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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上-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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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异,彼双此单,彼分布两边,此独障额前,珠络齐眉而止,亦新制,起于
咸丰年,奢华极矣。”俏三寸在小时候亦曾见过,仿佛如三河老妈子所梳,
状似络纬肚者,不知范君何以一笔抹杀都不收入也。卷下又有《花爆八咏》。
序云:

“新春儿童竞放花爆,未知始于何时,名目奇异,古书亦未经见,习俗
相沿,颇有意义,爱为分咏八绝,聊以讽世云尔。”所咏八种为花筒、赛月
明、金盆捞月、双飞胡蝶、滴滴金、九龙治水、穿线牡丹、过街流星。其讽
世无甚足取。但记录这些花爆的名目却是有意义的事。有些都是当年玩过的
东西,却不知道现在的乡间小儿们也还玩不。会考之后继以读经,恐怕现代
的小朋友未必会有我们那时候的闲适罢?

又卷上有《越腊旧俗》诗共六首,凡三题:

一、跳泥人。注云:“一人戴草圈,袒背,自首以下悉涂泥,比户跳舞,
名曰跳泥人,跳字越音讹条。”

二、跳黄牛。注云:“一人缚米囊作两角状蒙其首,一人牵其绳至市闾
进吉语,呼其人作牛鸣以应,名曰跳黄牛。”

三、跳灶王。注云“一童盔兜装灶神,一妇人击小铜钲,媚以谀词,名
曰跳灶王。三事皆乞丐为之。”案跳字越有二音,一读如挑去声,即跳跃义,
一读如条,平声,谓两脚伸缩上下践地也,二义不同。此处跳字又引伸有扮
演义,乡间演戏开场必先演八仙上寿曰请寿,次出魁星曰踢魁,次出财神曰
跳财神,亦读条,《越谚》中写作足下火字。

《越谚》卷中技术类中只列跳灶王一条,注云:“仲冬,成群锣唱,掞
脸,蒙倛,即古傩也。”所云仲冬盖误,平常总在年底才有。顾禄《清嘉录》
卷十二云:

“跳灶王。跳俗呼如条音,王呼作巷平声。

月朔,乞儿三五人为一队,扮灶公灶婆,各执竹杖,噪于门庭以乞

钱,至二十四日止,谓之跳灶王。周宗泰姑苏竹枝词云,又是残冬急景

催,街头财马店齐开,灶神人媚将人媚,毕竟钱从囊底来。
注引《坚瓠集》云,今吴中以腊月一日行摊,至二十四日止,丐者为之,谓
之跳灶王。《武林旧事》虽亦云二十四日市井迎傩,跳灶王之名恐最早见于
褚书也。又引吴曼云《江乡节物词》小序云,杭俗跳灶王,丐者至腊月下旬
涂粉墨于面,跳踉街市,以索钱米,江浙风俗多相似,跳灶王一事其分布即
颇广,《清嘉录》十二月分中虽别录有跳钟馗,而泥人黄牛则悉不载,且《越
谚》亦并缺此二项,洗斋之记录尤可感谢了。

卷下又有《越谣》五首,注云,吾乡俗说多有古意,谱以韵语,使小儿
歌之。题目凡五:

一、夜叉降海来。注云:“夏日暴雨,多以是语恐小儿。”案降字疑应
作扛,夏天将下阵雨,天色低黑,辄云夜叉扛海来,却不记得用以恐吓小儿。

二、山里山。注云:“谚云,山里山,湾里湾,萝卜开花即牡丹。”

三、上湖春。注云:“小蚌别名,谑语也。”诗云:

渔舟斜渡绿杨津,一带人家傍水滨,

村女不知乡语谑,门前争买上湖春。
案蚌蛤多为猥亵俗语,在外国语中亦有之。上湖春,越语上字读上声。


四、水胡芦。注云:“野鸭别名,即凫之最小者。”

五、花秋。注云:“早稻别种。”诗云:

祈晴祈雨听鸣鸠,未卜丰收与歉收,

注定板租无荒旱,山家一半种花秋。
案佃户纳租按收成丰歉折算,每年无定,唯板祖则酌定数目,不论荒旱一律
照纳也。

以上五者,一系成语,二为儿歌,《越谚》卷上录有全文。三至五均系
名物,《越谚》未收。范啸风盖畸人,《越谚》亦是一部奇书。但其诗文却
甚平凡,殊不可解。近来得见其未刊稿本,有《墨妙斋诗稿》六卷,乃极少
可取者,唯卷五杂咏中有《抓破脸》四绝句,注云,“白桃花而有红点者,
俗以此名之。”诗不佳而题颇有意思,但这却并不是越中事物,不特未曾听
过此名,即此三字亦非越语也。

卷下又有四首七绝,题曰《间壁艳妇未起》,有序曰:“余友陶伯瑛孝
廉方琯年未三十,攻苦得心疾,犹日课一文,数上公车,或惘惘出门,只身
奔走数千里。今病益剧,忽喜吟诗,稿中有是题,同人无不大笑。孙彦清学
博闻之醉骂曰,古人命题往往粗率类此,何足怪!设出老杜,诸君赞不绝口
矣。余谓题虽俚着笔甚难,效颦一咏,纾情而已,大雅见哂弗顾焉。”方琯
即方琦兄,见《复堂文续》亡友传中,其诗惜未得见,想当有佳句,若洗斋
仿作则殊无可观,唯有此诗序我们得以知道此轶事并孙君之快语耳。我这样
的读诗文集,有人或者要笑为买椟还珠,不免埋没作者的苦心。这大约是的,
但是近来许多诗文集的确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可看,假如于此亦无足取,那简
直是废书一册罢了。我也想不如看笔记,然而笔记大半数又是正统的,典章,
科甲,诗话,忠孝节烈,神怪报应,讲来讲去只此几种,有时候翻了二十本
书结果仍是一无所得。我不知道何以大家多不喜欢记录关于社会生活自然名
物的事,总是念念不忘名教,虽短书小册亦复如是,正如种树卖柑之中亦必
寄托治道,这岂非古文的流毒直渗进小说杂家里去了么。

□1934年 
10月 
20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重刊袁中郎集序

林语堂先生创议重刊《袁中郎全集》,刘大杰先生担任编订,我觉得这
是很有意义的事。公安派在明季是一种新文学运动,反抗当时复古赝古的文
学潮流,这是确实无疑的事实,我们只须看后来古文家对于这派如何的深恶
痛绝,历明清两朝至于民国现在还是咒骂不止,可以知道他们加于正统派文
学的打击是如何的深而且大了。

但是他们的文字不但触怒了文人,而且还得罪了皇帝,三袁文集于是都
被列入禁书,一概没收销毁了事,结果是想看的固然没得看,就是咒骂的人
也无从得见,只好闭了眼睛学嘴学舌的胡乱说一番而已。我们举一个例,《直
介堂丛刻》中有《苌楚斋随笔》,正续各十卷,庐江刘声木十枝撰,有己巳
五月序,即民国十八年也,《随笔》卷三第十六则云:

明末诗文派别至公安竟陵可谓妖妄变幻极矣,亡国之音固宜如此,

时当末造,非人力所能挽回,世多不知其名氏撰述,■记之于下,以昭

后世之炯戒。公安三袁,一庶子宗道,即士瑜,撰《海蠡编》二卷。一

吏部郎中中道,撰述无传。一吏部郎中宏道,独宏道撰述甚富,撰有《觞

政》一卷,《瓶花斋杂录》一卷,《袁中郎集》四十卷,《明文隽》八

卷。竟陵为钟惺谭友夏,俱天门人。
又《续笔》卷四第十一则云:

瑞安陈怀孟冲父(案此处原文如是)撰有《独见晓斋丛书》,其第

一种为《辛白论文》一卷,共九篇,其篇目有云文性文情文才文学文识

文德文时等目,只须见其目即知其深中明季山人之习,坠入竟陵公安一

派,实为亡国之音。
此书作者是桐城派,其反对公安本不足异,唯高谈阔论而伯修之《白苏斋类
集》与小修之《珂雪斋集选》似均未见,又于中郎集外别列《觞政》,可知
其亦未曾见过此集也。其实珂雪斋虽是难得,白苏斋与梨云馆本中郎集在道
光年均有翻刻,而或因被骂太久之故也竟流传不广,以致连骂者亦未能看见,
真真一大奇事。这回把中郎集印了出来,使得大家可以看看,功德无量。无
论意见如何,总之看了再说,即使要骂也有点儿根据。

中郎是明季的新文学运动的领袖,然而他的著作不见得样样都好,篇篇
都好,翻过来说,拟古的旧派文人也不见得没有一篇可取,因为他们到底未
必整天整夜的装腔作势,一不小心也会写下一小篇即兴的文章来,如专门模
仿经典的扬子云做有《酒箴》,即是一例。中郎的诗,据我这诗的门外汉看
来,只是有消极的价值,即在他的反对七子的假古董处,虽然标举白乐天苏
东坡,即使不重模仿,与瓣香李杜也只百步之差,且那种五七言的玩意儿在
那时候也已经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中郎于此不能大有作为原是当然,他所
能做的只是阻止更旧的,保持较新的而已。

在散文方面中郎的成绩要好得多,我想他的游记最有新意,传序次之,
《瓶史》与《觞政》二篇大约是顶被人骂为山林恶习之作,我却以为这很有
中郎特色,最足以看出他的性情风趣。尺牍虽多妙语,但视苏黄终有间,比
孙仲益自然要强,不知怎的尺牍与题跋后来的人总写不过苏黄,只有李卓吾
特别点,他信里那种斗争气分也是前人所无,后人虽有而外强中干,却很要
不得了。中郎反抗正统的“赋得”文学,自是功在人间,我们怀念他的功绩,
再看看他的著作,成就如何,正如我们读左拉的小说,看他与自然主义的理


论离合如何,可以明瞭文学运动的理想与现实,可以知人论世,比单凭文学
史而议论得失,或不看作品而信口雌黄,总要较为可靠乎。

中郎喜谈禅,又谈净土,著有《西方合论》一卷,这一部分为我所不大
喜欢,东坡之喜谈修炼也正是同样的一种癖。伯修与小修,陶石篑石梁,李
卓吾、屠长卿,也都谈佛教,这大约是明末文坛的普通现象。正统派照例是
儒教徒,而非正统派便自然多逃儒归佛,佛教在那时虽不是新思想,却总是
一个自由天地,容得他们托足,至于是否够说信仰,那我就不好代为回答了。
反对这些新文学潮流的人骂他们妖妄变幻,或者即侧重此点,我看《苌楚斋
随笔》中屡次说到明朝之亡由于李屠诸人之信佛教毁伦常,可以参证,不过
李屠以及二陶三袁固然与佛有关,竟陵的钟谭似并不这样,然则此文所云又
是疑问了。正统派骂公安竟陵为亡国之音,我疑心这句话自从甲申以后一直
用到如今了罢,因为明朝亡了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究竟明朝亡于何人何事也
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更是死无对证,我想暂不讨论,但是什么是
亡国之音,这件事似乎还可以来探讨一下。

有人说,亡国之音便是公安竟陵那样的文章。这样的干脆决断,仿佛事
情就完了,更无话可说。然而不然。所谓亡国之音这是有出典的,而且还出
在经书里。查《礼记·乐记》第十九云:“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孔
颖达疏云,“亡国谓将欲灭亡之国,乐音悲哀而愁思,亡国之时民心哀思,
故乐音亦哀思,由其人困苦故也。”后又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
郑玄注云:“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亡国之音于此之水出也。昔殷纣使师延
作靡靡之乐,已而自沉于濮水,后师涓过焉,夜闻而写之,为晋平公鼓之,
是之谓也。”在同一篇中,有两样说法,迥不相同,一说乐音哀思,一说靡
靡之乐,令人无所适从。郑玄虽然也是大儒,所说又有韩非做根据,但是我
们总还不如信托经文,采取哀思之说,而桑间濮上应即承上文而言,至于其
音是否哀以思,是否与上文不矛盾,则书缺有间,姑且存疑。中郎的文章说
是有悲哀愁思的地方原无不可,或者这就可以说亡国之音。《诗经·国风》
云:

有兔■■,雉离于罗。

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尚寐无吪!

这种感情在明季的人心里大抵是很普通罢。有些闲适的表示实际上也是
一种愤懑,即尚寐无吪的意思。外国的隐逸多是宗教的,在大漠或深山里积
极地修他的胜业,中国的隐逸却是政治的,他们在山林或在城市一样的消极
的度世。长沮桀溺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与易之?”便说出本意来。
不过这种情形我想还应用《乐记》里别一句话来包括才对,即是“乱世之音
怨以怒,其政乖。”孔颖达解亡国为将欲灭亡之国,这也不对,亡国便干脆
是亡了的国,明末那些文学或可称之曰乱世之音,顾亭林傅青主陈老莲等人
才是亡国之音,如吴梅村临终的词亦是好例。

闲话休提,说乱世也好,说亡国也好,反正这都是说明某种现象的原因,
《乐记》云,“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其情之所以动,则或
由世乱政乖,或由国亡民困,故其声亦或怨怒或哀思,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会
忽发或怨怒或哀思之音,更不是有人忽发怨怒之音而不乱之世就乱,或忽发
哀思之音而不亡之国会亡也。中郎的文章如其是怨以怒的,那便是乱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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