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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去了?”刺刀尖已挨近他的鼻尖。
“我,我,我回……”
不由分说,又闪出几个人来,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姓啥子了”
”我,我姓……哇,哇,哇”声音抖得听不清。
“哈哈!姓华?”那条黑影狂笑着,“老子正等你!”
华子良浑身冒冷汗,原来他们在追捕他呀。
他转身狂奔而去,钻进一片树林子里。那几个兵抓到了那个人后,如获至宝,忘记了一切,当华子良逃跑时,他们一点都没发觉。
但是,当华子良钻进树林之后,突然背后有人喊:“站住,举起手来!”
这时,一声霹雳,一道闪光,瓢泼大雨猛烈下了起来。
华子良传奇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一
一辆美式吉普在暴风雨中疾驰。
车中坐着杨则兴和另一个彪形大汉。他们是去捉拿华子良归案的。车中后座的杨则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他的脑子依然在回味,华子良逃走的这几天,王金川丧魂失魄象得了一场大病。杨则兴并不同情他,他还要看王金川的“笑索”。
汽车迎着疾风暴雨,在泥中水中颠来簸去。
“哗哗哗”,“轰轰轰”,一股巨大水流冲入嘉陵江,汽车来到双江汇合处,“嘎呐”一声,拐了弯,向那支流奔了去。杨则兴身子被—摔,他的思绪摔断了,随口问;
“还有多远呀?”
司机回答:“已上专用公路,不太远了。”
身旁的彪形大汉命令司机:
“开快点!”
吉普车几乎是飞起来了,颠颠簸簸,东倒西歪。
“嘎”一方急响,原来是风雨中路太泥泞,车行悬崖,一只轮胎打滑了,差点翻下崖去!
二
华子良被五花大绑。一所房门被哨兵打开了,另一个人又在华子良的背上猛击一枪托,华子良“噗”地一声倒在黑屋里了。上锁声,脚步声,檐水声……这屋黑咕隆冬的,他闻到了一股股腐朽的木柴味——这屋堆放着一些烂家具。他已淋得水淋淋的,进门一踉跄,跌在一个水的中,一股钻心的凉气直透全身。华子良翻身坐起来,他想向墙边干燥地方移过去。他正在侧边挪,冷不丁触到地上一个躺倒的人。他向华子良瞪了两脚,随着骂道:“你这鬼东西,干什么?”声音好凶恶。
华子良避过他去,那人似乎还是不解气,“吧”地吐了一口痰,带着忿忿地咕哝声:“倒霉!……”
华子良有些莫名其妙了。
门外大雨哗哗地下着,脚步声夹杂着雨声,哨兵走到门前了。那人突然大嚷道:
“开门!开门!老子要解溲!”
他起身走到门边去,用捆着的手撞着门。
“规矩点,你还没有挨够吗?”这是哨兵回敬的一句话,懒洋洋地脚步声离去了。
那人发出了一阵低声冷笑:“格老子,你还走得动……”
他又走回墙,坐下,离华子良远远的。
这人是个“老油子”,生得又瘦又小。他还是个左撇子,左手灵活异常。从小练鼠剥猫,抓饼偷馍,常年累月,白日暗夜,四处溜达,偷鸡摸狗,样样都干。袍哥大爷不敢收,当个乡丁也嫌臭。他就整日流浪“打滚龙”,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近年来,城乡兴起一股“抓丁风”,良家子弟骇得打哆嗦,可是这人就不睬。他经常来个“自身卖自身”,得了一个“壮丁油子”的绰号。他的神通就是这样大,再捆再绑也是溜得脱。有一次他被抓去了,挨得特别惨,他们毒不毒,狠不狠,专拣他的左手捶……他真正伤心伤肺哭了个三日三夜——他伤心他的左手得了“鸡爪风”;断了他生财之路,……可是不久,他发现“因祸得福”,他的左手筋虽缩了,但并未完全残废,它可以抖,可以不抖。平时它剧烈抖着,可以乞怜,伸手讨到吃喝;用时可以不抖,照样可以偷、拿。它还混过了好几个买命的、招兵的。这天,算他运气孬透了,正在工厂宿舍区偷了一只黄鸡婆,一下被人捉住了,臭打一顿后,本来是要放了的,但是不幸遇到巡警正在借捕华子良乱捉人拉丁之时,他也被抓上了。他这个“油子”却处之泰然。他不知道卖过多少次壮丁了。这次,他感到有些风头不对,因此被关起来后,千方百计想逃跑。
此时,他正灵活运用那左手在一种特种工具上轻磨绳索——那薄如刀锋的小锯条是藏在鞋帮里面的。他专心致志地踞着,踞着;完全不把乡巴老儿似的华子良放在眼里。不多时间,他已能够自由活动了。
他象鬼影般悄无声息地飘到门前,开始撬对面的板壁——这崖下面四面是琼板,不多几下,但听见木板的低微折裂声了。
华子良静心听着这一切,但他不愿惊扰这家伙,于是假使睡觉,并微微扯起鼻鼾声。
等油子疲劳了,华子良醒来了。他早已看到房顶上有个天窗,于是跃身跳起,象猿猱一样灵活地攀摇着,不几下。他已上了横梁了;伸手乱扒草屋顶,草顶很快出现一个洞。
油子猛地醒来了。
“老哥,等一下!”
华子良一惊,身于晃了两下子。但是立刻明白油子在求援,随即低声道:
“要上就上吧……”
“绳子……”
“你的呢?丢上去。”
油子清醒了,拿起身旁的棕色绳甩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已在草房屋顶上了。
此时,雨已停了,但天空依然浓云很重。透过暗淡的天光,华子良举目四望,他在找寻逃走的路。
油子低声说:
“走这里……”
他曾参与过这里一次里外勾连偷盗军火的买卖,打下手,知道一条排水沟。
两人猫着腰,迅速跑过一个空坝子,很快的,伏在一条阴沟里了。油子在前,华子良在后,一步一步爬行着。经过一段紧张地拚搏后,他们站在山头上了,在下望,只见工厂远远处,人形绰绰,大吠声声,灯在晃,在往这边移动,人们在吵嚷捉人拿人。
这时,大雨瓢泼,黑暗无边。油子已经骇得心惊胆战,他牙齿“磕磕磕”地叩响。
华子良用手把他一拉,二人紧贴墙根立着,隐蔽在墙背后。
三
杨则兴走下汽车,风风火火地走去,顾不得大雨淋身,劈头就问:“抓的华子良在哪里?我要亲自看看这疯子!”
“在在在。”一个寡骨脸将杨则兴带进特工科时,众特工一齐起身敬礼。寡骨脸对其中一人说道:
“开锁!杨哥请进。这里看!”
杨则兴等人进入侧室,大家一瞧蓦地发愣了。屋角蹲着一个人,农民打扮,土蓝布长衫,腰系一根白布帕子。四方脸,浓眉毛;但是眼睛外突,嘴唇很厚……
“就是他!”寡骨脸仍自洋洋得意地显示说。仰头一望杨则兴,见他面皮绷紧了,猛可慌了神,手脚无措了,厉声喝问那人道:
“格老鬼,快说,你姓啥?”
那人浑身打着抖,早被涌进一屋的凶神恶煞们吓得三魂七魄飞天外了。他嘴唇哆哆嗦嗦好半天,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你说呀!姓,姓什么……”寡骨脸差不多是疯狂地在吼了。
“我,我姓黄……”
哎呀呀!怎么当时那么性急,寡骨脸错把黄听成华字了……那农民连连对他申诉着:他是为了逃避抓壮丁,逃出躲了半个月,实在无法了,偷偷回家的。但寡骨脸以为他是在说谎,一句也不信。
寡骨脸丢人现眼。杨则兴拂袖而出。
一个不揣冒昧的特工人员这时插话:
“报告长官,我们还抓了几个,在下面。”
杨则兴猛发脾气,吼声如雷:
“放了,放了,统统地放了!”
他猛朝屋外奔去,脸色象死人一样煞白。
瞧着这个情景,那个尖嗓门儿,那个公金嗓子怎敢说他们还抓了几个呢!
四
两日后的一个早晨,华子良来到嘉陵江边一个小镇。晨光熹微,街道还是静静的,街心残留着不少果皮菜屑,渣滓破纸,可以想见昨日的热闹。此时多数店门还未开门,只有几个小食店,在做着早生意。华子良走到一家汤圆店,吃了两碗汤圆,匆匆离开,直扑江边找船去了。
太阳露脸,天空泛红,江中蒙蒙雾气还未消尽,淡淡的,一缕一缕在飘散。岸边停泊的船只不少,大多是空空荡荡的——长途劳累奔波的水手,在此打停,多数这会儿还在梦中;少数野性一点的,昨晚早到镇上赌博、宿娼去了。至于那些船老板。他们当然上街,他们去干什么?这是无须说明的。
华子良停步岸边,不知去上哪家船只为好。正在迟疑之时,只见近处一家船上,从舱中钻出一个老年水手,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仰望天空,似在观察天气。华子良心中想着:何不找他问问去呢。
华子良移步走到他的近前,还未开口,那老水手已回过头来。乍一照面,华子良愣眼了:这老船工好面熟!
老水手把他打量一番,倏地眼珠一转,吃惊地问道:
“哦,你,你是华先生,怎么在这儿?”
华子良记起在磁器口金蓉正街见到的那位船工,他猛吃一惊。
连忙摇头说:“哎,哎,在下并不姓华。”
老水手立即截住他的话道:
“先生不必惊慌,你的事,我全知道了。几天来,我还惦记您哪。”
华子良从磁器口逃走后,军警们翻腾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们遍户搜查,老水手的家也被光临。……他还知道了华子良是从胡老板家逃去的……他忙忙地,十分吃惊地说:
“先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船,是胡德祥的呀!……你赶快走!”
华子良十分心惊:怎么自已来撞瘟神爷了:他急打转身,忙不迭地就要下船离去,但突然老水手惊慌唤道:
“慢着!你瞧,胡老板向船上走来了!快快快,快进舱藏着!”他一个箭步上来拉住华子良。
华子良不动,抬头瞧见胡德祥正懒洋洋迈步走了石级,向船边走来。
冤家路窄,华子良心头一阵冰冷!
胡德祥越走越近,华子良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好象看着黑XuXu、阴森森的白公馆浮现在眼前。他这十几天的钻山越岭,遇险脱险,不都白费了吗?没日没夜,东奔西窜,东躲西藏,没料想倒在此地自送虎口;
怎么办呢?
那好心老船工猛力地把他往舱房里推,嘴里嚷道:
“先生,你快……”
华子良身子一踉跄。差不多是机械地迈动脚步,跟老水手在舱房里钻。他木然地躬不下身,老水手提醒:“勾低点。”但华子良却好象听到一句相反的话,他颤子乍一上伸,头咚地顶到船篷之上。他的脑子猛一震荡,倏地清醒过来:
“老板还在做生意?”华子良突然问道。
“是的。先生快进来呀!“老水手觉得情况太紧急了。
华子良却出人意外地退身出来,缓缓地向船头走去。他要去迎接胡德祥。
这大胆的行动,出奇的决策,连华子良在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现在,胡德祥还在做生意,这说明他还有自由,并没有受到牵连。犯人是在他家中逃走的,他能不担干系?而且打牌事情由他而起,他能不承担罪过?事情拆穿了,他少不了也得坐牢。今天见面了,量他不敢去报巡警的。
他背身站在船头,假装在观江中风景,直待脚步声响到近前,他才猛一回头。
胡德祥先是一惊,后象中了魔似地叫道:
“你,你,你……”接着身子如抖糠似地抖着,浑身散了架,慢慢地倒在船上了。
华子良用极其平静的声音对他招呼:
“胡兄,你好!”
“你,你,你,你……”胡德祥舌根发硬了。
“我来搭船的,暂借舱房一住……”华子良象随口答话,神态从客不迫。
胡德祥猛地站起来,身子稳了下来。
两人船头对峙着。
“请呀!胡兄!”华子良在躬身,摊着手礼让。
胡德祥脸色一变,露出不自然的假笑,说了一声:“请”。
二人同时进入舱里。
这舱房是个通铺。舱板放着几床草席,两边胡乱放着几条未曾拆理的被子,水手们(包括船老板)夜晚睡觉都是连身滚的。
胡德祥和华子良各占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