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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倒。
韦小宝还道他使什么厉害家数,急忙跃出逃开。只听得洪教主喘息道:“阿荃,阿荃,你……你过来。”洪夫人向他走近几步,但离他身前一丈多远便站住了。洪教主道:“你肚里……的孩子,究竟……究竟是谁的?”洪夫人摇头道:“你何必定要知道?”说着忍不住斜眼向韦小宝瞧了一眼,脸上一阵晕红。
洪教主又惊又怒,喝道:“难道……难道是这小鬼?”洪夫人咬住下唇,默不作声,那显然便是默认了。洪教主大叫:“我杀了这小鬼!”纵身向韦小宝扑去。
但见洪教主满脸是血,张开大口,露出残缺不全的焦黄牙齿,双手也满是鲜血淋漓,这般扑将过来,韦小宝只吓得魂不附体,缩身一窜,又从洪夫人胯下钻了过去,躲在她身后。
洪夫人双臂张开,正面对着洪教主,淡淡的道:“你威风了一世,也该够了!”
洪教主身在半空,最后一口真气也消得无影无踪,拍哒一声,摔在洪夫人脚边,恶狠狠的道:“我是教主,你们……你们都该听我……听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都反我?你们……你们都不对,只有……只有我对。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只有我一人才……才仙福永享……寿……与天……天……天……”最后这个“齐”字终于说不出口,张大了口,就此气绝,双目仍是大睁。
韦小宝爬开几步,翻身跃起,又逃开数丈,这才转身,只见洪教主躺在地上毫不动弹,过了良久,走上两步,摆定了随时发足奔逃的姿势,问道:“他死了没有?”洪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死了。”韦小宝又走上两步,问道:“他……他怎么不闭上眼?”
突然间拍的一声响,脸上重重吃了个耳光,跟着右耳又被扭住,正是建宁公主。她又在韦小宝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这小王八蛋,他不闭眼,因为你偷了他老婆。你……你怎么又跟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搭上了。”
洪夫人哼了一声,伸手提起建宁公主后领,拍的一声,也重重打了她个耳光,一挥手,公主向后便跌。这一来韦小宝可就苦了,公主右手仍是扭住他耳朵,她身子后跌,只带得韦小宝耳朵剧痛,扑在她身上。洪夫人喝道:“你说话再没规矩,我立刻便毙了你。”
公主大怒,跳起身来,便向洪夫人冲去。洪夫人左足一勾,公主又扑地倒了。公主第三次冲起再打,又给摔了个筋斗,终于知道自己武功跟人家实在差得太远,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她可不敢骂洪夫人,口口声声只是:“小王八蛋!死太监!小畜生!臭小桂子!”
韦小宝抚着耳朵,只觉满手是血,原来耳朵根已被公主扯破了长长一道口子。
洪夫人低声道:“我跟他总是夫妻一场,我把他安葬了,好不好?”语声温柔,竟是向韦小宝恳求准许一般。韦小宝又惊又喜,忙道:“好啊,自该将他葬了。”拾起地下的一根判官笔,和洪夫人两人在沙滩上掘坑,方怡和沐剑屏过来相助,将洪教主的尸身埋入。
洪夫人跪下磕了几个头,轻声说道:“你虽然强迫我嫁你,可是……可是成亲以来,你自始自终待我很好。我却从来没真心对你。你死而有知,也不用放在心上了。”说着站起身来,不禁泪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怔怔的悄立片刻,拭干了眼泪,问韦小宝道:“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去呢,还是回到中原去?”韦小宝搔头道:“这地方万万住不得,洪教主,陆先生他们的恶鬼,非向我们索命不可,当真乖乖不得了。不过回去中原,小皇帝又要捉我杀头,最好……最好是找个太平的地方躲了起来。”突然间想到一个所在,喜道:“有了。咱们去通吃岛,那里既没恶鬼,小皇帝又找我不到。”洪夫人问道:“通吃岛在那里?”韦小宝向西一指,笑道:“那边这个小岛,我叫它通吃岛。”洪夫人点头道:“你既喜欢去,那就去罢。”不知如何,对他竟是千依百顺。
韦小宝大乐,叫道:“去,去,大家一起都去!”过去扶起公主,笑道:“大伙儿上船罢!”公主挥手便是一掌,韦小宝侧头躲过。公主怒道:“你去你的,我不去!”韦小宝道:“这岛上有许多恶鬼,无头鬼,断脚鬼,有给大炮轰出了肠子的拖肠鬼,有专摸女人大肚子的多手鬼……”公主听得害怕之极,顿足道:“还有你这专门胡说八道的嚼蛆鬼。”左足飞出,在韦小宝屁股上重重一脚。韦小宝“啊”的一声,跳了起身来。
洪夫人缓步走过去。公主退开几步。洪夫人道:“以后你再打韦公子一下,我打你十下,你踢他一脚,我踢你十脚。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公主气得脸色惨白,怒道:“你是他什么人,要你这般护着他?你……你自己老公死了,就来抢人家的老公。”方怡插口道:“你自己的老公,还不是死了?”公主怒极,骂道:“小贱人,你的老公也死了。”
洪夫人缓缓的道:“以后你再敢说一句无礼的言语,我叫你一个人在这岛上,没一个人陪你。”公主心想这泼妇说得出做得到,当真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岛上住,这许多拖肠鬼,多手鬼拥将上来,那便如何是好?她一生养尊处优”颐指气使,这时只好收拾起金枝玉叶的横蛮脾气,乖乖的不再作声。韦小宝大喜,心想:“这个小恶婆娘今日遇到了对头,从此有人制住她,免得她一言不合,伸手便打。”举手摸摸自己被扯伤的耳朵,兀自十分疼痛。
洪夫人对方怡道:“方姑娘,请你去吩咐船夫,预备开船。”方怡道:“是。”又道:“夫人怎地对属下如此客气,可不敢当。”洪夫人微笑道:“咱们今后姊妹相称,别再什么夫人属下的了。你叫我荃姊姊,我就叫你怡妹妹罢。那毒丸的解药,上船后就给你服,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方怡和沐剑屏都欢喜之极。
一行人上得船来,舟子张帆向西。韦小宝左顾右盼,甚是得意。洪夫人果然取出解药,给方怡服了,又打开船上铁箱,取出韦小宝的匕首,“含沙射影”暗器,银票等物,还给了他。曾柔等人的兵刃也都还了。
韦小宝笑道:“今后我也叫你荃姊姊,好不好?”洪夫人喜道:“好啊。咱们排一排年纪,瞧是谁大谁小。”各人报了生日年月,自然是洪夫人苏荃最大,其次是方怡,更其次是公主。曾柔,沐剑屏和韦小宝三人同年,曾柔大了他三个月,沐剑屏小了他几天。
苏荃,方怡等四女姊姊妹妹的叫得甚是亲热,只公主在一旁含怒不语。苏荃道:“她是公主殿下,不愿和我们平民百姓姊妹相称,大家还是称她公主殿下罢。”公主冷冷的道:“我可不敢当。”想到她们联群结党,自己孤零零的,而这没良心的死太监小桂子,看来也是向着她四人的多,向着自己的少,伤心之下,忍不住放声大哭。
韦小宝挨到她身边,拉着她手安慰,柔声道:“好啦,大家欢欢喜喜的,别哭……”公主扬起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猛地里想起苏荃说过的话来,这一掌去势甚重,无法收住,只得中途转向,拍的一声,却打在自己胸口,“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众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公主更是气苦,伏在韦小宝怀里大哭。韦小宝笑道:“好啦,好啦。大家不用吵架,咱们来赌,我来做庄。”
可是在洪教主的铁箱中仔细寻找,韦小宝那两颗骰子确再也找不到了,自是陆高轩在搜查他身边之时,将两颗骰子随手抛了。韦小宝闷闷不乐。苏荃笑道:“咱们用木头来雕两粒骰子罢。”韦小宝道:“木头太轻,掷下去没味道的。”
曾柔伸手入怀,再伸手出来时握成了拳头,笑道:“你猜这是什么?”韦小宝道:“猜铜钱吗?那也好。总胜过了没得赌。”曾柔笑道:“你猜几枚?”韦小宝笑道:“三枚。”曾柔摊开手掌,一只又红又白的手掌中,赫然是两粒骰子。韦小宝“啊”的一声大叫,跳起身来,连问:“那里来的?那里来的?”曾柔轻笑一声,把骰子放在桌上。
韦小宝一把抢过,掷了一把又一把,兴味无穷,只觉得这两枚骰子两边轻重时时不一,显是灌了水银的假骰子,心想曾柔向来斯文腼腆,怎会去玩这假骰子骗人钱财?一凝思间,这才想起,心下一阵喜欢,反过左手去搂住了她腰,在她脸上一吻,笑道:多谢你啦,柔姊姊,多亏你把我这两颗骰子一直带在身边。”
曾柔满脸通红,逃到外舱。原来那日韦小宝和王屋派众弟子掷骰赌命,放了众人,曾柔临出营帐时向他要了这两颗骰子去。韦小宝早就忘了,曾柔却一直贴身而藏。
骰子虽然有了,可是那几个女子却没一个有赌性,虽然凑趣陪他玩耍,但赌注既小,输赢又是满不在乎,玩不到一顿饭功夫,大家就毫不起劲,比之在扬州的妓院,赌场,宫中,军中等的滥赌狠赌,局面实有天壤之别。韦小宝意兴索然,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都不会的。“想起今后在通吃岛避难,虽有五个美人儿相陪,可是没钱赌,没戏听,这日子可也闷得很。再说,在岛上便有千万两金子,银子,又有何用?金银既同泥沙石砾一般,赢钱也就如同泥沙石砾了。而双儿生死如何,阿珂又在何处,时时挂在心头,岂能就此撇下她两个不理?
他越想越没趣,说道:“咱们还是别去通吃岛罢。”苏荃道:“那你说去那里?”韦小宝想了想,道:“咱们都去辽东,去把那个大宝藏挖了出来。”苏荃道:“大家安安稳稳的在荒岛上过太平日子,不很好吗?就算掘到了大宝藏,也没什么用。”韦小宝道:“金银珠宝,成千上万,怎会没用?”方怡道:“鞑子皇帝一定派了兵马到处捉你,咱们还是躲起来避避风头,过得一两年,事情淡了下来,你爱去辽东,那时大伙儿再去,也还不迟。”
韦小宝问曾柔和沐剑屏:“你两个怎么说?”沐剑屏道:“我想师姊的话很是。”曾柔道:“你如嫌气闷,咱们在岛上就只躲几个月罢。”见韦小宝脸有不豫之色,又道:“我们天天陪你掷骰子玩儿,输了的罚打手心,好不好?”韦小宝心想:“他妈的,打手心有什么好玩?”但见她脸带娇羞,神态可爱,不禁心中一荡,说道:“好,好,就听你们的。”
方怡站起身来,微笑道:“过去我对你不住,我去做几个菜,请你喝酒,算是向你陪罪,好不好呢?”韦小宝更是高兴,忙道:“那可不敢当。”方怡走到后梢去做菜。
方怡烹饪手段着实了得,这番精心调味,虽然舟中作料不齐,仍教人人吃得赞声不绝。
韦小宝叫道:“咱们来猜拳。”沐剑屏,曾柔和公主三人不会猜拳,韦小宝教了她们,“哥俩好”,“五经魁首”,“四季平安”的猜了起来。公主本来闷闷不乐,猜了一会拳,喝得几杯酒,便也有说有笑起来。
在船中过得一宵,次日午后到了通吃岛。只见当日清军扎营的遗迹犹在,当日权作中军帐的茅屋兀自无恙,但韦小宝大将军指挥若定的风光,自然荡然无存了。
韦小宝也不在意下,牵着方怡的手笑道:“怡姊姊,那日就是在这里,你骗了我上船,险些儿将这条小命,送在罗刹国。”方怡吃吃笑道:“我跟你陪过不是了,难道还要向你叩头陪罪不成?”韦小宝道:“那倒不用。不过好心有好报,我吃了千辛万苦,今日终究能真正陪着你了。”沐剑屏在后叫道:“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给人家听听成不成?”方怡笑道:“他说要捉住你,在你脸上雕一只小乌龟呢。”
苏荃道:“咱们别忙闹着玩,先办了正经事要紧。”当即吩咐船夫,将船里一应粮食用具,尽数搬上岛来,又吩咐将船上的帆篷,篙桨,绳索,船尾木舵都拆卸下来,搬到岛上,放入悬崖的一个山洞之中。韦小宝赞道:“荃姊姊真细心,咱们只须看住这些东西,这艘船便开不走,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走。”
话犹未了,忽听得海上远远砰的一响,似是大炮之声,六人都吃了一惊,向大海望去。只见海面上白雾弥漫,雾中隐隐有两艘船驶来,跟着又是砰砰两响,果然是船上开炮。
韦小宝叫道:“不好了!小皇帝派人来捉我了。”曾柔道:“咱们快上船逃罢。”苏荃道:“帆舵都在岸上,来不及装了,只好躲了起来,见机行事。”六人中除了公主,其余五人都是多历艰险,倒也并不如何惊慌。苏荃又道:“不管躲得怎么隐秘,终究会给官兵搜出来。怎么躲到那边崖上的山洞里,官兵只能一个个上崖进攻,来一个杀一个,免得给他们一拥而上。”韦小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