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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艾荷很想皱眉,也很想开口,但她全身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即使是蹙眉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办不到……她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助,但她却十分地清楚,这场仗需要她自己孤军奋斗,任谁也帮不了她,她曾经是那么地轻视自己的生命,到了该她自己奋斗的时候,她才能明白原来真如阎月所说的,生命不可轻忽,因为那是件值得每个人去珍惜的幸运。
“老爸,你累了,换老妈和老六看着大姐,先回去休息吧。”凌睿唐向来交班的家人使了个眼色。
邹樱樱体贴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是啊,累了一天,你也该回去休息。相信荷荷,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吗?她现在也正在努力,她会努力醒过来的。”
凌腾炎微点了点头,让凌睿唐将他带出病房。
凌艾荷可以感觉到她的家人带给她的温馨,那是她一直不懂得去珍惜的,她拼命地想让自己活动,但她总是失败,身躯上的痛楚早已褪成麻木的感觉,她似乎有无止境的疲累,却得勉强自己别灰心的去战斗,直到她清醒为止。
那像是一场她不能预知结果,却非得纠缠不已的苦战,外界的光阴交替早已对她失去了意义,她感觉得到所有人在她房里进进出出,但其中希望她醒来的意念都是相同的。她因过度的奋力而喘息着,心跳的频率也加快许多,但那些在机器上所显示的讯息只会令家人再度紧张,生怕她又陷入危机。
她明了他们的担忧,但她更害怕自己醒不过来,黑暗令她恐惧,她渴望重新回到光明,即使只有一丝也好。
“妈,大姐的心跳……凌睿尧飞快地摇醒累坏的母亲。大姐的心跳又加快了,而大姐的你色仍然苍白得吓人,额间不住冒出冷汗,怎、怎么突然又会这样?
“荷荷……”邹樱樱惊吓地按下呼叫铃,也不管半夜里,凌艾荷的主治医生是否仍留在医院。
凌艾荷费了好大的劲,始终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动一下,她的眼皮连睁都睁不开,更别提她想张开眼睛。
“大姐的眼珠动了!”心细的凌睿尧注意到大姐眼皮下的移动,抓紧着母亲的手臂。
此时医护人员匆忙地进入病房,开始熟练地检查她的迹象。
当一只不知名的手拨开她的眼皮,用手电筒探测她的眼睛时,凌艾荷拼命地想侧回头去避开那刺眼至极的光芒,她些微的抗拒代表了她的生机。
医生的嘴边咧开笑意,回头朝凌睿尧和邹樱樱道贺,“恭喜你们,病人清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那荷荷……”邹樱樱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她真的……
“我去通知大家!”兴奋过头的凌睿尧马上就想到打电话给家里仍在担心大姐的家人,在他转身的时候,母亲却软软地往后仰倒,他不假思索地赶紧扶住母校,“妈!”
“我没事、我没事……”邹樱樱眼眶中早已充满了泪水,“我就知道荷荷不会离开我们的,快去通知他们,老大醒过来了。”
凌睿尧肯定地颔首,将母亲扶好后就冲出房间,立刻告诉家人这个天大的消息。
凌艾荷感觉到医生似乎又在她的手臂注射了一针,似乎想让她睡着,但她明白知道她还有更加需要去确定的事,她不能这么放弃,她要睁开她的眼睛。她再三地努力着,终于顽固的眼皮听从了她的命令,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但亲吻到的空气却是如此清晰。
她回来了。凌艾荷狠狠地呼了口气,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她面前晃着,她累得连眨一次眼的力气都没有,再度强振作起自己的精神让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她感觉到老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泪水不断地从她的手中传来,那样温暖,直接地渗透进她的心脏。她想笑,但她连扯动肌肉这点细微的事都做不好。
“荷荷……”邹樱樱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悬了一个礼拜的心终于在荷荷睁眼的时候尘埃落定,这一礼拜里每个人都生活在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里,而邹樱樱不愿再重温这种感受。
凌艾荷拼命地将眼珠往下移,她想看她的手,在她和阎月离别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咬了她,但……那是真的吗,抑是她的错觉,她的喉间发出陌生的气呼声,她想知道……当她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她想看看自己的手……
“荷荷,你怎么了?”邹樱樱望着女儿的眼睛,惊讶于她眸中的焦急,荷荷想做什么?她想动吗?邹樱樱抚着女儿的脸,“别太着急,你才刚醒过来,多休息几天,你的身体自然会好。”
凌艾荷无助地转动眼睛,她真的想得知,但她已经没有耐性多等几天了,些微的动作就已经让她失去几天的时间,那么等她下次清醒的时候,又会是何时?她望着她的手,像是不愿放弃在她昏睡前的最后一丝力气。
“荷荷!”见女儿坚持成这样,邹樱樱不知该怎么明白女儿究竟想要做什么,“快休息,大家都很担心你,听妈的话,好不好?”
凌艾荷定定地望着手的位置,所幸老妈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在视线范围内得以看见自己的手背,她死命地想澄清眼前的视线,她的手……
她看见了,在见到她指上那个隐约的痕迹时,她无法形容她心中的撼动,疲累的身躯已不容她再做多想,她很想笑出声来,但她只能猛然地呼了口气,缓缓地让沉重的眼皮掩住她的视线,听老妈的话让她别再担心。
原来那不是假的,阎月真的咬了她……
“基于这些因素,于是我请了他过来帮忙。”
凌睿尧对老爸一大段的长篇大论只听到这几句,他的脑袋会都快炸了,爱困的眼睛也只能克制自己别往上翻,他好羡慕大姐,可以在床上睡上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换成他躺在上面那该有多好?
晚上照顾大姐,白天还要受到夏萌的轰炸,还得不时提防他的宝贝长发被她充满杀意的大剪刀照顾……他好想睡哦!老天,他可不可以把大姐赶下床?
“老六,你翻白眼了。”凌睿晨简直快被他的小弟给笑翻了。虽然大姐每日都在康复中,但老六还是那个死样子,反而愈发憔悴了,两个眼圈活像被熊猫附身。
“我要枕头……”好吧,他可以不要妄想大姐的床位,给他一个枕头就行了。
“干脆我一拳揍昏你怎么样?这样你连枕头都不需要了。”凌睿唐恶意地咧开嘴,几天以来,他被迫待在办公室里不能出去扫街,心情郁卒个半死,再加上晚晶简直将他视成眼中钉,一点也不体谅他的苦心,他闷得快疯了,乐得找个人当出气筒。
凌腾炎干咳了两声,“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明白这段时间每个人的睡眠时间都非常少,一方面要顾及私人的生活,另一方面又要抽出时间来照顾老大,家人几乎都逼近体力和耐力的极限,但是为了荷荷,没有人对此发出半句怨言。他望了望站在身边俊逸出众的高大男子,尴尬地咧开笑脸,“抱歉,阎医师,让你见笑了。”他好不容易把人从德国请过来,家人居然是这种表现!
“没关系。”冰绿色的眼眸隐藏着笑意,将他危险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明显,“看得出来你们很关心凌小姐的情况。”
“你是混血儿吗?中文说得好好。”凌艾羽眨着她圆亮的大眼睛瞅着他瞧,不知怎地,她觉得他们家人是奇怪,难道老爸以貌取人吗?怎么连找来的医生都帅得离谱?他给她的感觉很不像个医生,反而像个以浪荡著称的海盗。
阎月回她一笑,“凌小姐,你的中文也说得很好。”
“废话。”凌睿尧喃喃地咕哝一声,他随意地瞄了阎月一眼,随即被他身上的气质吓跑了瞌睡虫,“你、你、你……你是谁?”他指着阎月,他看得到阎月身边环绕的灵气。那是黑的!正常人不可能会有这种黑色,有如当初他在大姐跳楼时感觉到的那团黑影相同,难道眼前的男人是……
“老六,你的脑子到底清不清醒。”凌腾炎蹙起眉头,对儿子像撞鬼似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好歹阎月是举世闻名的医学奇葩,自己派人找了一个多礼拜才找到行踪不定的他,怎能容得有人充满敌意地指着他?“我刚刚不是说过了,阎医师是海德堡大学的医学院客席教授,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请到台湾帮老大看病,你没事鬼叫个什么劲?”
“不行!他……”凌睿尧拼命地摇头,在脑中搜寻着可以形容阎月的字眼,“他、他……不干净!”他该怎么说?他觉得要阎月帮大姐看病,就如同把大姐送进死神的怀抱一样,所有医生的气息都是接近白色的,他那么黑……
“老六!”凌腾炎气呼呼地瞪着鬼话连篇的老六,直觉老六今天铁定因为睡眠不足发疯了,他正想开骂,结果站在老六身边的老二闷声不响地从前者的头背一敲,然后轻松地接住被敲昏的老六。
“阎医师,别介意,我是觉得他该睡觉了。”终于付诸于行动的凌睿唐朝阎月笑了笑,对于他终于有机会揍到人感到非常满意。反正老六醒着也只会说梦话,干脆把他敲晕算了。
阎月喉中滚出笑声,心想,艾荷的家人还真有趣,正式与他们相处的感觉十分的融洽,他看着凌腾炎,“我可以看看病人的情形吗?”一个多礼拜没见到她了,他迫切地想得知她的情况。
“当然、当然。”凌腾炎顺手打开病房的门,请阎月进去,“荷荷的情况还是令我们担心,虽然她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是她昏睡的时间居多,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他说罢后短短地叹了口气,对女儿的关心表露无疑。
“这是应该的,她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休养她的身体。”更何况她是在身躯的频率几乎无法再接受灵体的情况下复苏,她比一般人更难清醒,她醒得过来,足以表示她尽了最大的努力。阎月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一句,他尚不能对凌家人提起他来自何处,甚至与艾荷相处了一天的时间。
他缓缓地步入病房,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安详得像个天使,她的肤色比起一个礼拜前红润了许多,重新见到她的踏实感令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这是……”守在凌艾荷床边的邹樱樱站起了身,凝望着从一进门就直盯着女儿看的陌生男人。
“阎医师,老大往后的主治医生。”凌腾炎简短地让两人互相明白对方的身份,他望着沉睡在床上的凌艾荷,“这就是我女儿。”
“我知道。”阎月在床边蹲了下来,举起她如凝脂的柔荑探看,当他见到她左手中指未节有个不太明显的印子时,不禁有些惊异。他未曾料想过两个人的意志竟可以在躯体上残留那么久,他甚至不能确定她是否真感觉到他的决心有多么强烈。阎月微微地泛出笑容,碍于她的家人在场,他无法立即拥抱她,称赞她为她自己做得那么好,鼓起所有的勇气去做一件寻常人办不到的事情。
邹樱樱顿时觉得他的笑容十分的神秘,而且他的举动……居然和荷荷类似!荷荷醒过来的时候总要求家人让她看看自己的手,当她确定后,她就会和这个阎医师一样,流露出神秘而莫名其妙的笑容,但邹樱樱看得出来女儿脸上的满足,像是有个所有人都不知晓的秘密。这种巧合……实在太离谱了吧?这个男人和荷荷又没见过面,为什么他却是一脸温柔的神色?
“我可以和艾……凌小姐单独相处一会儿吗?”阎月望着她的家人,而后发觉她的家人都以满脸的古怪回望着他,他只好勉强地拉开笑脸,“抱歉,这是我的怪癖,我习惯在事前和病人单独相处一点时间,来计划往后的进度。”
“当然可以。”凌腾炎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答案,大牌的医生总会有点怪癖,如果这样老大可以好得快一些,他当然不介意。他拉了拉邹樱樱,“我们先离开一下,别吵到阎医师。”
“但……”太奇怪了吧,邹樱樱望了望丈夫,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要求,说不奇怪是假的。但丈夫坚持地拉着她,她只好和他一起离开房间,让阎医师和他们最担心的女儿独处。
阎月在房门关上后伸出手,缓缓地拂过她的颊,温柔地注视着她恬静的睡容,“艾荷,你做得很好,你真的做得很好。”他紧紧地捧着她的手,从心底不停涌出的柔情令他轻轻地吻过她的柔荑。
熟悉的感觉沁人她的梦境,她敏感地察觉她的手正被人轻吻着,凌艾荷幽幽地从梦境中醒来,试着想探看究竟是哪个人扰乱了她的睡眠,而那个感觉却衍生出她的错觉,让她觉得那是她有生之年不可能再见到的他……
进入眼帘的高大身影令她有些怔然,凌艾荷顿时喉间发不出声响。那真是她的错觉吗?她将谁看成了他?但那一直在她梦境里回旋不去的冰绿色眼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