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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上-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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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若钓鱼然,蜿蜒宛转,揭以为戏。因谓其畏雄黄,盍试之,觅得明
润雄黄一块,气颇酷烈,研细俾就蛇口,殊不曲避,屡伸舌舐及之,亦
无所苦。如此良久,时方朝食后也,傍晚蛇犹活动如故,乃揭出门外,
缚稍缓,入于石罅而逝。然则古所云物有相制,当不尽然也。又尝获一
活蜈蚣长四五寸,夹向大蜒蚰,至口辄钳之不释,蜒蚰涎涌质缩且中断。
是蜒蚰能困蜈蚣而为其所畏,其说载于宋蔡絛《铁围山丛谈》者,俱未


足信。凡若此类,苟非亲试验之,亦曷由而知其不然也。
又卷六有《虎不畏伞》一则云:

《物理小识》云,行人张盖而虎不犯者,盖虎疑也。《升庵外集》
亦云虎畏伞,张向之不敢犯。以予所闻则不然。上杨村武生杨昂青恒市
纸于贵溪之栗树山,邻居有素习老儒某馆于近村,清明节归家展墓毕欲
复往。时日将晡又微雨,杨劝使俟明晨,谓山有虎可虞也。某笑曰,几
见读书人而罹虎灾者乎,竟张伞就道。雨亦暂止,杨与二三侨伍送之,
见其逾田陇过对面山下,沿山麓行,忽林中有虎跃出,作势蹲伏于前,
某惊惶旋伞自蔽,虎提其伞掷数十步外,扑某于地,曳之入林去。众望
之骇惧莫能为,驰告其家,集族人持械往觅不可得,已迫暮复雨,姑返,
次日得一足掌于深山中,是虎食所馀也,拾而葬之。此杨亲为予言者。
由此观之,虎固未尝疑畏于张盖也。又由此而推之,则凡书籍所载制御
毒暴诸法之不近理者,岂可尽信耶。

杨升庵方密之都是古之闻人,觉得他们的话不尽可信,已是难得,据陆建瀛
序文说,李君是学医的人,对于医方本草却也取怀疑的态度,更是常人所不
易及了。其记述生物的文章,观察亦颇细密,如卷七《小蚌双足》一则,可
为代表,其文云:

春夏之交,溪涧浅水中有蚌蛤,如豆大,外黑色,时张其壳两扇若
翼,中出细筋二条,如绣线,长几及寸,淡红色可爱。其筋下垂,能蹀
躞行沙泥土甚驶,盖以之为足也。稍惊触之,即敛入壳,阖而卧不动,
俄复行如前。抄逐而捉搦之,则应手碎,与泥滓混融不可辨,以其质微
小而脆薄故也。水田内亦间有之,老农云,是取陂池底积淤以肥田,挟
与俱来,其实蚌子不生育于田也。计惟以杯瓢轻物侧置水中,手围令入
而仰承之,连取数枚,带水挈归,养以白瓷盆盎,列几间殊可玩。其行
时壳下覆,不审红筋如何缀生,蚌蛤稍大者即无之,亦不知何时化有为
无,意或如蝌蚪有尾,至其时尾自脱落化成虾螟也。四虫各三百六十,
而介虫类目前独少,蚌居介类之一,人知蚌之胎珠而不识蚌之胎子其孕
产若何,古人书中皆未详载,是亦当为格物者所不遗也。

这篇小文章初看并不觉得怎么好,但与别的一比较便可知道。张林西著《琐
事闲录》卷下有讲蜘蛛的一节云:

传闻蜘蛛能飞,非真能飞也,大约因衔丝借风荡漾,即能凌空而行。
予前在杨桥曾于壁头起除蛛网一团,见有小蛛数十枚,衔断丝因风四散,
大蛛又复吐丝,坠至半壁亦因风而起。前闻蜘蛛皆能御空,即此是也。

小蜘蛛乘风离窠四散,这是事实,见于法布耳的《昆虫记》,《闲录》能记
录下来也是难得,但说衔丝亦仍有语弊,平常知道蚕吐丝,蜘蛛却是别从后
窍纺丝,所以这里观察还有欠周密处。《丛录》说小蚌双足固然写得很精细,
而此事实又特别有趣,今年夏天我的小侄儿从荷花缸里捉了几个小蛤蜊,养
在小盆里,叫我去看,都小如绿豆,伸出两条脚在水中爬行,正如文中所叙
一样,在我固是初见,也不知道别的书中有无讲到过。李君所写普通记述名
物的小篇亦多佳作,《丛录》卷一有《画衫婆》一则云:

予乡溪涧池塘中常有小鱼,似鲫细鳞,长无逾三寸者,通身皆青红
紫横纹相间,映水视之,光采闪烁不定,尾亦紫红色,甚可观,俗名之
曰画衫婆。肉粗味不美,外多文而内少含蕴,士之华者类是也。此鱼似
为《尔雅》《诗虫鱼疏》以下诸书所不载。


这种鱼小时候也常看见,却不知其名,江西的这画衫婆的名字倒颇有风趣,
《尔雅》《诗疏》古代诂经之书岂足与语此,使郝兰皋独立著书,仿《记海
错》而作虫鱼志,当必能写成一部可读的自然书耳。

李登斋的意见不能全然脱俗,那也是无怪的,特别是关于物化这一类事,
往往凭了传闻就相信了,如卷三有《竹化螳螂》一则,这在孙仲容当然是说
“亦殊为疏阔”的。但有些地方也颇写得妙,卷一《青蛙三见》中说金溪县
有青蛙神三,是司瘟疫的,常常出现,下文却又云:

大要其神不妄作威福,即有不知而轻侮之,甚至屠践之者未尝降之

以祸,谄事之者亦未得其祐助。
在作者并无成心,却说得很有点幽默,盖其态度诚实,同样地记录其见闻疑
信,不似一般撰志异文章者之故意多所歪曲渲染也。

(廿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在北平)

□1936年 
11月刊《青年界》10卷 
4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瓜豆集》

常谈丛录之二

今年夏天从隆福寺买到一部笔记,名曰《常谈丛录》,凡九卷,金溪李
元复著,有道光廿八年陆建瀛序,小板竹纸,印刷粗恶,而内容尚佳,颇有
思想,文章亦可读。卷三“女子裹足”一则有云:

女子裹足诸书虽尝为考证,然要皆无确据,究不知始于何时,其风

至遍行天下,计当在千数百年之前耳。女子幼时少亦必受三年楚毒,而

后得所谓如莲钩如新月者,作俑之人吾不知其历几万万劫受诸恶报,永

无超拔也。其实女之美岂必在细足,古西施郑旦初不闻其以纤趾而得此

美名也。满洲自昔无裹足之风,予间见其妇女出行,端重窈窕,较汉之

蹑弓鞋步倾倚者转觉安详可悦,然则创此者真属多事也。
裹足这件事真大奇,不知何以那么久远地流行,也不知何时才能消灭。计自
南宋至今已有七百年了,大家安之若素,很少有人惊怪,我看明末清初算是
近世的思想解放时代,但顾亭林与李笠翁都一样的赞成或是不反对小脚,可
见国人精神之欠健全了。只有做那《板桥杂记》的余澹心稍表示态度,他在
替笠翁写的《闲情偶寄》序中本已说过:

“独是冥心高寄,千载相关,深恶王莽王安石之不近人情,而独爱陶元
亮之闲情作赋。”他有一篇《妇人鞋袜辨》附录在《偶寄》卷三中,开头便
云:

“古妇人之足与男子无异。”后又云:“宋元丰以前缠足者尚少,自元
至今将四百年,矫揉造作,亦已甚矣。”其次是俞理初,他有很明达的思想,
但想起来有点可笑,在《癸巳类稿》卷十三里有一大篇缠足考,却题名曰《书
旧唐书舆服志后》。他简要地结论云“弓足出舞利屣,”说明道:

“大足利屣,则屣前锐利有鼻而弓。古弓靴履,不弓足。南唐弓足,束
指就屣鼻利处而纤向上。宋理宗时纤直,后乃纤向下。此其大略也。”又批
判曰:

“古有丁男丁女,裹足则失丁女,阴弱则两仪不完。又出古舞屣贱服,
女贱则男贱。女子心不可改者,由不知古大足时有贵重华美之履,徒以理折
之不服也。”李君亦主张不裹足,其理由较为卑近,曰:

“予谓当今不裹足殆有四善。从圣朝正大朴厚之风,无戾俗之嫌,一也。
免妇女幼年惨痛之厄,二也。得操作奔走以佐男子之事,三也。提抱婴孩,
安稳无倾跌之患,四也。人奈何无卓然之见,毅然为之哉。若以为细故,则
安民之政细于此者多矣,岂通论乎。”李君盖深赞成满人不裹足的风俗,所
以第一条是那样说法,他又猜想在清初当有过禁令,因故中止,说道:

“意必有明之遗臣在位者,持因循之说相劝沮,固谓为闺阃闲情,无与
于政治之大,遂亦听任之也,斯人真可谓无识矣。”这所推测的并不错,俞
文中云:

“本朝崇德三年七月有效他国裹足者重治其罪之制,后又定顺治二年以
后所生女子禁裹足,康熙六年弛其禁。”又据《池北偶谈》卷三“八股”一
则云:

康熙二年以八股制艺始于宋王安石,诏废不用,科举改三场为二场,

首场策五道,二场四书五经各论一首,表一道,判语五条,起甲辰会试

讫丁未会试皆然。会左都御史王公熙疏请酌复旧章,予时为仪制员外郎,

乃条上应复者八事,复三场旧制其一也。尚书钱塘黄公机善之而不能悉


行,乃止请复三场及宽民间女子裹足之禁,教官会试五次不中者仍准会
试三事,皆得俞旨。馀五事后为台省次第条奏,以渐皆复,如宽科场处
分条例,复恩拔岁贡,复生童科岁两考等是也。

原来这都是渔洋山人的主张,恢复考八股文与裹足,他的笔记杂文虽还有可
观,头脑可是实在不行,真可称之曰无识。中国的文人与学者都一样的不高
明,即在现今青年中似亦仍不乏爱好细足者,读余澹心俞理初的文章,殊有
空谷足音之感,李登斋本无盛名而亦有此达识,更足使人佩服了。

《常谈丛录》记名物的文章亦多佳作,盖观察周到而见识足以副之。如
卷四有“攒盒”一则云:

祝允明《猥谈》云,江西俗俭,果盒作数格,唯中一味或果或菜可
食,馀悉充以雕木,谓之子孙果盒。今予乡尚有此,但同称攒盒,不闻
有子孙果盒之名。其盒之精致者则不为木格而为纸胎灰漆碟,一圆碟居
中,旁攒以扇面碟四五,或多至七八,外为一大盘统承之,形制圆,有
盖,不用则覆之,髹画斑烂,足为供玩,中多设瓜子,贫乏家则以煠炒
熟豆,所谓菜则于盐菜也。馀间充以不可食之果,如柏子梧子相思子之
类,或亦用苏州油蜡采饰看果数色,雕木具绝少。若富室则糕饼果饵皆
可食者,然亦第为观美,无或遍尝焉,究何异于雕木哉。予性雅不喜此,
为其近于伪也。客至瀹茗清淡,佐以果食,即一二味亦可,正不贵多品,
奈何使不堪入口而仅饫人目哉,斯已失款客之诚矣。妇女胶于沿习,虽
相随设之,意终未善之也。

又卷六“鸟虫少”一则中云:

连岁荒歉,百物之产,渐见亏缩,至道光十四年甲午而极。屋脊墙
头恒终日无一禽鸟翔集,行山间二三里,或绝无飞鸣形声,回忆少时林
间池畔,颉颃喧噪之景象,大不侔矣。水中鱼虾十仅一二,携渔具者每
废然空归。凡春末交夏,入暮则蛙鸣聒耳,令人难寐,至此则几于寂静,
火照渔蛙者寥寥。夏秋数月,苍蝇丛嘬,盘碗羹饭为黑,粪污器物密点
如麻,至此则疏疏落落,一堂之内或不盈十。此数物者,并不资生于谷
粟,若苍蝇又非可充人饱餐,而亦随凶年而减少,殆于仅存,岂非天地
生生之气至此忽索然欲竭耶。

像这两篇文章,在普通笔记里也不大容易找到。攒盒各地多有,但只存于耳
目之间,少见纪载,盖文人所喜谈者非高雅的诗文则果报与鬼怪耳,平常生
活情形以及名物体性皆不屑言也。鸟虫少一节不但其事有意义,文章亦颇佳,
如将这态度加以廓大,便可以写地方的自然史,虽不能比英国的怀德,亦庶
几略得其遗意乎。近来乱读清人笔记,觉得此类文字最不易得,李登斋的《丛
录》在这点上其价值当在近代诸名流之上也。(二十五年十月三日,在北平)

□1937年 
3月刊“宇宙风”社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瓜豆集》

关于尺牍

桂未谷跋《颜氏家藏尺牍》云:

“古人尺牍不入本集,李汉编昌黎集,刘禹锡编河东集,俱无之。自欧
苏黄吕,以及方秋崖卢柳南赵清旷,始有专本。”所以讲起尺牍第一总叫人
想到苏东坡黄山谷,而以文章情思论,的确也是这两家算最好,别人都有点
赶不上。明季散文很是发达,尺牍写得好的也出来了好些。万历丁巳郁开之
编刊《明朝瑶笺》四卷,前两卷收永乐至嘉隆时人百三十六,第三卷五十三,
皆万历时人,第四卷则四人。凡例第二中云:

“四卷专以李卓吾袁石浦陶歇庵袁中郎四先生汇焉。四先生共踨浮名,
互观无始。臭味千古,往还一时,则又不可以他笺杂。笺凡一百五十有三。”
这所说很有见识,虽然四人并不一定以学佛重,但比馀人自更有价值,而其
中又以李卓吾为最。《瑶笺》中共收三十六笺,大都是李氏《焚书》中所有,
我很喜欢他的《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末节云:

“不闻庞公之事乎?庞公尔楚之衡阳人也,与其妇庞婆女灵照同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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