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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方面?”
张凡侬耸个肩。“跟你一样,我是大方向有目标,细目则还待碓定。”
说了半天,其实是什么也没确定。田边微笑没说话,有些人光看张凡侬的外表、态度,常被她的傲慢加一点乖戾刺伤自尊,真实的张凡侬却常常显得有些孩子心性。看她说了半天煞有其事,结果完全的没章法。
进了星象厅,里头一片漆暗,找了座位坐定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今次播放的主题是彗星,详尽地介绍那在宇宙流浪的太空尘埃。
散埸后,张凡侬突然冒出一句话,说:“田边,你觉得我适合从事天文研究工作吗?”
“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你自己应该清楚才对,你不是没种没自信的人。”
“可是……”
“你今天怎么了?真不像你!”
不像她?张凡侬小小吃了一惊。说得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对自己那么没把握不确定?这的确是不像她。她的目标一直是设定好的,她从来没有犹豫过,怎么──算了!她甩个头。说:“不说这个了。肚子饿,我们先去吃个东西。”
反正时间还多,田边也没异议。
差不多也接近午餐的时间了,餐厅里塞满了人,挤挤拥拥,磨磨蹭蹭的,耗了半天,好不容易两个人才各端了盘面找着个位子坐下来。
“啊──”就有那么不巧,才刚坐定,张凡侬就看到徐明威他们,和他们隔了两个桌子远。徐明威侧对着他们的方向,正不知跟陈丽媚在说些什么,身体略往旁侧倾着,似乎很专心在听陈丽媚说话。然后他拿了一些纸巾给她们,递调味料,倒开水,很绅士地替她们服务,神态相当地和悦,温和到柔。
陈丽媚看到她了,对徐明威不知讲了句什么。但徐明威没有抬头,根本就不看她。她咬咬唇,干脆也当作没看见他。
田边却忽然“耶”了一声,说:“那不是徐明威吗?”
“你认识他?”张凡侬觉得奇怪。
田边点头又摇头,解释说:“也不算。小学时,参加一些校外科学或文艺竞赛,常常会碰到,就那样知道他这个人。”
听他这么说,张凡侬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有些泄气。
“田边,徐明威以前真的那么了不起吗?我是说,他真的那么厉害吗?”这件事她一直不想也不愿去证实。那个混蛋徐明威,怎么可能!
“嗯。”田边很肯定的点心。“徐明威何止是厉害,简直文武全才。我们学校那是老是追在他们屁股后,但不管我们怎么追,即使我们拿到团体奖,但个人第一名一定是他。他真的很行!”
是这样吗?张凡侬觉得胃不断在抽筋。有气无力说:“既然那么行,为什么上了国中后却变得那么差劲?”
“咦?有这种事吗?”田边一脸讶异。“不会吧!我听说他考上了X中不是吗?怎么会──你听谁说的?对了,你也认识他吗?”
岂止是认识!张凡侬觉得胃抽筋的更厉害了。呻吟说:“我以前跟他是同班同学。”
“真的?好巧!”田边又惊又意外。笑起来。“我没想到。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不──”张凡侬惊呼一声,急忙想阻止。但田边已经站起来,往他们走过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田边只觉得太凑巧,有些兴奋,没注意到张凡侬表情的尴尬和不自然。他直接走到徐明威座位旁。说:“嗨,徐明威,你好。我是田奕中,你还记得吗?”
徐明威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会,才露出恍然的神情,说:“田奕中?是你!”
田边笑笑。“对啊。还好,你还记得我。刚刚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太贸然了……”
“田边……”张凡侬在后面催促他。“我们该走了啦。”
田边?徐明威敏感地多看了田奕中一眼,眼神有一抹复杂的色彩。原来他就是田边?
“不用那么急啦,小张,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
小张?徐明威暗暗皱了皱眉,一副无表情。
“对了,徐明威,你应该也认识小张吧──啊,我是说张凡侬,你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对吧?”田边搞不清楚状况,一脸高兴和觉我凑巧的欣喜。
张凡侬脸都僵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里。徐明威看也不看她,淡淡地说:“是啊,没错。不过,我想我跟她还没有你跟她来得熟。”
“你们以前真的是同班同学啊!”余小薇发出跟田边先前一样的惊叹。很热心招呼说:“真的好巧!坐嘛!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比较热闹。坐嘛!”
“不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田边望了张凡侬一眼,推辞着。
“不会的。坐嘛!没关系!”余小薇笑得诚恳又热心。“反正大家都认识,一起坐嘛。”
她跟田边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也没感觉自己的热心是多余的。陈丽媚有些不高兴,但没吭声,只是瞅着徐明威。徐明威对余小薇说:“你别一迳叫人家坐。人家也许有什么不方便。”
余小薇抬起头看着田边和张凡侬,一脸“是这样吗”的表情。
田边忙不迭摇手解释说:“不是的,我们是怕打扰你们。既然你们不介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到最后笑了起来,自己找了位子坐下来,顺便帮张凡侬拉开座椅说:“坐吧,小张。”
几双眼睛都望看张凡侬。张凡侬被动地走过去,乖乖坐了下来。陈丽媚这才皮笑肉不笑说:“好久不见了,张凡侬。”
张凡侬瞪瞪眼,暗暗皱眉。她可一点都不高兴再看到陈丽媚,但她扯扯嘴角,也学她皮笑肉不笑说:“对啊,好久不见了。”
田边和余小薇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同时叫起来说:“你们认识啊?好巧!”
说完两人对视一下,笑了起来。
陈丽媚说:“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家教班补习,所以也算是同学。张凡侬的第一志愿也是X女中,所以她一直很用功呢。”她转向张凡侬。“听说你上了‘成华’,好可惜喔,本来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上同个学校呢。”
她不说则已,一开口就撩起张凡侬的痛处。要是以前的张凡侬早就反唇相讥,但这时的她却只是干瞪着眼,闲气全闷在心里。
“小张是以第一志愿考上‘成华’的。”田边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释。
“小张?”陈丽媚微微挑了挑眉。“你都是这样叫她的啊?好亲热!你们在交往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夸张的语调制造着一种暧昧的感觉。
“不!没有啦!”田边忙不迭否认。“我跟小张只是社团的同学。”他知道张凡侬讨厌被当作闲话资料传来传去,不想造成误会印象。
“我晓得,就像她跟徐明威也是同学一样。”余小薇打圆场,却一句话就把徐明威和张凡侬扯在一块。
徐明威没作声,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张凡侬。他不纠缠她,她应该觉得轻松,但他不理她,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她冷眼看着他和田边,余小薇和陈丽媚谈笑;冷眼看着他不时略微倾身向陈丽媚专心地听她说话及好像有什么默契似地对视的笑;冷眼看着他时而支着头,时而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陈丽媚的神情。
“……你怎么都不说话?”好像有人在叫她,跟她说话。她愣一下,回过神,发现每个人都在看着她。
是的,每个人,包括徐明威。他用一种很冷淡的表情看着她。
她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的感觉不断在扩大又扩大。她努力压下那种感觉,弄清楚问话的是余小薇,对着她说:“我在听。我习惯听人家说话。”其实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陈丽媚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不会吧?你一向很能说善道的,简直是伶牙俐齿,不是吗?我记得以前家教班那些男生常常被你反驳得说不出话,狼狈的!”
她什么时间跟家教班那些男生有过那些无聊的牵扯?张凡侬觉得有些恼,又不屑解释,干脆一句话也不吭。
但她这样别人看来无异默认。徐明威表情突然显得有些阴沉,说:“我想,她大概是不屑说话吧!人家的层次不一样──”他转向张凡侬,第一次正眼看她。“我这样说对不对?你根本就嫌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不对?”
“我没有这样说。”张凡侬皱个眉。
“但你心里这么想,不是吗?”徐明威口气充满了讽刺。“不符合你标准的,你认为层次不够的,你根本就瞧不起,不屑跟那种人说话,不是吗?怎么样?你约会的那些明星学校的优秀学生都符合你的标准吧?都是真正有实力的吧?跟我们这种凭运气混进去的大不相同吧?”
除了张凡侬,没人清楚他在说什么,但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和恶意。张凡侬胀红脸,瞪着徐明威,想要开口偏偏一时又说不出话,徐明威讽刺又说:“看我多蠢!怎么给忘了,像你这么聪明优秀的人怎么会拉低自己的层次跟我这种只会鬼混的劣等生说话。对不起,我浪费了你不少时间。我现在就闭嘴。”
张凡侬猛然站起来,胀红的脸由红而紫,有股气难平。
“要走了是吗?”徐明威冷冷说道:“真不好意思,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凡侬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像你认识的那些真正优秀有实力的高层次学生──”
话说到一半,张凡侬猛然抓起放在桌前的开水泼向徐明威。丢下杯子转身冲出去。
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覤。徐明威满脸是水,也不擦拭,静静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想先离开。”
他看得出他们眼里的疑惑,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但他一点都不想解释,一点也不想。
走到外头,晴空历历。他沿着马路一直走着,完全没有方向。走了一会,他突然停下来,仰头对着天空,而后忽然伸出双手蒙住脸,慢慢蹲了下去。大太阳底下,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受伤颓丧。
这一次,他的心真的坏掉了。
心坏掉。
第九章
随着秋深,随着冬残,随着春去,随着夏来,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 * *
黑板右上角上,有人用白色粉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那是距离联考的倒数计数。
张凡侬支着头,有些无聊地瞪着那数字发呆。自然组的历史课多半只是应景用的,对联考既没有太大的加乘作用,也增添不了多少人文素养,整个教室的人有一大半都像她这样心不在焉。
不过,她多少还是听进去一些。最近她听有些同学嚷着什么要跨组考试,她起先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想想也觉得不赖,可以试验她的能耐。
下课钟一响,台上先生才宣布下课,她立刻收拾好书包,火速冲出教室。
“张凡侬!”卫生股长扯着破锣嗓在后头追叫住她。“你不打扫,又想溜啊!?”
天啊!这个李春媛!吼了她三年,她还不累啊!
张凡侬回过头,翻个白眼说:“你每天这样吼,不累啊?那些玻璃我晚几天擦,从来也没见它发霉或腐烂过。先寄着,反正找一天我有时间再做就是了。”她摆个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掉头走开。
高二分组,选读理科的女生向来不会太多,没想到李春媛居然也选了自然组。“成华”虽是男女合校,但却男女分班,两班的女生自然组,她跟李春媛好巧不巧被凑在同班,而李春媛好死不死又继续当那个噜苏的卫生股长,每天总要那么吼她
一次,三年下来。她已经很习惯,也很清楚怎么对付她。
其实她能去的地方,除了社团还是社团。除了田边,她几乎也没其他朋友。不过,这不是重点,她一点都不在意。现在的她,一切平顺,成绩名列前茅,生活理想愉快,她觉得很满意。
“田边!”进了社团,她立刻大声喊叫。
“这里!”最里头的角落传出田边闷似的声音。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她挨过去。
“没这么快,我才刚取了样本不久。”田边指指自己的耳朵,上头残有一些干掉的血迹。
“我也要试试。”张凡侬看得跃跃欲试。
田边拿出一个试片洗干净又仔细消毒过,然后说:“有点刺痛,你忍一下。”
张凡侬端正坐好,把垂到颊旁的头发塞顺到耳后,露出光滑的耳朵和脖颈。
“我要开始了喔。”田边拿着试片轻轻往她耳垂边缘割下去。
“张凡侬!”
他聚精会神,深怕错掐了力道,但门口猛不防爆出一声叫喊,叫得很大声,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张凡侬震动一下,他一个失手,张凡侬的耳朵被划出一个大伤口,血一下子冒出来,流个不停。
“糟了!”田边慌忙地找纸巾帮她止血,双手沾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