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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不敢在外面呆太久,现在是晚上,他只说到楼下买凉皮,那家山西米皮店薄云易看到了就在小区门口,实在没多远。如果穆绍然迟迟不回去,穆西一定会担心他。
将人送回去,抱到楼底下才放他下来。
“宝贝,晚安,明天一定要让我见妈妈一面好不好?”
穆绍然不应声,最后只说:“晚安。”
薄云易站在那片暗光下看着他上去,他是真心的想对这个孩子好,即便他是季江然的骨肉,跟他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他还是想让孩子由心的喜欢他,接受他。在顾浅凝的心里,这个孩子一定比什么都重。而在他的心里,顾浅凝也比什么都重,所以他一样看重这个孩子。
不会不理会这个穆绍然的感受,一昧的冲上去。这些年是穆绍然一直陪在顾浅凝的身边,即便肩膀稚嫩,保护起她来却英勇无比。薄云易不得不说,季江然有一个好儿子,实在很惹人爱。
穆绍然又是空着两手走进来。
穆西盯着他:“又去找茬?没买东西?”她本来歪在沙发上,这会儿坐起身:“死包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了,没事老去找人家的晦气干什么?这里哪一个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把自己搞臭了,对我有什么好?”
穆绍然无声无息的坐过来。
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穆西说:“那是我的杯子。”小包子说:“我不嫌你脏。”
“可是我嫌你脏啊。”
“将就着吧。”穆绍然将一杯子的茶水灌下去,就跟喝了一杯烈酒一样,酒到肝肠处,仿佛才有勇气问出来:“小西,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你为什么带着我离开爸爸?”
穆西心口一阵憋闷的窒息,真的快要没办法呼吸了。第一个感觉就是季江然找上来了,那个恶魔他真的找上来了就知道那些不经意间的相遇一定不简简单单的巧合。
否则穆绍然没道理这个时候问她这个问题,这些年他都没有问过。而且他今天的情绪明显很反常。
穆西竟觉得自己要哭了,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又气又恼,快被他给气死了。到现在他还不放过她,仍旧只是不厌其烦的算计她。
“你是不是在楼下见到了什么人?”
穆绍然默然的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点点头:“我看到他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爸爸。”
灯光下穆西的脸白了下,呼吸渐渐急促,每喘一口气肺腑中都是疼的。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在楼下,他在楼下而她全身发冷,冷汗涔涔。
“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穆绍然如实说:“他说以前是他不好,做了混帐事,这次他千辛万苦找上来,是为了求你原谅的。”他看到穆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即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出卖你,我跟他说好了,在你同意之前,不让他上来找你。我也没有原谅他”
而穆西已经“呼”地站起身,开门就往楼下走。
她一定要问清楚,问问季江然他到底要怎么样?非要将人逼疯了,他才心满意足是不是?他们已经逃到天涯海角来了,为什么他仍旧只是阴魂不散。
薄云易扔下手里的烟,转身往外走。
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大声唤住他:“你站住!”
他就真的一动也不能动了,甚至不能转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却感觉到穆西正朝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来。她身上有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他闻到了,真的感觉自己闻到了。
穆西莽撞的伸出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转过来。一切发生的又急又快,其实她也害怕,怕下一秒,只要稍稍的迟一秒,她就一点儿勇气都没有了,没有勇气面对他,没有勇气跟他好好说话就只有转身落荒而逃的份。
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想退缩,所以越走越快,连声音也变得大起来,分明不想给自己留有余地。
眼睛蓦然睁大:“薄云易?”
薄云易喉结动了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却仿佛隔了一个久远的浮生若梦,他哪里还有脸面面对她,而他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穆晓黧”
悲情岂能用三言两语表述清楚,从他腥红着眼眸掐上她的脖子,告诉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偏了轨迹。所以许许多多的话要从那一时刻说起来,可是太多太多了,竟又不知从何说起。
总算她真的活着,让他还有机会忏悔和弥补,这一生不用徒劳的无疾而终。
这是怎样的一场失而复得,果然预习再多相见的场景都没有用。那些设想的台词和表情,一句也用不上。他只是心跳加速,呆怔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目光几近贪婪的锁紧她,唯怕她的虚幻的,眨眼间消失不见。
最后薄唇微微抿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来。
“我错了是我错了,以后别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天知道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有怎么样的绝望。
穆西被他紧紧的揽在怀里,机警的薄云易,他这么快就找来了,还以为他只会当成一场误会忘记了,或者干脆以为自己撞鬼了。他没有变,跟四年前一模一样,玉树临风。下巴垫到他的肩膀上,让自己安静一会儿,之前她的心也跳的太快了,这会儿有虚脱的感觉。松一口气,原来是他
良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薄云易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有没有恨过我?”
穆西摇头,她不恨薄云易,一时片刻都没有恨过。哪有什么道理恨他,是他恨她才对。当时那样的情景他没有杀了她,在穆西看来已经很是不易了。他背负怎么样的痛触?只怕并不比她这个有苦难言的人好过。
“我为什么要恨你?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她竟还能笑出声来:“我就是只白眼狼”
“晓黧”他急急的叫她的名字:“你别这么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是她保住了薄东胜的性命。
她从来没想过真的杀他,这不是一个没有判断力的女人,像个机器一样滥杀无辜,好坏她分得清,这是薄东胜回忆起整件事的时候,说过的话。
第一次顾浅凝去薄家执行暗杀行动,就是动过心思的。
到如今她连时间还记得很明确,当晚她午夜十二点三十分进入到薄东胜的睡房,一点零一刻出来。她想杀一个人又怎么会那样迟缓,就在那短暂的几十分钟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薄东胜那样忠贞不渝的战士,他们有一样崇高的理想和信念,所以共同的意念并不难达成。他相信顾浅凝,愿意让她在自己的身体上射击。
那一出假死的戏码本来就是要演给季江影看的。可是他实在狡诈,早在薄东胜的身边安插了线人,瞒不过,只能再来第二次。
否则她的嫌疑脱不了,薄东胜的安危也将受到更大的威胁。
实则顾浅凝是很佩服薄东胜的,愿意冒着风险保全他。
其实在她第二次执行暗杀的时候,薄东胜是真的甘愿一死的,想来也是不想由此拖累她。他唇齿微动,让她不要手下留情。可是,顾浅凝还是将那一枪打偏了。
好算那一次可以瞒天过海。
后来季江影死了,季江然一败涂地,确定他是安全的了,薄东胜得以重见天日,而真相终于在薄东胜死而复生的时候大白于天下。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恨她,而她却已经不在了。
一切似都差了那一步,却足以让人生不如死,悔恨终生。
那滋味如何,只有感同深受的人最知道。
穆西端着咖啡抿压一口:“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本来就不知情,所以怨不得你。”
薄云易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容颜不老,看她貌美如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他曾诅咒过让她不幸。想起许久前,她自己悲凉的说,说她那样的女人是不得好死的连她都要对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可见那些日子她一定过得绝望又悲凉。
她没有负了哪一个,是天下人负了她。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穆西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里的杯子,真相?可真相是什么呢?他现在所知道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相。他们有太多的时候是有口难言的。
她笑一笑:“如果你不是那个最痛的,如果你不恨得我牙龈痒痒别人又怎么可能相信那些是真的?”
是啊,假戏真做,才能跟真的相混淆。否则火候欠佳,总有人一眼看出瑕疵,功亏一篑。
时间太晚了,包子还在家里。
薄云易送她回去。
路上两个人一直安静,快到楼下的时候,他才说:“怎么能让绍然一个人进进出出的,他还是个孩子,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穆西笑了下:“你没看到那个包子有多强大,他要做什么事我都跟着,他会讨厌死我,这个孩子一直是很独立的。不过除了这附近,我也不会放他一个人。”
薄云易其实听说一点儿,季江然小的时候也是那样。跟个小大人似的,他一定没见过,可是听人说起来的时候,猜想或许就是这个模样。看来穆绍然完全是随了季江然。
穆西又说:“包子好像认错爹了。”
“我知道,所以我将错就错,没跟他说我不是他爹。”
“你怎么想的啊薄云易,不立即打消他的这个念头,你将变得很麻烦。”
薄云易侧首看她,他的目光承载岁月,被时间洗涤,看着她的时候,还像曾经那样温柔如水。仿佛不曾变过,而以前那些冷硬与伤害,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多么的逼不得已。那时候他根本没办法真正的跟她对视,唯怕一不小心泄露心底里的秘密,连恨她都变得没有办法。可是,却又不容许自己原谅她,杀父之仇只怕在谁看来都是不共戴天的。一直以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恨她,还是不停的跟自己较劲?
这一刻终于超脱了,百无忌惮,方才觉得自己可以喘顺一口气,能够像个人一样好好的活着。
若有所思:“我不怕麻烦,如果绍然真的肯把我当爸爸,我当然欣然接受。我会对他很好,不会比任何人差。”
穆西瞪了他一眼:“薄云易,你别闹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一阶一阶的走上去,幸好只是薄云易惊怔之后宁静下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既然遇到了,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她相信薄云易的出现,不代表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她和穆绍然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的生活。
却不知她这样的想法有多天真,上帝本来就是个顽皮的孩子,他喜欢捉弄人,会有许多出乎意料的恶作剧,她竟然忘记了。
只怕是安逸的太久,乐不思蜀了。
穆绍然听穆西进来了,他在卧室里听得很清楚,一直没睡就是在等她。
之前他看到薄云易抱她了,她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像只猫似的。他以为穆西恨极了薄云易,原来不是。
他将门打开:“怎么是你自己回来了?”
“要不然呢?”穆西眯起眼睛,懒懒的问他。
穆绍然撇了一下嘴:“你不是很想他,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穆西叹了口气:“包子,你认错人了。”
穆绍然“砰”一声将门板带上了。不像话,到现在还在骗他。也不知骗他有什么好?眼见他们都抱在一起,就要重归于好了,却仍旧想要瞒着他。
他发现穆西就是一直没有男人的缘故,所以变矫情了。
满身都是刺的女人,如果不是想他了,怎么会对人家投怀送抱?!
他又将门敞开,然后吼了一嗓:“穆小西,你这人巨没意思。”
接着又关上了。
穆西今晚是有一些意外的,心潮起伏,而且堪称大起大落,说不累是假的,倦的不得了。所以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说,只想早早的睡。薄云易一定不会呆太久,他本来就不是穆绍然的爸爸。等他一走,穆绍然也就该想明白了。在她看来,麻烦是可迎刃而解的。
她洗了澡上床去睡。
不停宽自己的心,遇上就遇上了,反正不是他。
竟真的忘记了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更是无常。
第二天薄云易打电话,约穆西和穆绍然一起吃饭。而且电话是打到穆绍然的手机上来,他就是这样会做人,做法很讨巧,让穆绍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被看重。
接起来的一刹,意有些得意洋洋。
薄云易在电话里跟他说:“宝贝,你去跟妈妈说一声,中午的时候我过去接你们,我们一起去吃饭。”
穆绍然淡淡的“嗯”了声。
然后说:“她会不会去,我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