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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一说完,突然发觉自己的建议好像太大胆了些,怕他以为她想勾引他,连忙更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这回,敖旭惟真的打从心底笑了出来。“我看起来像害怕被霸王硬上弓的模样?”他戏谑地扬着眉问。
“当然……不!”
他真心的笑容像灿烂的阳光,令她不自觉眯起眼,唇角也跟着上扬。
“那就走吧!”他潇洒地仰起头。
“去哪里?”唐亚琤一时变傻了。
“你不是说要我把衣服和头发吹干?”
“噢——是的。”
“那就去你家。你住在哪里?”他边走边问。
“就在过去第二条街,很快的,走路只要十分钟。”
“其实这一带我也常来,只是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敖旭惟撑着伞,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雨愈下愈大,她却离那把小小的伞愈来愈远,最后他不得不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你不觉得你也快变成另一只落汤鸡了吗?”
“噢!对不起。”唐亚琤的脸迅速红了。
她边走边想着心事,没发现自己竟愈来愈向外走,肩膀都快被雨淋湿了。
“没关系,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过这回敖旭惟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滴到一丝雨滴。
“不好意思!小小地方,又脏又乱,诸多包涵。”
唐亚琤领着敖旭惟走进她的小天地。
“哪里。你布置得相当清雅,看得出经过一番巧思与设计,看起来俨然像个小巧而温暖的家。”
唐亚琤淡然一笑,转身走进屋内。
这的确是她的家——她惟一的家。
她的母亲发疯,目前住在安养院,至于她的生身之父,对她也是不闻不问,仿佛她根本不存在,她没有任何资产,惟一的栖身之所,只有这个租赁的小小公寓。
“我先拿件浴袍给你,你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楼下有间洗衣店,我马上拿去烘,应该很快就会干。”
唐亚琤取出自己的浴袍递给他,指了指浴室认:“你可以在里头换下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雨并不大,我只有西装外套湿了而已,应该用不着浴袍。”敖旭惟婉拒。
“不行啊!你不只外套湿了,衬衫的前襟和裤子也有部分弄湿了,反正都要烘干,干脆一起全部拿去烘好了。”
敖旭惟低头打量自己一遍,这才说:“好吧,谢谢你!”
他接过她手中的浴袍,走进浴室,关上门后,换下衬衫、外套及长裤,再穿上唐亚琤的纯白浴袍,然后绑上腰带。
她的浴袍有点小,穿在他身上长度不足,两条修长劲瘦的小腿空荡荡的露在浴袍之外。
他从浴室里的落地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发噱。
不过这件浴袍穿起来倒是满舒服的,他抚摸浴袍软厚的质料,一阵淡淡的香气飘向鼻端,他忍不住幻想起唐亚琤穿着这件浴袍的模样。
那该有如出水的芙蓉般优雅、美丽吧?毕竟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他拿着湿衣服走出浴室,唐亚琤正在小小的流理台前煮姜汤。
她听见浴室门开启的声音,立即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我煮了一些红糖姜汤,你先喝一杯去去寒,我拿衣服去楼下的洗衣店烘干,很快就回来。”
“谢谢,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
唐亚琤离开后,敖旭惟坐进房里惟一的一张小沙发里,开始一口口啜饮热腾腾的姜汤。
烫热的姜汤温暖了他的身体,他喝完了最后一口姜汤,将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转头打量她所住的套房。
这是典型的单身套房,有六七坪大,空间不算太宽敞,但屋子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很干净。
这里没有正式的厨房,只在房间的一个角落,设置一个小流理台和瓦斯炉,勉强充当厨房。
这里原本也没有客厅,但唐亚琤利用沙发、橱柜等家俱,将空间分割成两个不同的区域,一半是小客厅,另一半则是卧房。
他坐在属于客厅的小空间里,好奇的注视房间里简单的布置。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印象中,他从未到过如此狭小拥挤的空间,但是坐在这里,奇迹似的令他有种安心、舒畅的感觉。
没有压力、没有束缚,在这里他单纯的只是敖旭惟这个人,而不是敖志衡最寄予重望的儿子。
他舒服地伸展四肢,紧绷多时的神经开始放松……
第三章
“我回来了!”
唐亚琤提着一袋东西回来,歉然对敖旭惟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的衣服还没烘干,不方便出去用餐,而我想你大概饿了,所以自作主张买了牛肉面先让你果腹。”
“谢谢你,我的确饿了!你真的很体贴,又很会照顾别人,我从没看过像你这么细心、体贴的女人。”敖旭惟不禁赞美道。
他敢打赌,将来她的丈夫一定很幸福。
“哪里,你过奖了。”她微微一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大碗,小心地将牛肉面倒入碗里。
其实她岂是天生会照顾人?而是从小母亲就发疯,她不但必须学会照顾自己,还得兼顾发疯的母亲,因此才变得这么会照顾人。
“快趁热吃吧!这间店的牛肉面味道还不错,常有人大老远跑来买。”她将一碗面端到他面前,并附上一双筷子和汤匙。
“谢谢你!”他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和餐具,低头便吃了起来。
他尝了一口,随即惊讶地抬起头说:“这牛肉面真好吃!”
她打趣地问:“如何,我没骗人吧?”
“真的很好吃!”他从不知道,只是一碗简单的面食,味道竟不输给他常吃的山珍海味。
“既然好吃那就快吃吧!等会儿面凉了,恐怕就不好吃了。”她也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自己的面。
“嗯。”敖旭惟又低头吃了一口面,再喝一口香醇的牛肉汤,如此反覆着,很快就把那碗牛肉面吃个精光。
他很满足,那碗牛肉面填饱的不只是他的胃,还有他空虚的心。
吃过简便的面食晚餐,唐亚琤询问难得造访的客人。
“你要不要看电视,还是你想听点音乐?”
“听音乐就行了。”敖旭惟仰头靠在小沙发上,疲惫而慵懒地回答。
今天陪父亲应付了一上午的记者,现在他不想再接受任何媒体噪音的干扰。
唐亚琤挑了片凯文科恩的钢琴演奏曲,并将音量转小,然后拉开电脑椅坐下,默默地陪着敖旭惟聆听音乐,并不开口说话。
她猜想,今晚他或许需要一点安宁。
敖旭惟转头注视唐亚琤,为她的善体人意与细心、聪敏而感动。
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和她相处,远比和任何女性相处来得轻松愉快。
他不禁想起父亲为他订下的未婚妻——江子悠。
和她在一起,他紧绷的神经也能够完全放松吗?
他曾见过江子悠几次,可笑的是,如今他努力回想她的模样,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她的模样!
“你想谈谈吗?”唐亚琤试探地问。“你好像有很多心事,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敖旭惟没有回答,很着唇不发一语地望着她,直到她的脸色因尴尬而转红。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你可以不用回答……”
她摇摇手,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却忽然开口道:“我觉得累。”
“什么?”
“我身上背负着太重的期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让我觉得很累。”
她的声音太温柔、眼神太真诚,让向来坚强得以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他,忍不住想将藏在心中的话全部告诉她。
“你是指——你的父亲?”唐亚琤小心地问。
“是的。我可以说从一出生起,就活在父亲对我的期许之下。从小到大,我完全没有自由,三岁开始学英文、五岁学心算,全是他替我安排的,大学填写志愿,填的也是父亲所期望的政治系,不是我感兴趣的资讯。我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甚至说话与思考的模式,全是为了符合他的要求,而不是我的喜好。”
“好可怜!你父亲完全抹煞了你的自我。”唐亚琤充满怜悯地望着地。
和他相比,被亲生父亲忽略,似乎不那么痛苦了。
“老实说,我早巳忘了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他闭上眼痛苦地冷笑。“现在的我,只是父亲手中的一只木偶,随他操纵掌控,我甚至连婚姻都没有自主权,他一句话,我便得娶一个连长相都记不得的女人!”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可以帮我什么?”敖旭惟睁开眼,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可以帮你找回你自己呀!”她露出笑容,真诚地说:“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性格,你当然也有!”
“与生俱来的性格?”敖旭惟喃喃自语。
是的,他当然有!他并不是从一出生就如此沉默、冷淡,他曾经也有过最真实无伪的自我。
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戴着冷漠的假面具,在身旁升起一层保护膜,隔绝旁人的亲近。
他还记得,童年时的自己是活泼好动、喜爱朋友的,但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他放弃与同伴一起打球嬉戏,取而代之的是阅读堆积如山的书,在一个又一个家教之间,磨去他最童稚纯真的一段岁月。
“虽然你为了孝道,不愿午逆父亲,而忽视真实的自己,但我相信你与生俱来的性格并没有消失,只要你耐心寻找,它一定会出现的!”她睁着水亮的眼眸,认真地说道。
“亚琤,谢谢你!”
敖旭惟绽开真心的笑容,唐亚琤见了,也跟着笑了。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脸平静无波的表情,就算是微笑,笑意也始终传达不到眼中,而这回,他是真真实实的笑了。
她发现,自己喜欢他的笑容。
敖旭惟抬头看看墙上水果造型的时钟,道:“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
他明天有场重要的会议,有些资料非得在今晚准备好不可。
“那我去替你把衣服拿回来。”
唐亚琤立即下楼,替他把烘干的衣物拿回来。
敖旭惟换好衣服,向唐亚琤道谢并告别后,才带着一颗暖暖的心,回到他那豪华而空洞的家。
****
之后的半个月,唐亚琤没再见过敖旭惟,不过倒是在报上看到他与她的异母妹妹——江子悠订婚的消息。
那则报导还刊登了一张订婚当天的照片,她瞪着穿着三件式黑色西装、看起来俊挺无比的敖旭惟,不自觉捏皱了报纸。
他不该与江子悠订婚的!他不属于她,她压根不想看见江子悠甜蜜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他该属于——
她猛然止住脱序的念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她不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该重视的是如何打击她的父亲江令权,以及从妹妹江子悠身边抢走他,而不是想着如何占有他。
难道母亲的经历还不足以告诉她,爱情是一场多么虚伪、可笑的骗局?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永志不渝,全是骗人的谎言!
唐亚琤的眼神倏然转冷。
她推开椅子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一面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还记得上回和敖旭惟分手时,他眼中的神采。
她确定他对她有好感,但这份好感还不足以让他为了她,背弃既定的婚约。
上回在雨中为他撑伞,只是一个开端,她必须为自己制造更多机会,才有机会扳倒江子悠。
只是——目前他与江子悠已经订婚,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再接近他,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
难道她会真的输给江子悠吗?
“唐秘书!”江令权推门走出办公室,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珠子,从镜片后睨着她。
“今晚我要和敖老去洗三温暖,和董老板的那场饭局你想办法替我推掉!就告诉他,改天有空我再约他。”
“是。”唐亚琤垂下眼眸,心中对他的鄙夷与轻蔑,又加深了一层。
最爱攀附权贵的江令权,以往只要是企业老板邀约,就算台风、地震也绝不缺席,而今他仗着自己即将与敖志衡结为姻亲,平日连巴结都嫌来不及的那些中小企业老板,现在全被他往脑后一放,就算得罪了也不在乎。
他这种只重名利、半点情面都不认的性格,实在令她痛恶。
“我走了。”江令权理了理西装,昂首阔步地离开办公室。
唐亚琤找出董氏企业的电话号码,找了个“江律师临时有急事”的借口,礼貌的推掉了今晚的餐叙。
挂上电话,她决定今晚不加班,替江令权撒谎骗人,令她觉得不快。
她整理好皮包,推门离开办公室,没想到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