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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季,但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爱我的人。”
“她一定也很疼爱你!”
“可她却离开了我,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从此我再没见过干娘……”
“也许是她有不得以的苦衷吧!不过请相信我,她一定也很舍不得与你分开,我是过来人,最知道与自己孩子分开的痛苦是什么。”
沈寒烟偎依在她怀中,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对,她也有她不得以的苦衷,因为她对我太宠爱,师父怕影响到我练功……所以让她离开了。”
她点点头,“是吗?她虽然离开了,也许还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你练功时会偷偷地看着你,怕你练得太辛苦!你睡觉时,她会在窗外偷偷地望着你,怕你蹬被子,然后悄悄地为你盖好被子!一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是这样的爱着你,因为你是个值得被人爱的好女孩!”
“是吗?她会吗?”会如夫人所说的曾经这样默默地关心着她的成长,一直在远方关注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当然是,你都这样想念他,可想而知她也会如此这般的想念着你!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也许她这样做,也是希望你能跟着师父好好习武,将来成为有用之人!”
她点点头,一夜烛光闪动无法成眠……想起儿时的过往,看看自己突然变得陌生的手掌,纹理错乱早已不是儿时那只稚嫩、孩子气的手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她还是会记得,干娘为她做的第一件新衫,师父教她读的第一首诗词……
时光如梭,恍若隔世。
她好害怕自己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去……一晃眼,明日就到了生死判决的最后一天!也许是她存活在这个世上最后期限的终结。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可又什么也不能去做。最后的一天,对于一个人来说,预知自己最后期限的一天,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过了明日——生死未卜。她也许就该去见死去的阿爹阿娘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再也没时间让她睡……万一这一睡就是长眠不醒?黄粱一枕,一觉千年。赶回来的人会有多失望?她不愿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因为太过悲凉。
少白,你能平安的归来吗?抑或者同死也是一种幸福?不用再相互猜测,不用再等待虚无,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的牢牢抓在手中不放,尘埃落定、成为定局,天荒地老。那么她就不用再去荒芜的害怕什么了。
次日一早,暖阳初升,西门冷就被门外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西门楼主!”她叫他,西门楼主。
等西门冷匆忙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站的正是沈寒烟。
今日她一身红色的江南春衫,飘飘然的紫色浣纱长裙罩着一件桃红色的真丝长衫,梳着一头中原精美的蝉髻,珠钗晃动,金步摇,云母簪,鬓花如鲜,红坠点点如星,婆娑袅袅之间恍如神仙下凡,不由让西门冷看得如痴如醉,如同宿醉未醒的人一般熏晕。
“怎么啦?是不是夫人今日为我做的装扮不好看?”她问他。
出入在大漠,她向来都是简单的素衣打扮,苍白朴素的颜色将她与茫茫黄沙的单调与苍凉化在为一体,成为一种转身后的荒凉,如今这身衣衫的确也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她还有些不太习惯这般若艳。
西门冷连忙伸手拉住她,“别动——沈姑娘,很好看!真的很漂亮!”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丽的,但从未想过她会像现在这样美丽得让人窒息。
沈寒烟梨涡浅浅一笑,她原本苍白的双唇淡淡的抹了红装,绯红的胭脂将她的美衬得流光溢彩更有活力。仅仅这一抹红,就盖住了她所有的苍白无力与悲伤,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姹紫嫣红的美人,不再是那个叱咤大漠的沙漠王——沈寒烟。
“今天,你能陪我去逛逛京城吗?”她问。
西门冷一惊,这一个月来她从不愿出门,她也只是陪她在西门楼城中的后院中静静的坐看花开花落,为何她今日突然想要出去?难道因为今日已是期限的最后的一天的缘故?他也略微从她那抹红装下看到一丝凄凉,红色但却荒败的凄凉,疲惫的神情无法掩饰她身体的虚弱。
“续命针”已在她的身体内行走了一个大周天,从生门而入经血脉走到了死门,一大罗天,一周天就是一轮回。如同人生轮回一样,历经流光飞逝也将枯萎结束一般,此时所有人的心都很清楚情况万分火急,可是谁也不愿忍心道破。
流光飞舞,今生前世一同都在轮回中荒败。
她仍旧撑着日渐微弱的身体看着他,少了几许平日的霸气,多了几分女子该有的温柔。
“好!只要沈姑娘高兴,我一定奉陪!”他笑着说,只觉得眼角一酸。寒烟,为什么到了此时你还这样淡然?淡然寂寞得让人心疼?
当她再次走在长安街上,感觉已经不同昨日。
街还是那条看似繁华的长安街,可没有熟悉的味道,因为陪她看街的人不是墨少白。此刻的心情是沉重的,过了今夜她就会死去,如今她还能再做什么?在生死面前人们都显得那样的渺小同无奈……
她用手轻轻拂了拂一直戴在腰间的驼铃,驼铃声“当当”作响,仿佛又回到了大沙漠。她默默地说道:“眼前的长安街还是没变,同样那般繁华依故,他曾答应过我,要陪我看尽京城的美景,现在这也许只能是一个梦境吧!”
西门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行人,叹道:“你是说墨少白吗?”他苦笑一声。有的时候他觉得墨少白是这个世上最不幸,同时也是最幸福的人。
“可惜我没那个福分,能等到他回来带我去看啦!”
“他不能带你去看,可我能!如果你愿意,今天我就带你去看京城里各式各样的楼阁、街道、杂耍、还有那些中原特有的小玩意!”
她笑着点点头。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人淡如菊、心死如灯灭。
他伸出手,轻轻的去握紧她那无比圣洁的手,不曾有半点亵渎之意,以一种虔诚之心去替另一个男人,为她完成临死前的最后一遭心愿。
她从来不懂得向别人要求什么,因为不懂得索取所以总是错过许多。今天向上天要求一次,让自己临死前能够再见到墨少白一面……那个十年来离她最近又最远的男人。
“今天……就把今天的你交给我,什么也不用去想,让我带你去遨游!”
他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此时虚弱的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通往黄泉时的一种幻觉还是真实?似乎时光倒流,昨日与今日在时光交错之中重叠,变得模糊不清。
她没有反对,任由他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到处游荡。看尽街上的花红柳绿,一对一对过往而至的匆匆红男绿女,开心的孩童手中转动着的风车,一串串樱红色透着晶莹的冰糖葫芦,还有小摊档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玉镯、珍珠项链、翡翠耳环、玛瑙头钗……就这样他们一直走啊走,没有了时光飞逝,没有了方向和目的,走啊走,行走在寂寞与荒凉之间。直到街边月牙升起。华灯初上,灯火燃尽,杂杳的人影晃动无声,直到街头没什么行人,一切繁华热闹都已散尽,突然间,内心有了一种被掏空后空空荡荡的寒冷与孤独。
街前的一棵老榕树下,一个表演皮影戏的老叟正收拾起自己的小摊,沈寒烟呆呆的看着他摆放在台上的皮影小人,感觉很奇怪,问他,“那是什么?”
“那是皮影戏,很好看的,小的时候我父亲常带我来看!”
“可惜已经演完啦!”她略有失望地说。
他笑,“不用担心,你想看我就让他再为你表演一场!”西门冷说完,让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自己向前对那老叟道:“老伯,可否再为我们表演一场!”
老叟弯着佝偻的腰身,用昏花的老眼看看四周已无人烟,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角笑着对他道:“看官,已经没有人啦!要看戏明日请早;老朽一定为你演一出好的!”
“……她明天可能就看不到了,请为我们再演一场吧!”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心。
老叟眯起昏花的老眼向他身后看了看,会意的笑道:“年轻人,那位是你的心上人吧!那我就为你们专门表演一场吧!”他说完蹒跚着转到后台去,只见台上灯光一打,眼前一片光亮,老叟双手拿着皮影人在灯光映衬的布幕后晃动起来,双脚也不曾闲着,踏起锣鼓“叮叮咚咚”的响起,伴着音乐清清嗓门高声的唱了起来。灯光之下皮影人声色俱全,栩栩如生的舞动起来,老叟用古老的唱腔唱述着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沈寒烟歪着的身体,已无力的斜靠在西门冷的肩上,等他没察觉时轻轻将手中的武林令系在他的腰间,轻声说:“谢谢你啦!”然后再无气力的闭上了双眼。瞬间、眼前昏暗灯光下晃动飞舞着的皮影,街道两旁随着风轻轻摇摆着的红色灯笼,都已在眼前成为破灭。
万阑惧寂,耳畔也再听不到老人高亢的歌声,一切似乎就这样平静安静下,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
天上那一轮月牙寂寞的看着她安详睡去的脸,她似乎感到灵魂正向远方的那个男人身边飘去,闻到他的气味,渐渐可以听到他骑在马背上急切赶到这时的心跳声,一切都是模糊中的真切。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是靠在西门冷的身上?还是墨少白的身上?但她感觉到温暖,知道自己不用再漂泊了,终于可以这样安静的睡去……
一场孤独的皮影,两个人,一场灯火。
黄泉之路。
皮影戏演完了,然而握在西门冷手中的手指也渐渐冰冷下去,老人收拾好东西向二人行礼,在灯火的灰暗中挑着担摇摇晃晃的走了。而他就这样与她并坐在这儿,似乎是一种漫长的等待,天就快亮了,他会如期回来吗?他揪动着的心在滴血。
“寒——烟,寒——烟!”他低语,小心地叫着她。
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高高扬起,如同一对温顺睡熟了的美丽蝴蝶,安静的躺在那儿,似一张眼就会从她的脸上飞走一样。
他起身轻轻将她抱起,就这样茫然的紧抱着她一路走下。
“你一定要坚持住,他会回来的!”他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低语,希望这能给她带来一丝希望,成为她坚强活下去的动力。
挂在她腰上的驼铃轻轻荡在空中“当当”作响,如同牵引着她的魂魄踏上去往故里的路……
忍在西门冷眼眶中的泪水终于顿然流出,随同身后飞落的枯萎黄叶一起坠向红尘。
沈寒烟再无半点力气张开双眼,她曾经如此的坚强,可现在却如此的无奈,人是渺小而懦弱的,再怎么厉害也有无法做到的事。如果有黄泉,那么他们会在奈何桥上见面吗?他还没有回来,也许早已先她一步在奈何桥上等她了,他一定等得很孤单寂寞,她的心都被他那双忧伤的眼睛给融化了。少白,不要再悲伤,要快乐!她浅浅一笑,如散去花瓣的一枝昙花一般,在凄美之中顿然枯萎。
她不怪他,此时她是开心的,因为他们终于可以逃脱生死轮回的宿命,不能同生,却能同死。
“寒——烟!”远方传来划破生死一线的呼唤。
街角的另一头,墨少白正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你一定要等我!马蹄声阵阵,以如同另一头沈寒烟即将衰竭的阵阵心跳声。
“咚——咚——咚——”心跳那样清晰而沉闷,渐渐远去……
“哒——哒——哒——”马蹄声阵阵狂奔,碾过长安的大街……
西门冷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这是通往城门的唯一通道,如果墨少白回来了,他们会在第一时间相遇,沈寒烟也会第一时间得救。
街道转角他们不期而遇。
“墨兄——你终于赶回来了!”西门冷大喜,他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寒烟——”墨少白快马加鞭赶到她身旁,长发轻扬飞身跳下疾驰着的“火风”,一把将她揽到怀中,他紧张的握着她的手,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虚弱,自己的心几乎是同时与她那颗微弱的心一起跳动着的。
墨少白匆忙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之见锦盒内有一颗红色元丹。
“避火神丹?你真的找到啦!”西门冷还是忍不住惊讶,他一心期盼着他能拿回避火神珠,但也知道取丹并非易事,非常人所能及。如今他果真拿到了,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个深藏不漏,永远都坚强毅力在风中的男人。天下间无论怎样的难事,看来都无法打倒他。
红色的“避火神珠”被轻轻放入她奄奄一息微微开启着的脆弱嘴唇中,再以内力助她服下去,突然她体内红光闪耀,透过紫色的长衫泛着霞光,姹紫嫣红着实好看。
此刻的沈寒烟,苍白的嘴角渐渐开始变得湿润起来,脸上也渐渐恢复往日血色,如同刚刚枯萎的娇花,再度绽放出生命的光彩。
“寒烟——”两个男人同时期盼的叫唤着她。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久别重逢的墨少白,一脸风尘面带喜色的望着自己。她抬起双手轻轻抚摸着黑夜下他略有疲惫的倦容。少白?我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