,恐修为再难进。”
“你也妄谈我的修为?”
梅振衣解释道:“这可不是点化之语,就是我的想法而已,没别的意思。”
青帝此时的修为已达金仙境界的极致,梅振衣自然不能指点他地修行。但梅振衣有一种感觉,他想起了心猿悟空。心猿悟空在方正峰上与他试法,化身愿心圆满斩尽,不复为宝莲灯之芯。
而清风地修行却又是另一回事,甚至是相反,他求证了来处,恢复了青帝的真容与心境,修为也更上一层楼。若论修为法力,此时地青帝自然强于心猿悟空,哪怕相比玉皇大天尊也不弱,但对于明月而言,却不是她等候的那位清风。
见青帝不语,梅振衣追在后面又问道:“明月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说青帝已殁,似乎在提醒你也要小心,青帝神识为何被击散?”
“我当年发愿心历化形天劫未成,神识被天劫击散。”
梅振衣吃了一惊:“什么愿心?原来上古青帝历化形天劫未成,那就是说还未求证金仙,修为还不如你?”
“我就是青帝,如今恢复真容修为更进并不意外。当年地你修为也不如现在的你,至于我为什么在化形天劫中陨落,已经不知,这世上谁也不知道了。”
梅振衣趁势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一身修为是清风两千年来修成地,与青帝可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青帝,也是当年清风,你纠缠于名相没有意义。”
梅振衣却缠问不休:“当年青帝历化形天劫未成,那就是没有求证金仙,修为也就是真仙境界的极致,那么与我差不多喽?”
“是差不多,但你还缺最后一步印证,这一关口若堪破,不亚于佛门各乘天。”
梅振衣:“什么关口?”
“钟离权是位好上师,他不会要你白跟着我的,你此刻身在其中,还没有领悟吗?”
然后青帝再也没有说话,梅振衣却有点纳闷了,真仙极致境界最后一步关口,堪破之后就不亚于佛门各乘天,而自己身在其中却没领悟?他跟着青帝边走边想,突然间如梦方醒,原来如此!
刚才青帝“说话”时没有伴随仙家妙语声闻,没有发送神念,没有使用无语观音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开口,或者说他根本没说话,自己是怎么听到的?其实他并没有“听”到,而是自然感应到的,不同于他心通一类的神通,也不是直接来自于青帝,而是风中奇异的信息。
他随在青帝身后飘然而行,迎面的风是从青帝那边吹过来的,青帝展开了灵台,梅振衣自然就感受到了风中传来的“信息”。这便是仙家高人“风尾”之术,真仙极致除了“法眼通明”之外,还有一种境界就是“觉缘无碍”。
不仅能够看透轮回中灵智开启的众生所欲所求,更进一步,能够在天地山河中,神识所及之处,自然感应到各种痕迹。这种境界只对轮回众生有效,对于已超脱轮回的仙家自然达不到觉缘无碍的效果。
梅振衣还没这个本事,青帝反送风尾,让他体会了一下这种感觉。梅振衣的悟性非常好,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念之间便已领悟,故意上前一步举手拍向青帝的肩头道:“行路于风中悟道,多谢仙童点化。我们且回芜州,仙童再好好想想,你与明月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他的手却没有拍中青帝的肩头,眼前突然空间移转,澎湃的**力逼来,等梅振衣定住身形已经被逼出十丈开外,青帝什么话也没说,但那股无形的威势仿佛在无声的示意青帝的威仪不容冒犯。
梅振衣很不满的嚷道“拍一下又怎么呢,又不能把你拍死!”
第六卷:子非鱼 300回、刘海开宗正一门,太白初游敬亭山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人已自觉的离青帝数丈开外不再靠近,刚才伸手拍肩是梅振衣所做的试探,如果是那位拽拽的小仙童清风的话,也许会沉脸皱眉,甚至会一袖子把他打飞,但不会是青帝这样无形无声之威势退人,看来果然不一样了,梅振衣也在暗自叹息。
一路无话,又回到了芜州,穿越十里桃花道走向敬亭山,故地重回物是人非,去的是清风,来的是青帝。
山门前,有一人身姿英武,迎面跪拜于地道:“晚辈梅毅,恭迎青帝,祝贺您修为精进求证来处真容!”
梅毅也随钟离权去浮生谷云端观法了,以他的修为见知,尚未成仙,也不知天刑雷劫为何物,当然也不了解青帝求证的何种修为,只是知道了发生的事情。梅毅曾得清风指点,接连破妄心、真空,清风还特意关照梅振衣,给梅毅留下一枚大罗成就丹助他历劫。
如此说来,梅毅虽未正式拜清风为师,也算这位仙童的有缘传人了。梅毅对待青帝的态度与明月是完全不一样的,还像对待清风那样尊敬,青帝本就是修为更进的清风,至少从梅毅的角度看来是如此,也应当如此。
青帝停下脚步神色未变,受了梅毅这一拜,语气稍显舒缓道:“梅毅将军,你曾有惠于我,点化你修行也是应当。但你这一世为人过于刚强冷酷,缺见素抱朴之心,在红尘是能立功业之人,却与仙家道远。这些年虽知息心养气,成就出神入化,但成仙颇为不易,至少还要修行百年。劫数莫测,须好自为之。”
说完话一挥袖,隔空将梅毅扶起,继续举步入山,梅毅恭恭敬敬待立道旁。
青帝开口时伴随仙家妙语声闻,却是一段道祖留在人间的话人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这么简单的神念,梅毅“听”的很清楚,梅振衣当然也听见了。追上山路问道:“仙童对梅毅谈强弱之道,那么你锐意凿阶登上九天玄女宫峰顶,又是何种做为呢?”虽然不再动手拍他,梅振衣继续拿话刺青帝。这位金仙的威仪,沿途鬼神退避,也只有梅振衣这种人才敢始终纠缠,不论是清风还是青帝。梅振衣在他面前一向如此。
“梅振衣。你也真能揪扯,我谈的是梅毅修行。”青帝答道。
梅振衣:“我问的是仙童您地行止。既谈太上之言,那就解释几句又何妨?”
青帝还真拿他没办法。开口反问道:“我是怎么下山的?”
梅振衣叹了一口气:“你虽破了九天玄女的大法力,但明月不肯跟你走。你没法不下山。”
青帝再度沉默了,进入敬亭山后没有施展神通。而是一步步如常人般沿山径而行,入山不远是一片茂盛的竹林,周围有野桃与野粟还有一片山核桃,竹林中东侧有一条分支小径,疏影掩映间露出绿雪神祠。
绿雪云鬓高挑一袭翠绿长裙,站在竹影中就似山水画中的一抹神韵,向着青帝盈盈行礼道:“敬亭山神绿雪,迎上仙回府!”
绿雪一见面就“认识”青帝,梅毅已经对她说了事情的经过,而且她身为山神自有更奇异的神通感应,她感应到的并不是清帝地心境与真容,而是与清风一般的修行和法力,山中的神木林就是清风依托绿雪原身以天地灵根妙法开辟。
青帝朝绿雪微微点首,在她面前并未流露那种无形的威势,金色的眸子里有一丝安慰之色。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