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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女人·卷一之空竹花开-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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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竹,你真不怕小叔子把你给弃了?”
  丝竹掩嘴笑道:“我相信鸢飞,他欣赏美人,身边也算美女如云,可真要说他为哪个美人动心动情,我还真不相信。我知道,这辈子他爱的只有作画一项,他的心里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任何女子。”
  所以,她对他放心;所以,她才伤心。
  阿野不懂他们夫妻间这拐弯抹角的情愫,她只会一杆子捅到底,“万一这柳嘉子就是让小叔子动了邪念,你咋办?她看上去不仅漂亮,还挺风骚的呢!”而且是暗骚,让人防不胜防的那种。
  偏偏丝竹备了一手在后头,“阿野,你说对了一半,这柳嘉子的确不简单。也好在她心思复杂,所以她的目的决不是鸢飞这么简单。”
  很多金族、青族的小姐愿意请骆鸢飞作美人图,可不是为了那区区几两礼金,多半是冲着空竹先生所画的美人图能送入宫,能让年轻的王上得见,这便是她们飞上枝头成凤凰的踏板。
  对于这个蓝衣出身,却有着倾城倾国美貌的柳嘉子来说,骆鸢飞所带来的吸引可远不如王后这个头衔。
  月上中天,丝竹房里烛火通明。
  她一页页翻看着女主斜阳所写的《胜经》,这卷书册她自从嫁进骆家不知翻看了多少回,虽说早已是倒背如流了,可每一次再读却又有不同的诠释。
  偶尔丝竹会猜测住在王宫里,和她远隔千里的那位女主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写下这部《胜经》的。字里行间,每一句每一字都教你在万种境界中让自己时刻处于不败之地。有这般大智慧的女子若是与她一样嫁给了一个只爱作画,其他皆不入眼的夫君,又会如何呢?
  女主斜阳一定不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吧!一个画到兴头上,半夜三更对着一位仙女般的美人,连房都不肯回的男人。
  “小势。”丝竹唤了从前孤夜里常陪她左右的丫鬟,应声的却是小财。
  “小势已嫁人,白日里做完了事,晚上就回家去了。”
  是了,伴了她三年的丫鬟都嫁了人,需要守着夫君过小日子。她一人孤独也就罢了,怎能牵着另一个女人与她一同辛苦?
  偏过头瞥见杵在那里的小财手里也握着一卷书,“你也没睡?看什么书呢?”略瞟了一眼,是本诗集,字里行间透着少女思春的字句。
  那是丝竹在家时夜晚常拿来解闷的玩意——她识字不多,看不大懂,每每嚼着那字字句句却仿若白日里憋闷的心被打开似的。
  成了亲,这样的诗集骆家书房里摆了不少,她却一本也没翻过,有点时间都用来剖析女主斜阳所写的《胜经》,还有那老奸巨猾的商人所著的《商道》了。
  人约莫都是如此吧!无法得到的时候拼命追寻,当你日盼夜盼的东西就在手边,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之于鸢飞是否也是那懒得看一眼的多余呢?
  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放在小财的手边,“这是过了几道的茶,味儿极淡,应该不会让你难以入眠吧!”
  灯下,两个女子静对而坐,过往种种忌惮在冷寂的夜里变得多余,“说句过来话,小财,这类的书还是少看为妙,看多了,想得便多;想得多了,心就乱了;心乱了,欲望便多了;欲望多了,人活着就累。”
  “您对三爷还有欲望吗?”小财问得不敬,丝竹也习惯了。打从她进骆家起,小财就没把她当主子看过,哪儿来的敬畏?
  一杯暖水下肚,身子依旧是冰冷的,丝竹笑叹道:“说一点欲望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当他搬回府来,搬进这间屋子,我以为已死的心又颠覆起来。可我想,这一次我又要失望了。”
  夜凉如水,不知小厮有没有为他披上她亲手做的皮裳……
  “啊嘁!”柳嘉子打了一个秀气的喷嚏,几乎微不可闻,细心的骆鸢飞还是觉察了。抓过披在肩上的那件猩猩毡,他递予她,“你披上吧!”
  柳嘉子刚要接过,小权慌忙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爷,这件皮裳是夫人她……”
  “是夫人要你拿给我披的嘛!”丝竹对他的照料几乎是无微不至,这他知道,可人家姑娘家,不比他能抗寒。再说了,要是柳姑娘冻坏了,他还如何能做出好画?
  “柳小姐,莫客气,你就披着吧!”说到底,还是他太贪心,“这么晚了,还让你坐着让我画,要是你再受了寒,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他此言一出顿时换来美人一阵朗笑,“骆三爷,真是太客气了。能让当世绝笔空竹先生为嘉子作画,这是嘉子前世修来的福分。”
  她的笑容印着烛火,再加上这身皮衣裘装,典雅中藏着几分野性,更添别种滋味。骆鸢飞来了灵感,毛笔吸饱水彩,浓墨重彩画起他的美人图。
  他的皮衣暖着她的身体,她的美映在他的画上。
  烛成泪,天渐明,房里的女子却握着一把刻刀直到天明……
  那夜,骆鸢飞没有回房而眠,之后一连几日他都跟柳嘉子独处空竹轩。骆府里还是飘荡着骆三夫人寂寞的身影,原来期待真的是世间最不划算的买卖。
  自那日起,修竹被叫到了账房,每日跟着丝竹学习经商之道。入夜,小小年纪的修竹手中多了两本书,一是《商道》,二是《胜经》。
  过了月余,骆鸢飞的几幅美人图经丝竹之手送进了王宫中。又过了一旬,宫里的碟子下来了,招柳嘉子等几位美人入宫竞选各级女官头衔,并有机会成为王后。
  骆鸢飞特特为柳嘉子备了一桌酒菜,打算送她入宫,也算是拜别宴吧!丝竹叫了修竹作陪,说是让他习惯待客见人,好为日后生意场上迎来送往的应酬做打算。
  酒席刚开,柳嘉子就端起酒敬骆鸢飞,“这杯酒嘉子先饮,谢先生知遇之恩,若无先生那幅夜裘图,也不会有嘉子入宫的机会。嘉子先干为敬!”
  她喝酒时的爽朗倒是与初次见面时那股子飘逸全然不同,骆鸢飞只道这美人拥有多面性格。手一抬,满杯的酒送进了肚中,“干!”
  “这杯酒嘉子敬夫人,若没有夫人,嘉子也见不到先生。”
  柳嘉子抬手敬酒,丝竹杯中却是清茶待客,“过后还要带修竹去看账,实在不能喝酒,我聊以茶水陪陪柳小姐吧!”浅呷了一口茶水,丝竹招招手让小财取来木盒,“这里面是我为柳小姐准备的一点首饰,毕竟是进宫伺候王上,没有一点首饰傍身怎么行呢?”
  “还是夫人知道我们蓝衣女子的苦楚。”柳嘉子状似拭泪,“外面人看我柳嘉子形容可比星辰皓月,谁又知这卑微的出身累我多少?嘉子常想,若我出身赤族、银族,哪怕是金族、青族,今日也绝非这等阵势。”
  “柳小姐,这倒是说了句实话。”丝竹笑意浓浓,“我见小姐第一面就觉得您绝非池中物,若不是被这副出身所累,凭你的美貌,今日恐怕早已是王宫中的座上宾。”
  丝竹总算是说了句柳嘉子最爱听的话,她提气追问:“夫人当真如此觉得?”
  “当真。”凭你无止境的欲望,王宫怕都容不下你——丝竹用茶堵住了自己的嘴,常跟那帮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隐忍是第一要务。所谓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偿命嘛!
  除了开席时这段敬酒,整个酒宴,柳嘉子都没有再跟丝竹搭话,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紧骆鸢飞,便再没放下。丝竹也不计较,深一口浅一口地灌着茶,时不时地夹菜送到她儿子碗里,再无多余的话。
  直到柳嘉子拿出那件猩猩毡的皮衣——
  “先生,这是您那夜赠我御寒用的褂子,临走前得把它还您。”
  骆鸢飞没接过手,丝竹却一把抢了过来,“这皮裳你给了她穿?”
  “那夜凉,我又不觉得冷,就给她披了。”骆鸢飞倒是大方,直说要送给柳嘉子,“我御寒的大衣有好几件,这件你拿了去,路上辛苦,别冻病了。”
  没等丝竹开口,小权先叫开来:“爷,这皮裳可是夫人亲手做的,这上面的花纹也是夫人一刀刀用刻竹子花饰的雕刻刀硬刻出来的啊!哪能送人?”
  这皮裳从三年前就跟着他,骆鸢飞从不关心自己身上的衣衫出自何处,更别提去打听出自何人之手了,哪里知道这层关系。可他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再找柳嘉子要回来未免有失颜面。大丈夫脸面第一,他也只好硬挺过去。
  “改明儿再让夫人给我做一件便得了,这件就送给柳小姐,也算谢谢她肯让我为她作画。”见丝竹仍将皮裳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他故意找借口想说服她,“这几年我的画技一直无所长进,可自从见了柳小姐,我便下笔如有神,几幅画皆画得让我自己都动了心。尤其是那幅夜裘图更是一绝,这衣裳配柳小姐那是绝配——旁人穿着就少了那份味道。”
  我的爷嗳!你在说什么呢?小权在一旁急红了眼,“爷,这可是夫人的……”
  “小权,我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三爷杯里都没酒了,你还杵一旁做什么呢?”丝竹不客气地断了小权的话——他都对人家动了心,这柳小姐在他心中已是一绝,这衣裳再抱在手中又算什么呢?
  丝竹将皮裳丢在桌上,冷冰冰地掷下一句:“那就请柳小姐收好吧!”
  第五章 出世佳人(2)
  柳嘉子还真没见过比这更入她眼的皮裳,既然王上见了那幅夜裘图觉得她是天下绝色,那她进宫那晚自当也穿上它去才好。
  心里这样想着,她嘴上还客套:“这怎么好意思?嘉子怎么能让夫人割爱呢?”
  “算不上割爱,”丝竹牵起嘴角挂上她用来对付那帮奸商的假笑,“原本就无爱,遂也没什么可割的。”
  她这是在责怪他?骆鸢飞可听得明白——不就是一件皮裳嘛!既然她是为他做的,那就是他的东西,他转而赠送给谁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女人就是小心眼。
  “来,丝竹,为夫敬你一杯,改天你去挑一块皮草,我让城里最好的裁缝帮你做件衣裳,可好?”他都如此百般讨好了,她不会再拉长脸不给面子吧?
  面子,她给!
  “我还得去账房帮忙,修竹,你就留下陪三爷喝几杯。别喝多,让他尽兴为止。”
  修竹乖巧地应了下来:“是,娘亲。”
  骆鸢飞还怀疑,“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会喝什么酒?你别糟践他吧!”
  到底谁糟践谁,还说不定呢?
  结果已沉淀在丝竹胸中,下面的事,她眼不见为净。
  骆鸢飞终于躺进了他和丝竹共有的卧房——在他烂醉以后。
  也不知修竹这小屁孩到底是喝奶长大的,还是喝酒长大的?平日里看起来瘦弱不堪,大气都不敢出,怎么喝起酒来那么凶?
  骆鸢飞自认也算是能喝的主,可是碰上修竹这个倒霉孩子,他算是小鬼遇上阎王了。几坛子酒下了肚,这小屁孩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半条命都快搭进去了。
  宿醉的结果是头疼肚子疼,这才明白丝竹留修竹下来陪他,分明是恶意整他。
  “我不就是把件衣裳送人了嘛!她用得着这么生气吗?还故意留个小鬼下来折腾我。”
  他这边发着牢骚,跟前伺候的小权可听不下去了,“爷,那是一件平常衣裳吗?那可是夫人的命啊!”
  骆鸢飞向来不把钱当一回事,虽然知道那件猩猩毡挺不错的,可也不至于比丝竹还值钱吧!“你又胡说。”
  “我哪儿敢胡说?”
  这里头的道道爷怎么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呢?“我听小势说,这件皮衣原是夫人过逝的爹留给夫人的,当年夫人寄住在叔父家,但凡有件好东西都给她婶娘挖了去。夫人为图清净,也不跟婶娘争夺。唯有这件皮衣,夫人总说有她父亲的味道,说什么也不肯让给她婶娘,为这事不知闹了多少争吵。
  “好不容易出嫁的时候带了过来,夫人在灯下熬了多少夜,将它改成了爷您的尺码。怕您穿惯了锦衣华服嫌弃它,夫人还细心地刻上花饰图文,这才让那件皮衣入了您的眼。也没见您穿过几回,竟然就送给了那个素昧平生的柳小姐。
  “这皮衣若是送了别人,夫人怕会难过一阵,可爷您居然将它送给一位大美人,夫人怕不只是难过这么简单吧!”
  骆鸢飞猛拍脑门子,“我哪儿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呢?”我的娘呀!他竟然将岳父的遗物、媳妇的心思都送给了另一个女人,这事换到谁的身上,也是要出人命的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小权可冤枉了,“那夜你拿这皮衣给柳小姐披上,我就不停地在旁边提醒你‘这是夫人给您做的’、‘这是夫人给您做的’。可您倒好,见了美人就什么都不管。昨儿酒宴上我也在拦,连夫人都不顾形象抱住皮衣,您还一个劲地在那儿说改明儿再做一件便得了。我又要说,夫人一把上来拦住了,我还说什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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