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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她终于收线,沙沙在纸上写了一会儿,将两张A4纸递到雨朵面前。“上面列的就是你要收到的礼物,记得。”
雨朵恭敬接下,站在她身后的村上隆史顺势瞄了眼,上头列的都是名牌精品,总价不菲。
又递了两张过去,伴随著黎忘恩淡淡的语调:“这是我帮你排的情人节约会时间表,从今天开始连续七天,你要想办法从这些人手上拿到我刚才给你的礼物明细。依惯例,事成之后三七分帐,你三我七,你的部分先暂存在我的户头里。”
“好。”美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接著,黎忘恩走向村上怜一。“走吧。”
“等等。”叫住她的是好奇心满溢的村上隆史。“这是什么情形?”饶是聪明如他,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很忙,只说一遍。”
“没问题。”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雨朵是美人。”
他点头。“无可否认的大美人。”
“所以情人节那天是最受欢迎的对象。”
“的确。”这点他也不否认。
“事实上,雨朵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黎忘恩说话时,特别注意著村上隆史的反应。
“可想而知。”咦?为什么嘴里有点酸意?
一定是错觉,他决定跳过不理。
她续道:“所谓的追求不乏鲜花礼物,尤其是情人节,各式各样名贵的礼物纷纷出笼。”
“所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列出礼物清单,雨朵则负责要追求者买来送她,之后再将这些礼物转手以八折价卖给下单的顾客,就这么简单。”无本生意最容易致富。
听见这样的做生意手法,就连身为经济学者的村上怜一,也跟堂弟一样张口结舌。
仿佛看见现代版的春花楼老鸨,手里摇著小圆扇在他俩面前“噢呵呵呵”的笑得张狂。
“你……”这是人做的事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她!”就算雨朵空有外表、内涵缺缺,也不能要她利用美色骗人礼物啊!
“追求她的男人,清一色都只想用钱、用名贵礼物诱骗她一夜春宵,我只是顺水推舟。”
“这种做法就像应召掮客。”村上怜一不赞同地说。
“至少雨朵卖笑不卖身。”黎忘恩冷冷的说:“如果没有你们这些自以为用名贵礼物就能引美人投怀送抱的男人,我怎么趁机从中牟利?”
村上怜一正欲开口,村上隆史却抢先他一步。
“今年你就别想了!”说不上来是何原因,听闻她这样利用雨朵的美貌赚钱,他就觉得有气。“有我在,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什么意思?”
“你这里不是标榜什么工作都接的万能事务所?现在我需要一个导游,而且就指名雨朵,这工作你接不接?”
“每天几小时?时薪多少?多久?”精明的脑袋从不让自己吃亏。
“时间多久不定,但要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时薪随你开价。”他决定了,无论如何,绝不让雨朵成为她收刮礼物变卖的工具。
如果雨朵的追求者之中有人是衣冠禽兽,在约会过程中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他不敢想,但有预感,这傻憨憨的美人八成连抵抗都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那日在医院巧遇她落难的情景浮上心头,更加落实他的推测。
“你确定要雨朵当你的导游?”
“确定。”他绝对要救她逃出生天。
“好,”黎忘恩爽快答允。“我会取消她这一个礼拜的约会行程,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村上隆史直觉便想到黎忘恩会趁机漫天开价,不过,这还在他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只不过,黎忘恩的心思鲜少有人能猜得透,在若有所思地注视村上隆史一分钟之后,她突然绽出微笑。
面对这微笑,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人感到惊艳,一人头皮发麻,村上隆史当然是属于后者。
刚才的英雄气概会不会施展得太冲动了点?
他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隔天,他终于知道黎忘恩所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了。
村上隆史目光梭巡过附近高至腿侧的石碑,和上头“先祖显考”、“先祖妣考”的中文字,最后落在美人导游身上。
下计程车后,愈走愈荒凉,从现在两人所站的位置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第三人。
而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
咳一下,他清清喉咙问:“这里是哪里?”
雨朵纤肩一耸。“我不知道。”走得有点累,她将全身的重量靠向墓地旁的石栏杆。
他仔细盯著她的脸,读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显然的,他的导游跟他—样——迷路了!
而迷路的地点,正是就算大白天来也会让人毛骨悚然地方。
他来台湾的目的是观光,伹,琳琅满目的观光行程中,绝对不会加入“墓园”这一项。
那么这回又是哪里出了错?
“雨朵,我并不想参观墓园。”
“可是……”俏脸有些委屈。“你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想去闹区。”
搜寻回忆,出门前的确是说过不想去人挤人的喧闹场所,如果可以,希望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走走,下午再到医院看刚接手的病童。
台北著名的景点颇多,要安静,他想不是故宫博物院,就是植物园之类的地方。
但是——墓园?会千会太安静了点?
“很安静不是吗?”思索的同时,雨朵走到他面前,认真地说:“我想得到最安静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既安静……又惊悚。”他老实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脑轨的运作显然与常人不同。
但,很有趣!回想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不是被气到爆,就是错愕到哑口无言,这感觉挺新鲜的。
想著想著,他笑出声,而不解的雨朵仍一脸迷惑地看著他。
“我很高兴这次来到台湾,让我有机会遇见非常特别的女人,与我以往认识的都不同,忘恩是一例,你也是一例。”
“黎本来就很特别。”提到好朋友,她一张小脸亮了起来。“她很聪明。”
“你也许不聪明,但很特别。”
“特别?”哪里特别?
“单纯、想法与众不同,很特别。”
“你不生气?”她好奇。
她似乎并没有做好导游的工作,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来到这里。
可是,他并没有生气,还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生气?”村上隆史反倒讶异她会这么问。
他错愕、他惊讶,他毛骨悚然、他背脊发凉,但怎么都没有想过要生气。
“我自认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么……安静的地方。”话尾添上爽朗的笑声。
“我不太了解。”十指互绞,悄悄说明了她的不安。“你前几天看起来很生气,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都说我是个徒具外貌的空壳子。”愈说,头垂得愈低。
话语里不经意流露的委屈,让他内心小小自责了一下。
他安慰地托起她的睑。“我必须向你道歉,我曾经是你口中的『其他人』,也曾经这么想过。”
她美眸微瞠,一会儿又放松了。“『曾经』是过去的意思对不对?”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菱唇上扬,露出可爱的虎牙。“既然如此,我原谅你。”
老天!近距离将这笑颜收入眼里,村上隆史如遭雷殛般浑身发麻,双眼也像见著了浑身散发光芒的天使一样,出现一片短暂眩黑。
等他回神时,自己的唇已经贴上她的……
淡淡的香气扑鼻,诱他深入阵地,然而,她直视的大眼却又教他拉回神志,紧急喊停。
本打算解释自己不经大脑的行动,谁晓得才张口,吐出的竟是叹息。
就不知是叹息吻得不够深入,还是赞叹香唇的滋味?
真是复杂呵。
她不是他欣赏的类型,但他似乎无法抗拒她的美丽。“我不应该吻你,这样跟其他约你的男人有什么差别?如果被黎知道,我可能会立刻被她杀了!”
“不会。”雨朵启唇,两片唇瓣因那一吻而微泛艳红,荡漾著诱人的美。
“你对她真有信心。”
“黎只会把人慢慢凌迟到死。”她据实以告。
赫!
无视他倒抽口气的反应,雨朵如数家珍地将记忆中黎忘恩如何把在事务所犯案累累的蟑螂一族施以吊刑、火刑、串烧等酷刑徐徐道出,同时不忘补充其他人也参一脚的快乐。
村上隆史听得头皮发麻,有种预感,如果他对雨朵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绝对会死无全尸。
铃……即便是在这种“鬼”地方,手机依然以极高的收讯效能发挥作用。
接通后,传来雷茵的声音——
“杨小妹妹的家人想跟你谈谈,能马上过来吗?”
“如果你能拨空来接我的话。”
那方传来爽快的答允,“没问题,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村上隆史看看四周,心里直发毛。
“我迷路了。”
迷路?“你昨天不是说请了导游带路?”
“……我跟我的导游一起迷路。”
雷茵不客气地放声大笑:“你确定导游是道地的台湾人?”丢人哪!“算你行。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村上隆史往四周看了看,一边描述:“对面有个中国古代建筑,还有一条隧道,写著『辛亥隧道』四个字,至于我身边,除了导游之外,都是死人。”
“……”
“雷茵?”
“你没事跑到第二殡仪馆,参观福寿山墓园干嘛?”
村上隆史的俊脸冒出三条黑线,只能呵呵呵苦笑。
这个人真是忙呢。
雨朵安静地啜著喜爱的番茄汁,看向站在白板前滔滔不绝的男人。
一早就被挖起来拉到医院,与其说是导游,雨朵觉得自己更像是跟进跟出的背后灵。
“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她的临时雇主今早这么交代,乖乖如她,自然听命行事。
雨朵注意到,正忙于解说的男人谈及专业时的自信神态,非常吸引人。
她不应该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尤其是男人。黎说那样做会引发男人的色心,她不懂为什么,但黎说的话总是对的,所以她都照办。
只是,最近常发现自己会忍不住盯著村上隆史,想记下他的言行举止、记下他的习惯。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指腹无意识地抚住下唇,她想起村上隆史的吻,淡淡笑了开来,绽露幸福小女人的娇态而不自知。
专心于自己的思绪中,雨朵丝毫没有发现,会议室内不少分心瞥来、夹带惊艳和疑问的好奇视线。
那位美女是谁?单身还是结婚?有没有男朋友?诸如此类的问题全写在那些男医生的眼里。
村上隆史收起解说笔,双手于撑桌之际拍出声响。“……以上,不知各位是否有其他意见?”
众人猛回神,由最年长的外科主任带头发言,“没、没有,很好很好。”
俊目扫过众人,村上隆史清咳一声,“那就谢谢外科主任了。”
外科主任秃亮的头略偏。“谢谢?”一脸雾煞煞。“谢我什么?”
“主任答应请与会同仁到京兆尹吃饭不是吗?”
外科主任听了差点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吃饭了?!”
“刚刚我们不是在讨论去哪儿开欢迎会吗?相逢自是有缘,我们能一起治疗杨小妹是很难得的缘分,加上我初来乍到,又是日本人,想必各位一定会给予热情的招待,让我有回到家的温馨感受,同时熟悉彼此好培养默契。当然,雨朵会和我一同前往,绝不让大家失望。”
听见自己的名字,雨朵抬眼,正好迎上村上隆史带笑的眸光。
怦咚!
咦?按按心口,这怦咚的声音是什么?
她想不透,但听得很明白,低头盯著左胸,似乎以为答案会从胸口跑出来。
心脏本来就会跳动,但突然那样重重的震了一下,好奇怪哪。
恍神间,头顶被人点了下,拾眸一看,村上隆史就站在她面前。“觉得无聊?想睡?”
“没。咦,人呢?”
“开完会就作鸟兽散了。”他说,忆起方才众人胶著在她身上的眼光,心里就觉得不快。
他并非善妒的人,身边来来往往诸多女性,无论是和他交往过的,或是仅有一夜情的,他都能带笑看待,不当一回事。
然而此刻,这样豁达有风度的他却希望雨朵不被任何人看见,只除了他之外。
谁教她太美,却又太蠢——不不,是单纯!很容易被哄骗上当,说不定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钞票。
所以,至少他还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就让他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吧。
“我们要走了吗?”她仰头问。
“不,还要一会儿。”他想先去看看病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