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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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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殆因经师之不及医师欤。同样的情形则有陈大章的《诗传名物集览》,康
熙癸已(一七一三)刊;与江村如圭的《诗经名物辨解》,书七卷,刊于享
保十五年(一七三○),即清雍正八年也,江村亦业医,所说也比《集览》
更简要。《毛诗名物图说》日本文化五年(一八○八)有翻刻本,丹波元简
有序,亦医官也。

其次是陆氏《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在族人琴逸公那里初次见到,是
一册写刻甚精的白纸印本,三十多年来随处留意却总没有找着这样的一本
书。现在所有的就是这些普通本子,如明毛晋的《广要》,清赵佑的《校正》,
焦循的《陆疏疏》,丁晏的《校正》,以及罗振玉的《新校正》。丁罗的征
引较详备,但据我外行的私见看来却最喜欢焦氏的编法,各条校证列注书名,
次序悉照《诗经》先后,似更有条理。罗本最后出,却似未参考赵焦诸本,
用那德国花字似的仿宋聚珍板所印,也觉得看了眼睛不大舒服,其实这也何
妨照那《眼学偶得》或《读碑小笺》的样子刻一下子,那就要好得多了。日
本渊在宽有《陆疏图解》四卷附一卷,安永八年(一七七九)所刻,大抵根
据《广要》毛氏说作为图像,每一叶四图,不及《名物图考》之精也。

末后所想说的是平常不见经传的书,即西湖花隐翁的《秘传花镜》。《花
镜》六卷,有康熙戊辰(一六八八)序,陈淏子著,题叶又称陈扶摇,当系
其字。其内容,卷一花历新裁,凡十二月,每月分占验事宜两项;卷二课花
十八法,附花间日课,花园款设,花园自供三篇;卷三花木类考;卷四藤蔓
类考;卷五花草类考;卷六禽兽鳞虫考附焉。讲起《花镜》自然令人想到湖
上笠翁的《闲情偶寄》,其卷五种植部共五分七十则,文字思想均极清新,
如竹柳诸篇都是很可喜的小品,其馀的读下去也总必有一二妙语散见篇中,
可以解颐。这是关于花木的小论文,有对于自然与人事的巧妙的观察,有平
明而新颖的表现,少年读之可以医治作文之笨,正如竹之医俗,虽然过量的
服了也要成油滑的病症。至于《花镜》,文章也并不坏,如自序就写得颇有
风致,其态度意趣大约因为时地的关系罢,与李笠翁也颇相像,但是这是另


外一种书,勉强的举一个比喻,可以说是《齐民要术》之流罢?本来也可说
是《本草纲目》之流,不过此乃讲园圃的,所以还以农家为近。他不像经学
家的考名物,专坐在书斋里翻书,征引了一大堆到底仍旧不知道原物是什么。
他把这些木本藤本草本的东西一一加以考察,疏状其形色,说明其喜恶宜忌,
指点培植之法,我们读了未必足为写文字的帮助,但是会得种花木,他给我
们以对于自然的爱好。我从十二三岁时见到《花镜》,到现在还很喜欢他,
去年买了一部原刻本,虽然是极平常的书,我却很珍重他不下于现今所宝贵
的明板禁书,因为这是我老朋友之一。我从这里认识了许多草木,都是极平
常,在乡间极容易遇见,但是不登大雅之堂,在花园里便没有位置,在书史
中也不被提及的。例如淡竹叶与紫花地丁,射干即胡蝶花,山踯躅即映山红,
虎耳草即天荷叶,平地木即老勿大。这里想起昔时上祖坟的事,春天采映山
红,冬天拔取老勿大,前几时检阅旧日记找出来的一节纪事可以抄在这里,
时光绪己亥(一八九九)十月十六日也。

午至乌石墓所,拔老勿大约三四十株。此越中俗名也,即平地木,

以其不长故名。高仅二三寸,叶如栗,子鲜红可爱,过冬不调,乌石极

多,他处亦有之。性喜阴,不宜肥,种之墙阴背日处则明岁极茂,或天

竹下亦佳,须不见日而有雨露处为妙。
这个记载显然受着《花镜》的影响,山头拔老勿大与田间拔“草紫”(即紫
云英)原是上坟的常习,因为贪得总是人情,但拿了回来草紫的花玩过固然
也就丢了,嫩叶也瀹食了,老勿大仍在盆里种得好好的,明年还要多结许多
子,有五六个一串的,比在山时还要茂盛,而且琐琐的记述其习性,却是不
佞所独,而与不读《花镜》的族人不相同者也。《花镜》卷三记平地木,寥
寥数行,却亦有致:

平地木高不盈尺,叶似桂,深绿色,夏初开粉红细花,结实似南天

竹子,至冬大红,子下缀可观。其托根多在瓯兰之傍,虎茨之下,及岩

壑幽深处。二三月分栽,乃点缀盆景必需之物也。
即以此文论,何遽不及《南方草木状》或《北户录》耶?

我初次见《花镜》是在一位族兄那里,后来承他以二百文卖给我,现在
书已遗失,想起来是另一板本,与我所有者不同。他是一斋公的曾孙,杜煦
序茹敦和《越言释》云:“周君一斋读而悦之,缩为巾箱本重梓单行,俾越
人易于家置一编。”惜此本不可得,现在常见者也只有啸园重翻本罢了。章
实斋《文史通义》板旧亦藏于其家,后由谭复堂斡旋移至杭州官书局,修补
重印行世(见《复堂日记》),而李莼客日记中谓周某拟以章板刨去改刻时
文,既于事实不合,且并缺乏常识矣。常闻有锯分石碑之传说,李君殆从这
里想象出来的吧?

(廿三年三月)

□1934年 
4月 
2日刊《华北日报》,暑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颜氏家训

南北朝人的有些著作我颇喜欢。这所说的不是一篇篇的文章,原来只是
史或子书,例如《世说新语》、《华阳国志》、《水经注》、《洛阳伽蓝记》、
以及《颜氏家训》。其中特别又是《颜氏家训》最为我所珍重,因为这在文
章以外还有作者的思想与态度都很可佩服。通行本二卷,我所有的有明颜嗣
慎、吴惟明、郝之壁、程荣、黄嘉惠各刊本,清朱拭刊本,《四部丛刊》景
印明冷宗元刊本,别有七卷本系从宋沈氏本出,今有知不足斋刊本,抱经堂
注本,近年渭南严氏重刻本及石印本。注本最便读者,今有石印本尤易得。
严氏将卢本补遗重校等散入各条注中,其意甚善,惜有误脱,不能比石印本
更好也。

据《四库书目提要》说,《颜氏家训》在唐志宋志里都列在儒家,“然
其中《归心》等篇深明因果,不出当时好佛之习,又兼论字画音训,并考正
典故。品第文艺,曼衍旁涉,不专为一家之言。今特退之杂家,从其类焉。”
这种升降在现在看来本无关系,而且实在这也不该列入儒家,因为他的思想
比有些道学家要宽大得多,或者这就是所谓杂也未可知,但总之是不窄,就
是人情味之所在,我觉得兼好法师之可喜者也就在此。卢召弓序云:

呜呼,无用之言,不急之辩,君子所弗贵。若夫六经尚矣,而委曲

近情,纤悉周备,立身之要,处世之宜,为学之方,盖莫善于是书。人

有意于训俗型家者,又何庸舍是而叠床架屋为哉。对于《颜氏家训》的
批评,此言可谓最简要得中。《提要》云:“今观其书,大抵于世故人情深
明利害,而能文之以经训。”经训与否暂且不管,所谓世故人情也还说得对,
因为这书的好处大半就在那里。直斋称为古今家训之祖,但试问有那个孙子
及得他来,如明霍渭崖的《家训》简直是胡说一起,两相比较可知其优劣悬
殊矣。

六朝大家知道是乱世,颜君由梁入北齐,再入北周,其所作《观我生赋》
云,“予一生而三化,备荼苦而蓼辛。”注谓已三为亡国之人,但是不二三
年而又入隋,此盖已在作赋之后钦。积其一身数十年患难之经验,成此二十
篇书以为子孙后车,其要旨不外慎言检迹,正是当然。易言之即苟全性命于
乱世之意也。但是这也何足为病呢,别人的书所说无非也只是怎样苟全性命
于治世而已,近来有识者高唱学问易主赶快投降,似乎也是这一路的意思罢。
不过颜君是古时人,说的没有那么直截,还要蕴藉一点,也就消极得多了,
这却是很大的不同。《教子》篇中末一则云:

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日,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

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亦要事也。吾

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
此事传诵已久,不但意思佳,文字亦至可喜。其自然大雅处或反比韩柳为胜。
其次二则均在《风操》篇中,一云:

别易会难,古人所重,江南饯送,下泣言离。有王子侯梁武帝弟出

为东郡,与武帝别。帝曰,我年已老,与汝分张,甚以恻怆,数行泪下。

侯遂密云,赧然而出。坐此被责,飘摇舟诸,一百许日,卒不得去。北

间风俗不屑此事,歧路言离,欢笑分首。然人性自有少涕泪者,肠虽欲

绝,目犹烂然,如此之人不可强责。
卢注云,“以不雨泣为密云,止可施于小说,若行文则不可用之,适成鄙俗


耳。”我想这亦未必尽然,据注引《语林》中谢公事,大约在六朝这是一句
通行俗语,所以用人,虽稍觉古怪,似还不至鄙俗,盖全篇的空气均素雅也。
又一云:

偏傍之书,死有归杀,子孙逃窜,莫肯在家,画瓦书符,作诸厌胜。
丧出之日,门前然火,户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断注连。凡如此比,不
近有情,乃儒雅之罪人,弹议所当加也。

这两则都可以见颜君的识见,宽严得中,而文词温润与情调相副,极不易得。
文中“章断注连”,卢本无注。查日本顺源在承平年中(九三一至七年)所
编《倭名类聚抄》,调度部十四祭祀具七十下云注连,引云注连章断,注云
师说注连之梨久倍奈波,章断之度大智。案之梨久倍奈波,日本古书写作端
出之绳,《和汉三才图会》(原汉文)十九云,“神前及门户引张之,以辟
不洁,其绳用稻藁,每八寸许而出本端,数七五三茎,左绚之,故名。”之
度太智者意云断后,此语少见,今大抵训为注连同谊。此种草绳,古时或以
圈围地域,遮止侵入,今在宗教仪式上尚保存其意义,悬于神社以防亵渎,
新年施诸人家入口,则以辟邪鬼也。《家训》意谓送鬼出门,悬绳于外,阻
其复返,大旨已可明白,至于章断注连字义如何解释,则尚未能确说耳。又
《文章》篇中云:

王籍《入若耶溪》诗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江南以为文外
独绝,物无异议。简文吟咏,不能忘之。孝元讽味,以为不可复得,至
怀旧志,载于籍传。范阳卢询祖邺下才俊,乃言此不成语,何事于能,
魏收亦然其论。《诗》云,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毛传》云,言不喧
哗也。吾每叹此解有情致,籍诗生于此意耳。
此是很古的诗话之一,可谓要言不烦,抑又何其“有情致”耶。后来作
者卷册益多,言辞愈富,而妙悟更不易得,岂真今不如古,亦因人情物
理难能会解,故不免常有所蔽也。
颜之推是信奉佛教的,其《养生》《归心》两篇即说此理,《四库书目

提要》把这原因归之于当时风习,虽然原来意思亦是轻佛重儒,不过也还说
得漂亮。朱轼重刊《家训》,加以评点,序文乃云:

始吾读颜侍郎家训,窃意侍郎复圣裔,于非礼勿视听言动之义庶有
合,可为后世训矣,岂惟颜氏宝之已哉。及览《养生》《归心》等篇,
又怪二氏树吾道敌,方攻之不暇,而附会之,侍郎实忝厥祖,欲以垂训
可乎。

他自己所以“逐一评校,以涤瑕著微”,其志甚佳,可是实行不大容易。如
原文云,“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便批云,“忽出悖语,可惜可惜,”不
知好在何处,由我看去,岂非以百步笑五十步乎?且即就上述序文而言,文
字意思都如此火气过重,拿去与《家训》中任何篇比较,优劣可知,只凭二
氏树吾道敌这种意见,以笔削自任,正是人苦不自知也。我平常不喜欢以名
教圣道压人的言论,如李慈铭的《越中先贤祠目》中序例八云:“王仲任为
越士首出,《论衡》一书,千古谈助,而其立名有违名教,故不与”,这就
是一例,不妨以俞理初所谓可憎一词加之。《国风》三卷十二期载有《醉馀
随笔》一卷,系洪允祥先生遗著,其中一则云:

韩柳并称而柳较精博,一辟佛,一知佛之不可辟也。李杜并称而李较空
明,一每饭不忘君,一则篇篇说妇人与酒也,妇人与酒之为好诗料,胜所谓
君者多矣。


这却说得很有趣,李杜的比较我很赞同,虽然我个人不大喜欢豪放的诗文,
对于太白少有亲近之感。柳较精博或者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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