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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手里,打开来一看,看到了亮晶晶的白糖,李血头说:“白糖倒是很珍贵的,。”说春李血头往手里倒了一些白糖,看着白糖说:“这白糖就是细嫩,像是小姑娘的皮肤,是不是?”说完,李血头伸出舌头将手上的白糖舔进了嘴里,眯着眼睛品尝了一会后,将白糖包好还给许三观。许三观推回去:“你就收下吧。”“不能收下,”李血头说,“我现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了。”许三观说:“我专门买来孝敬你,你不肯收下,我以后送给谁?”“你国着自己吃。”李血头说。
“自己哪舍得吃这么好的糖,这白糖就是送人的。”“说得也对,”李血头又把白糖拿过来,“这么好的白槽自己吃了确实可惜,这样吧,我再往自己手心里倒一点,”李血头又往手里倒了一些白糖,伸出舌头又舔进了嘴里。李血头嘴里品尝曹白糖,手将白糖推给许三观,许三观推还给李血头:“你就收下吧,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李血头不高兴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说:“我是为了不让你为难,才吃一点你的白糖,你不要得尺进丈。”许三观看到李血头真的不高兴了,就伸手把白糖拿了过来说卜“那我就收起来了。”李血头看着许三观把白糖放进了口袋,他用手指敲着桌于间:“你叫什么名字?”“许三观。”“许三观?”李血头敲着桌子,“许三观,这名字很耳熟……”“我以前来过。”“不是,”李血头摆了摆手,“许三观?许三……噢!”李血头突然叫了起来,他哈哈笑着对许三观说:“我想起来了,许三观就是你?你就是那个乌龟!”
★第十二章许三观卖了血以后,没有马上把钱给方铁匠送去,他先去了胜利饭店,坐在靠窗的桌前,他想起来十年前第一“次卖血之后也是坐在丫这里,他坐下来以后拍着脑袋想了想,想起了当年阿方和根龙是拍着桌子叫莱叫槽的,于是他一只乎伸到了桌子上,拍着桌子对跑堂的喊道:”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跑堂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去,许三观觉得还漏掉了一句话,就抬起手让跑堂别走,跑堂站在他的身边,用抹布擦着已经擦过了的桌子问他:”你还要点什么?“、许三观的手举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就对跑堂说:”我想起来再叫你。“跑堂答应了一声:”哎。“跑堂刚走开,许三观就想起那句话来了,他对跑堂喊:”我想起来了。“跑堂立刻走过来问:”你还要什么?“许三观拍着桌子说:”黄酒给我温一温。“他把钱还给方铁匠以后,方铁匠从昨天帮他搬东西的六个人里面叫了三个人,拉上一辆板车,把他的东西送回来了,方铁匠对他说:”其实你的家一车就全装下了,昨天我多拉了一辆车,多叫了三个人。“与方铁匠一起来的三个人,一个拉着车,两个在车两边扶着车上的物件,走到许三观家门口了,他们对许三观说:”许三观,你要是昨天把钱送来,就不用这么搬来搬去了。“”话不能这么说,“许三观卸着车上的凳子说,”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人只有被逼上绝路了,才会有办法,没上绝路以前,不是没想到办法,就是想到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要不是医院里不给方铁匠儿子用药了,方铁匠就不会叫上你们来抄我的家,方铁匠你说呢?“方铁匠还没有点头,许三观突然大叫一声:”完了。“把方铁匠他们吓了一跳,许三观拍着自己的脑袋,把自己的脑袋拍得僻啪响,方铁匠他们发呆地看着许三观,不知道他是打自己耳光呢,还是随便拍拍?许三观哭丧着脸对方铁匠他们说:”我忘了喝水了。“许三观这时才想起来他卖血之前没有喝水,他说:”我忘了喝水了。“”喝水?“方铁匠他们不明白,”喝什么水?“”什么水都行。“许三观说着搬着那只刚从车上卸下来的凳子走到了墙边,靠槽坐了下来,他抬起那条抽过血的胳膊,将抽管卷起来,看着那发红的针眼,对方钛匠他们说:”我卖了两碗,这两碗的浓度抵得上三硫,我忘了喝水了,这些日子我是接二连三地吃亏……“方扶匠他们问:”两碗什么?“那时候许玉兰正坐在她父亲的家中,她坐在父亲每天都要躺着午睡的藤榻上抹着眼泪,她的父亲坐在一只凳子上眼因也红了。许玉兰将昨天被方铁匠他们搬走的东西,数着手指一件一件报给她的父亲,接着又把没有被搬走的也数着手指报给她的父亲,她说:”我辛辛苦苦十年,他们两个多小时就搬走了我六、八年的辛苦,连那两块绸缎也拿走了,那是你给我陪嫁的,我一直舍不得用它们……“就在她数着手指的时候,方铁匠他们把东西搬回去了,等她回到家中时,方铁匠他们已经走了,她站在门口瞪圆了眼睛,她半张着嘴看到昨天被搬走的东西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她十年的辛苦全在屋里摆着,她把桌子、箱子、凳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去看和她十年一起辛苦过来的许三观,许三观正坐在屋子中间的桌旁。
★第十三章许玉兰问许三观:“你是向谁借的钱?”订玉兰伸直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直伸到许三观的鼻子前,她说话时手指就在许二观的鼻尖前抖动,抖得许三观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许三观拿开了她的手,她又伸过去另一只手,她说:“你还了方铁匠的债,又添了新的债,你是拆了东墙去补西墙,东墙的窟窿怎么办?你向谁借的钱?”许三观卷起袖管,露出那个针眼给许玉兰看:“看到了吗?看到这一点红的了吗?这像是被臭虫咬过一口的红点,那是医院里最粗的针扎的。”然后许三观放下袖管,对许玉兰叫道:“我卖血啦!我许三观卖了血,替何小勇还了债,我许三观卖了血,又去做了一次乌龟。”许玉兰听说许三观卖了血,“啊呀”叫了起来:“你卖血也不和我说一声,你卖血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们这个家要完蛋啦,家里有人卖血啦,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说许三观卖血啦,许三观活不下去了,所以许三观去卖血了。”许三观说:“你声音轻一点,你不去喊叫就没有人会知道。”许玉兰仍然响亮他说着:“从小我爹就对我说过,我爹说身上的血是祖宗传下来的,做人可以卖油条、卖屋子、卖田地……就是不能卖血。就是卖身也不能卖血,卖身是卖自己,卖血是卖祖宗,许三观,你把祖宗给卖啦。”许三观说:“你声音轻一点,你在胡说些什么?”许玉兰掉出了眼泪,“没想到你会去卖血,你卖什么都行,你为什么要去卖血?你就是把床卖了,把这屋子卖了,也不能去卖血。”许三观说:“你声音轻一点,我为什么卖血?我卖血就是为了做鸟龟。”许玉兰哭着说:“我听出来了,我听出来你是在骂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恨我,所以你嘴上就骂我了。”许玉兰哭着向门口走去,许三观在后面低声喊叫:“你回来,你这个泼妇,你又要坐到门槛上去了,你又要去喊叫了……”许玉兰没有在门槛上坐下,她的两只脚都跨了出去。她转身以后一直向巷子口走去,走出了巷子,她沿着那条大街走到头,又走完了另一条大街,走进了一条巷子、最后她来到了何小勇家门口。
许玉兰站在何小勇敞开的门前,双手拍拍自己的衣服,又用手指梳理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她亮起自己的嗓子对周围的人诉说了起来:“你们都是何小勇的邻居,你们都认识何小勇,你们都知道何小勇是个黑心烂肝的人,你们都知道何小勇不要自己的儿子,你们都知道我前世造了孽,今生让何小勇占了便宜,这些我都不说了,我今天来是要对你们说,我今天才知道我前世还烧了香,让我今生嫁给了许三观,你们不知道许三观有多好,他的好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别的我都不说了,我就说说许三观卖血的事,许三观为了我,为了一乐,为了这个家,今天都到医院里去卖血啦,你们想想,卖血是妄丢命的,就是不丢命,也会头晕,也会眼花,也会没有力气,许三观为了我,为了一乐,为了我们这个家,是命都不要了……”何小勇很瘦的妻子站到了门口,冷冷他说:“许三观这么好,你还要偷我家何小勇。”许玉兰看致何小勇的妻子在冷笑,她也冷笑了起来,她说:“有一个女人前世做了很多坏事,今世就得报应了,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女儿,这女儿养大了也是别人家里的人,替别人传香火,自己的香火就断掉啦。”何小勇的妻子一步跨出了门槛,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说:“有一个女人死不要脸,偷了别人儿子的种;还神气活现的。”许玉兰说:“一口气生下了三个儿子的女人,当然神气。”何小勇妻子说:“三个儿子不是一个爹;还神气?”“两个女儿也不见得就是一个爹。”义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下贱女人才会有几个男人。“”你就不下贱啦?你看看自己的裤裆里有什么?你裤裆里夹着一个百货店,谁都能进。“”我裤裆里夹了个百货店,你裤裆里夹了一爪公共厕所……“有一个人来对许三观说:”许三观,你快去把你的女人拉回来,你的女人和何小勇的女人越说越下流啦,你快去把你女人拉回来,要不你的脸都被丢尽啦。“又有一个人来对许三观说:”许三观,你的女人和何小勇的女人打起来啦,两个人揪头发,吐唾沫,还用牙齿咬、“最后一个过来的是方铁匠,方铁匠说:”许三观,我刚才从何小勇家门前走过,那里围了很多人,起码有三十来个人,他们都在看你女人的笑话,你女人与何小勇的女人又打又骂的,她们嘴里吐出来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让别人听了哈哈笑,我还听到他们私下里在说你,说你许三观是卖血做乌龟……“许三观说:”让她去吧……“说着许三观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方铁匠说,”她是破罐子破摔,我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第十四章许三观想起了林芬芳,辫子垂到腰下的林芬芳嫁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生下一男一女,然后开始发胖了,一年比一年胖,林芬芳就剪掉了辫子,留起了齐耳短发。
许三观看着她的脖子变短了,肩膀变粗了,看着她的腰变得看不清楚了,看着她手指上的肉如何鼓出来……他还是把最好的蚕茧往她那里送,一直送到现在。
现在的林芬芳经常提着篮子走在街上,她的篮子里有时候放着油盐酱醋;有时候放着买来的蔬菜,在蔬菜的上面偶尔会出现一块很肥的猪肉,或者一、两条已经死去的鲢鱼;当她的篮子里放着准备清洗的衣服时,她就会向河边走去,她另一只手里总是要拿着一只小木凳,她的身体大重了,她在河边蹲下去时两条腿会哆嗦起来,所以她要坐在河边,脱掉自己的鞋,自己的袜子,将裤管卷起来,把两只胖脚丫伸到河水里,这一切都完成以后,她才能从篮子里取出衣服在河水里清洗起来。
林芬芳提着篮子走在街上,因为身体的肥胖,她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一下,在街上走得最慢的人都会超过她。她笑呵呵地走在别人的后面,街上的人都知道她是谁,都知道她是丝厂的林芬芳,那个城里最胖的女人,那个就是不吃饭不吃菜,光是喝水都会长肉的女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一走上街就笑呵呵的女人叫林芬芳。
许玉兰经常在清晨买菜的时候见到林芬芳,见到她提着篮子一个一个菜摊子走过去,和卖菜的一个一个地去讨价还价,然后馒吞吞地蹲下去;一棵一棵地去挑选着青菜、白菜、芹菜什么的。许玉兰经常对一乐、二乐、三乐说:“你们知道丝厂的林芬芳吗?她做一身衣服要剪两个人的布料。”林芬芳也知道许玉兰,知道她是许三观的女人,知道她给许三观生了三个儿子,她生了三个儿子以后一点都没有发胖,只是肚子稍稍有些鼓出来。她和卖菜的说话时声音十分响亮,她首先在声音上把他们匝下去,然后再在价格上把他们压下去。她买菜的时候不像别人那样几个人挤在一起,一棵一棵地去挑选,而是把所有的菜都抱进自己的篮子,接着将她不要的菜再一棵一棵地扔出来,她从来不和别人共同挑选,她只让别人去挑选她不要的那些菜。林芬芳经常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蹲在那里衣服绷紧后显示出的腰部,她的腰一点都没有粗起来、她的两只手飞快地在篮子里进进出出,她眼睛同时还向别处张望。
林芬芳对许三观说:“我认识你的女人,我知道她叫许玉兰,她是甫塘街上炸油条的油条西施,她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她还是长得像姑娘一样,不像我,都胖成这样了。你的女人又漂亮又能干,手脚又麻利,她买菜的时候……我没有见过像她这么霸道的女人……”许三观对林芬芳说:“她是一个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