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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一般访问;之后,他独自留在奉天,等候秀子夫人,然后两人一起又到
了北京、张家口、天津、旅顺、大连作了一次私人旅行。他们在最后一站大
连时,从亲友那里听到太平洋战争即将爆发的消息,便于11 月30 日匆匆地
乘船返回神户。回国当年,他写了《满洲国文学》、《满洲的书》等两篇文
学杂感。转年,他编选了《满洲各民族创作选集》,收入满洲地方作家或日
本作家写满洲题材的作品,和《满洲国青少年生活记》,收入满洲地方十岁
至二十岁的青少年的文章;此外,他没有写过任何有关这次旅行的作品。访
问我国东北期间,川端康成虽然受到关东军的礼遇,但他回国后却没有写过
一行为关东军歌功颂德的文字,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目和惊奇。
川端康成在1944 年所写的《满洲国的文学》一文中回顾这段历史时写
道:
我没有将满洲之行写在纸上,但我觉得我是写在心上了。
这就说,从满洲到华北旅行之后,有两年之久,我难于从事工作,我觉得可能是由
于这次旅行,对我的心灵震动太强烈的缘故吧!
川端康成回国后第八天,即12 月8 日凌晨,日本海军偷袭了美国海军基
地珍珠港,点燃了太平洋战争的战火。局势急遽恶化。日本法西斯政权从政
治、经济、军事、文化各个领域进一步加强“决战体制”,实行全面的法西
斯专政,包括以内阁名义颁布了“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法”,对日本文艺
界和舆论界的统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同年年底,日本当局在东京召开
了“文学家报国大会”进行总动员;翌年5 月正式成立由内阁情报局直接控
制的“日本文学报国会”,强迫所有职业文学家“参加”,实行所谓“文艺
报国”。如果说,日本当局在拼凑“文艺恳谈会”之时不无遮遮掩掩地企图
遮盖其真面目的,那么成立“文学报国会”,在其纲领中就赤裸裸地宣称:
“本会集中全体日本文学家的全部力量,以确立表现皇国传统和理想的日本
文学,协助宣传皇道文化为宗旨”,公开成为军国主义的御用工具,把全体
文学家紧紧地捆绑在军国主义的战车上,以实现征服亚洲和世界的迷梦。
在这种法西斯高压政策下,摆在日本文学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① 《文学自传》,《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94 页。
择,一条路是,接受血与火的洗礼,坚持反对军国主义的斗争,如宫本百合
子、西泽隆二等始终以笔和行动参加战斗,最后锒铛入狱,仍然坚贞不屈,
保持了高洁的情操。一条路是,或者志愿或者被迫参加到协助侵略战争的行
列。第三条路——沉默抵抗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这时,自以为是“没有
受到战争影响、也没有受到战争损害的”川端康成在“文学报国会”成立一
年之后,他的名字也无法避免被列在该会会员的花名册上。时年10 月,他奉
“文学报国会”之命,同《读卖新闻》一名记者到长野县郡松桦尾村进行所
谓宣扬“国策”和体验生活。川端他们由村公所安排住在一户被称力“支前
模范”的名叫井上傅的贫农家里,井上的丈夫被迫充当了侵华的炮灰;小叔
也被征入伍,驱赴中国包头;家中上有老母,下有未见过父面的幼女。井上
傅像千千万万的贫苦农民一样,不仅要肩负起本应是男人干的繁重的农活,
养活一家大小,而且还要负担着强硬摊派下来的沉重“劳务”,战争给这位
农妇的双肩都压弯,带来了极大的苦难。可是, 川端在采访之后所写的《日
本的母亲》和《访日本的母亲》,不仅没有倾诉她们的痛苦和悲哀,反而说
这个家庭“没有阴影也没有不安,家属的面色充满和平与希望”,“家中气
氛是明朗而和蔼,生活是愉快的”①。美化了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日本现实。
太平洋战争一周年,川端康成还应《东京新闻》的约稿,写了《英灵的
遗文》,哀悼在侵略战争中丧生的士兵。所谓英灵的遗文就是川端主动怂恿
出版社出版的一部在战争中毙命的侵略者的“遗文集”,包括他们的日记、
书信、诗歌,以及他们亲属的慰问信等,主要宣扬所谓“圣战”和忠于“皇
道精神”。他把这样一部充满火药和血腥的书,称作“战争的纪录,国家的
财富,民族的财富,应该流传千秋万代”,同时鼓吹“它们是日本精神的结
晶”,体现了“出征将士和后方家属之间的责任联系和团结一致的奉公精神”,
反映了“日本人的人生观,日本人的家族思想,日本人的战友爱,交织着殉
忠精神”。最后还写道:“这种殉忠精神的纯洁性是庄严的悠远的,而且是
悲愿极致的。所有这些英灵的遗文,就是这种日本魂经过战争而净化了、闪
光了”②。此后在太平洋战争二三周年时,川端康成也都分别写过类似的所谓
纪念文章,在某些方面,他的调子同当政者的调子合拍了。
“七七事变”前两年的1935 年到战争结束的1945 年,这是日本现代史
上最黑暗的十年。这期间,川端康成从东京移居镰仓,大部分时间过着隐居
的生活,连居民防空演习、挖防空洞和勤务劳动,也一概不参加,好像战争
与己无关。他在这年月里,赢得了欣赏日本古典文学的时间,把自己的身心
沉溺在古典文学的世界里。在往返东京、镰仓的横须贺列车上,他埋头阅读
古本湖月抄《源氏物语》,有时候他甚至耍笑自己:“万一途中遭到空袭受
了伤,说不定这结实的日本纸对抑制伤痛会起点作用呢”①。在战事吃紧,灯
火管制的晚上,他也在床头挑灯夜读。街坊邻里的男人都被驱赴战场或参加
勤务劳动,他留下来担任保甲防空组组长,在昏暗的镰仓街道上巡视灯火时,
也是漫无边际地在日本古典的传统中遨游。周围的气氛,是同《源氏物语》
的世界全然不同的,而川端自己却进入了《源氏物语》的世界。
战后他回顾这段历史时曾这样写道:
① 《川端康成全集》,第27 卷,第315 页。
② 《川端康成全集》,第27 卷,第338—82 页。
① ②《哀愁》,《川端康成全集》,第27 卷,第392 页。
我把自己的心融汇到《源氏物语》中却了。这多少包含着对时势的反抗和讽刺。②
空袭警报时,我四处巡视。在毫不透亮的峡谷里,在充满秋冬月光的冰冷为寒夜,
我刚读过的《源氏物语》在我的心中回荡,昔日古人在悲境中阅读《源氏物语》的精神
渗入我的心,我觉得自己必须和源远的传统一起生存下去。③
在这种境界中,他“忘却了战争”。他认为“这是一种摆脱战争色彩的
美”①,“一种与时代龃龉的举动”②,是“对时势的反抗和讽刺”。
川端康成除了隐居阅读《源氏物语》等日本古典文学以外,有时下下他
自小喜爱的围棋。他还曾应《东京日日新闻》的邀请,前后花了近半年时间,
出席了本因坊秀哉名人的围棋告别赛,写了《名人告别赛观战记》,在《东
京日日新闻》和《大阪每日新闻》上共连载了六十余回,对秀哉名人的风采
作了精细的描写,受到了褒赏,由日本棋院授予他围棋初段的荣誉称号。正
如川端本人所说的:“这时的我,对围棋界的消息也很有兴趣,我观战不仅
是好奇心,而且是充满了热情。”③
战争末期,1945 年5 月,川端康成和久米正雄、高见顺、小林秀雄、大
佛次郎、中山义秀,里见弴等作家,为了解决当时普遍存在的书荒问题,在
镰仓八幡路开设一爿租书屋“镰仓文库”,从知己朋友那里凑了一些图书,
包括一些当时禁止发行的图书,租给文库会员,并举办“文化讲座”,由作
家讲授日本古典文学和外国文学,让一二千会员和几万读者从荒芜的文化沙
漠中,受到精神文化的滋养。川端作为负责人,每天都到书店里记账、管理
图书,计算借书费、同读者见面,他感到“十分快活”,认为“镰仓文库是
惨败时唯一一扇开业的美好的心灵之窗”④。
这时候,日本侵略军在各个战场节节败退,全线崩溃;日本本土也遭到
同盟军的空袭,日本土地上的战火愈来愈浓烈了。1945 年4 月24 日,川端
康成第一次穿上军装和飞行靴,作为海军报道班的成员,被遣往鹿儿岛鹿屋
海军航空兵特攻队基地“体验生活”一个月。鹿屋基地是冲绳的前沿阵地,
当时冲绳战役在激烈地进行着。军事当局大肆吹嘘“冲绳大战大概一周内就
胜利结束”,敦促川端赶快启程。可是川端到达基地,亲眼目睹形势意外恶
化,机场连连遭到空袭,飞机严重短缺,海军基地也看不见舰只,日军几乎
没有抵抗能力了。有的特攻队员对他说:“你不能到这种地方来,你最好赶
紧回去!”基地负责人对他说:“你现在不必急于写什么,为了今后长远打
算,你好好看看特攻队就行了。”5 月24 日,他飞回镰仓。这次采访,他看
到了“冲绳之战也没有希望了。日本即将战败,我忧郁地回来了”。所以,
“关于特攻队的报导,我一行字也没有写”。对日本法西斯当局所进行的政
治和战争,“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写”①。川端康成采访鹿屋基地之后什么也没
写,这在文坛上是出了名的。此后不到三个月,日本就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在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应该说,川端康成是
① 《不灭的美》,《川端康成全集》,第23 卷,第380 页。
② 《哀愁》,《川端康成全集》,第27 卷,第392 页。
③ 《独影自命》,《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510 页。
④ 《借书屋》,《川端康成全集》第27 卷,第385 页。
① 《战败的时候》,《川端康成全集》,第28 卷,第7 页。
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对日本法西斯的侵略战争,无论在言论上或在行动上
都曾以自己的独特方式,进行有节制的消极的抵制。可是,在日本法西斯的
残酷压迫下,他也没有经得起战争的冲刷,同当局进行过某些消极的合作,
但并没有完全投到军国主义的怀抱。如果不是从一时一事,而是综观川端康
成整个历史时期的表现,同时考虑到当时日本的具体社会环境,说他是“对
战争抱积极的态度”,“与日本帝国主义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指
责他是“军国主义的吹鼓手”,那是与实际不符,也是不公平的。唐纳德?金
说:“川端康成同军国主义及其同情者是保持距离的”①。川端本人也总结这
段历史说:“我对发动太平洋战争的日本,是最消极的合作,也是最消极的
抵抗”②。“不用说,我没有狂信和盲爱所谓神圣的日本。我总是以自己的悲
哀去悲叹日本而已”③。这种评价是中肯的,最好不过地勾勒出川端康成这个
时期的政治面貌了。
三 《食兽》及其他
这段期间,川端康成的写作,除了上述的《日本的母亲》、《英灵的遗
文》等少数几篇文章外,总的来说,很少受到甚嚣尘上的战争文学的影响。
这个时期他的重要作品,无论在思想内容或是在表现技巧上,基本上保持着
一贯的风格,代表作品有:《水晶幻想》、《抒情歌》、《致父母的信》、
《禽兽》、《花的圆舞曲》、《雪国》、《母亲的初恋》等。
侵华战争开始的30 年代初,一度活跃在日本文坛的新兴艺术派解体,无
产阶段文学开始遭到残酷的镇压,纯文学面临严重的危机,青年作家不断探
索新的创作方法,这时乔依斯的意识流手法也在日本盛行起来。早在1919
年6 月,乔依斯的作品《画家的肖像》就经野口米次郎翻译到日本来。但是,
当时正是日本自然主义文学鼎盛,没有引起日本文坛的注目。其后堀口大学
在1926 年6 月和1927 年3 月的《英语青年》上发表了介绍乔伊斯的文章《作
为私小说形式的“内心独自”》,特别是1930 年起,伊藤整不遗余力地译介
乔依斯理论和作品,并模仿意识流手法进行创作以后,乔依斯的创作方法才
在日本文坛产生了影响。此时,经过新感觉派、新兴艺术派试验失败的川端
康成,大量阅读了伊藤整翻译的乔伊斯的作品,后来又买了乔伊期的原著,
同日译本对照着阅读,潜心研究,企图从意识流的创作手法上寻找自己的出
路。他首先试写了《针?玻璃和雾》和《水晶幻想》,企图在创作方法上摆
脱新感觉派的手法,引进乔依斯的意识流手法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从
而成为日本文坛最早出现的新心理主义的作品之一。在运用意识流手法上,
《水晶幻想》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