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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锦微微眯起了眼,泄露出些些的危险气息。
李渊一看着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慢慢摩挲着,激起一点点的痒,他说:“这么不信人的二哥,这些传话部署外头势力的大事,加之还要拉拢我家王妃,你如何也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确实。”
李肃锦抿了抿嘴,说不上是在笑还是什么,“既是现下的局面,五弟特意引我出来,而不是暗里直接下手,让我死得不知不觉,定是有所图,不妨说上一说,指不定我们还有联手的可能。”
“如此盛会,二哥、五弟怎么不叫上朕一道?”
明明是暗卫、守卫甚为森严的渊王府,李淳风来去竟是这般自在,想出声也就出声了。话音落下,李淳风已然由十三兵卫中轻功最是不凡的十一领着,翻过围墙,稳稳在我们之中站定。
作者有话要说:
☆、穷途之争(六)
十一悄然退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独独李肃锦坐着没动,与长身玉立的李淳风成了相对的孤家寡人。
李淳风站在其中,神色晦暗,迟迟没有开口。
众人也便跪着,颔首垂眼,不动分毫。我跪在李渊一身边稍后的地方,如今跪着有些吃力,加之已是见冷的时节,膝头总是隐隐的不适,越见酸疼。
忽的,李渊一背身跪着伸手过来按住了我偷着移动了少许的膝头,我抬眼瞧过去,余光扫着李淳风看着我的目光,其中竟有着哀凉和悲切,我自嘲地暗笑一声,收回视线,抬手扫开了李渊一的手。
李淳风似乎带了一点点叹息着道:“行了,都免礼平身吧。”
可细下琢磨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在里面。
李渊一迅速转了过来,硬要扶我,端着满面笑颜,笑不见眼:“皇上莫怪,南箫身子有些不便,再者近来越发见冷,她总觉得手脚不舒服。适才皇上没当下让起身,我有些担心。”
我手脚关节不适并无旁人知晓,即便是最亲近的凉风也是近儿日渐严重才瞧出不对来。我扫眼过去看李渊一,没看出什么端倪了,究竟是他随意寻的一个由头还是他真的注意到了。
“皇上,请上座。”
李渊一请李淳风坐首座,待他落座,扶着我自然地后退几步,施施然坐在了稍远的位置,正与李肃锦相对。格局看起来偏偏像是李淳风落了单,不过他是皇帝,也没谁能跟他并肩。
下人迅速重新沏好的热茶全被端在了手上,杯盖轻扣,热气氤氲,竟是无人开口,只得静默。
到底还是李淳风先开口:“适才听得一言半句,道是二哥在外头部署势力,还有意要拉拢南箫……”
说着,忽的住了口。
李肃锦冷笑道:“李淳风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吞吞吐吐,有证据你只管拿人便是,反正陷害兄弟手足之事你做得也不少,经验十足。”
“二哥,朕答应过父皇保你在宫中百年,君无戏言。不过是二哥你自己野心太大,贪心不足,妄图染指一些本不该染指的东西。”
李淳风长长地叹息着,“二哥在外头布置了多少势力?”
李肃锦嗤鼻,不予理会。
李淳风也不恼,只回眼看着李渊一道:“五弟定是摸清楚了才准备动手,来个瓮中捉鳖的不是么?”
李肃锦将目光落在了李渊一身上,来回扫视着,目光之中带着凶恶,却还有着极好的镇定,稳如泰山。
李渊一故作无辜,硬拖了我下水,问我道:“有皇上珠玉在前,我岂敢班门弄斧,你说呢,南箫?”
“王爷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知。”
眼见着好好的机会被李淳风扰乱,我实在提不起兴致在这里跟他们打哈哈,只预备着要走,故意以手掩嘴,装着疲累打着哈欠道,“左右有些累了,省得扰着大家的性子,臣妾先行告退。”
说着话起身施了礼,也不管李淳风的反应,转身便走,却是被李渊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仰着脸,笑意盈盈着道:“南箫,如今当年涉及阜家案子的,除了死了的,差不多也都在此了,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么。”
我当即坐了回去。
李渊一乐得见牙不见眼,至于另外两个因着他的话变得脸色如何难看,他却是不甚在意,乐够了,长衫褂子一撩,甩到一边,如何得恣意潇洒,气势如山地发号施令道:“行了,都说说各家筹码吧,有个好赖,本王才好站位,免得错手伤人不是。”
嘴上装着恭谦有礼,可威压太过,全没将谁放在眼里的意思。
李淳风面上淡然如风,开口却是斩蛇七寸的姿态:“朕倒是想听听二哥手上的筹码。依朕所知,二哥联络了当年的旧部,不过当年旧部早就折损,残余的也不足为惧。还有便是明妃那边的一些势力,全是当初二哥存心收留的孤儿,养了不少年,如今即便是长成,确实也以各种方式联系了不少世家,不过朕不过是派人过去稍加敲打了一番,处理了几个死硬派,到底是终于风平浪静。至于皇后那边,二哥怕是徒劳一场……”
李肃锦的面色太过难看,就像是灵堂里终日燃着的白蜡烛,烛油滴落在了他的脸上,成了厚厚的面具,白而渗人。
这些争斗,我无心参与,眼见着又是一番说道,干脆接话道:“皇上当初应承过会把阜家案子的真相告知,如今既是……处理清楚了……当初皇上也并无要求说是否定要我出手……皇上总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王妃怎么也开始犯傻了?”李肃锦冷笑着开口道,“若他是言而有信之辈,如今登得大位的也不会是他了,当年……”
李淳风忽然肃容厉声堵住了他的话道:“二哥,朕从来不曾想过即便是如今大局已定之下,你还是不惜以血荐江山。二哥,一个帝位对你老说竟是如此之重,可以……”
难得失了镇定,平白弄得太过明显,不知是遮掩,还是另一个陷阱。
“李淳风,你来说这话,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李肃锦一幅鄙夷之姿,“你有罪名能安上我身的,只管来便是。”
他随即仿佛再也不愿多看李淳风一眼,只挑眼看着我道,“王妃,你曾问过明妃,我有什么筹码能得到你的助力。既是三足鼎立,皆是心知肚明,何必再遮遮掩掩,当年阜家案子之中父皇与阜丞相的所有私信全在我手里。没有这些即便你有左以清和梁生的罪证在手,阜家亦是不能翻案。”
我飞快扫了眼李淳风和李渊一,他们都没开口,好像置身事外般:“那我又凭什么信你?皇上也应承过说是在他手里。”
李渊一忽然接话道:“嗯,我手上也当有一部分才是。”
我侧脸过去,只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未置一词,他做出讨好的姿态,算是为隐瞒了我讨饶。我慢慢收回了目光,不喜不悲。是了,这才是李渊一,运筹帷幄,收放有度,而不是什么傻子王爷。这年头皇家连聪明人都死得太快,活下来的怎么会有傻子一说。
“明儿。”
李肃锦沉声吩咐。
明妃有些为难,神情之中焦郁不少,还是快步向我走来,将两个半封信递到我手上,解释道:“一半是先皇手书,另一半是阜丞相的,先皇手书王妃大可让王爷瞧上一瞧,作为辨认。”
啪啪啪,三声击掌之声在耳侧响起,下一瞬,围墙之外是官兵奔行之声,兵器和铠甲相撞,哗哗作响,迅速过去,然后耳边便是他们立定的声音。当下,围墙外翻进来一人,黑衣黑面,疾步而来跪在了李淳风面前:“启禀皇上,已将渊王府团团围住,任是谁也插翅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穷途之争(七)
李渊一迅速变了颜色,满脸的笑嘻嘻刹那消散,面上不悲不喜,眸光清冷如冬,他说:“皇上恐怕忘了,这是渊王府。”
“五弟只管放心,朕答应过父皇,绝不会动渊王府,君无戏言。”
李淳风端一幅悠然姿态,摆摆手让黑衣黑面的手下起了,完全秉着忽视李渊的架势,示意手下将整个庭院围了个严实,施施然地扫了眼还在我手上的两个半封书函道,“二哥,不若将所有书信全交出来,那些个勾结皇后,里通朝臣,外结世家,私出幽禁之地的罪,大理寺许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也不一定。”
李肃锦呵呵地笑,像是听了个什么极好笑之言,乐不可支:“李淳风,李家可不是除了你,其余的全是蠢货。”
明妃机敏地四下扫了一圈那些个面目冷然的兵将,微微俯身在李肃锦耳侧轻声问道:“主子?”
李肃锦点头,拖着声道:“明儿,你去吧。”
“是。”
明妃眼中的那点游移安定下来,朗声厉喝道,“还不出来?”
话音才落,又一拨人迅速翻过了渊王府的围墙,从四处聚集而来,将李淳风的人马给围在了中间。本是很宽敞通亮的庭院,瞬时拥挤。一个渊王府成了可随意占山为王之地。
李肃锦慵懒着挑眼笑道:“李淳风,你大概是皇帝做太久了,沾染了太过自信的恶习。没十足的把握,你觉得我会走出来?”
李淳风温和地笑了笑,全无被冒犯之色:“二哥,你确定这些人还都听你的?当年朕登基前联合了多少朝中势力,登基之后就处理干净了剩下的所有不为朕所用的势力,残余的不过是朕觉着无甚必要。二哥,你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朕混进去的,你能分清楚?”
李肃锦没有动作,笑还在唇边,若不细瞧还真错过了那一下闪烁的眸光,被他那副镇定自若骗了过去。
“二哥不妨吩咐一声,看看朝着朕扑上来的多还是朝着二哥扑过去的多?”李淳风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一贯温润的容颜都带着暖意。
明妃跪了在地:“我在内,一十八人誓死效忠二皇子。”
李肃锦点了点头,慢慢地道:“起吧,还不到那个时候,没拿到我手上的书函,李淳风不会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换个地方幽禁,吃点皮肉苦。”
明妃猛地抬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谅是个明眼人全能知晓她此刻眼中要拼死保住李肃锦的含义,可李肃锦伸手过去盖住了她的眉眼,他说:“起吧,五弟还不至于孬到被人到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还闷声不吭。”
我回眼看着李渊一,他面上依旧毫无颜色,垂着脑袋玩我的手指,漫不经心又好似聚精会神。我愣是没觉出他是何时将我手弄过去的,竟是这般迟钝,该有的警醒好像失灵了般。
李渊一就像是被我抽手回来的动作惊醒了般,抬眼随意扫了一下挤得厉害的庭院,却是柔声问我:“怎么,被吓着了?”
不待我回答,直接转身看着李淳风道,“皇上,怎么办呢?你吓着南箫了。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不多,一个母妃一个南箫,捎上个清乐罢了。”
这明显是刻意之言引得李淳风蹙了眉头,恐怕他以为自己适才绝不动渊王府之言算是与李渊一达成共识了,孰料李渊一才开头便倒戈了。
“压惊。”
李渊一动手冲了杯热茶递给我,谄媚地笑没了眼,转而朗声道,“陆心源,还不带人上来溜上一溜。”
今儿当真是热闹,该不该来的人全聚在了一起。
陆心源大摇大摆着上来,双手上缠着细长的铁索,分别锁了左以清和梁生过来一幅拖犯人的模样。
李渊一示意陆心源站定,挑眼看着李淳风道:“皇上,不止二哥手上有书函,我手上也有一半,至于其他的证据,我手上也不少,先问皇上讨了这两个人的命,等皇上拿到二哥手上剩下的书函正好为阜家翻案。”
李淳风沉了面色道:“二哥如今是穷途末路,你何苦要糊涂,硬是站在他那边。”
“皇上。”
李渊一看着他,一双星目深邃得厉害,“二哥到底是李家人,当年整个朝堂都知道他要处心积虑要夺位,父皇还是下了狠劲说起码要保住他的命,不惜牺牲阜家。不过父皇牺牲阜家之举本是照着大理寺彻查走的,不至于为阜家惹上灭门之祸,到底是谁让事态走到了那一步?那么皇上呢,皇上出动这么多兵马,又暗里处理掉二哥所有的势力,可还是只为了幽禁他?”
李淳风没有吱声。
李渊一点头道:“皇上,在大哥死的那天,我答应过父皇会保住李家每一个人。哦,我还答应南箫,会为阜家翻案。”
“对当年,五弟又知道多少?”
李淳风忽的出声,语气不善,“又说什么翻案,五弟以为当年是区区一个左以清一个梁生能引起的灭门案?当年是父皇与阜苍晟达成共识,要救大皇兄,不过被二皇兄钻了空子,让人咬死阜苍晟,父皇又一心只想着保住大皇兄,无暇顾及阜苍晟,才导致最后不得不放弃阜家。在阜家被毒死在天牢里之前,是父皇没有动作,才酿成悲剧。”
“二哥,当初你送进天牢给我爹的毒是谁给的?”
我不懂李淳风为何能将他答应会给我的真相弄得这般面目全非,不再是我以为的模样。为南朝鞠躬尽瘁几代的阜家,成了先帝和二皇子的争斗下不小心夭折掉了一个意外。李淳风怎么说得自己片叶不沾身似地?
李肃锦笑了笑,对着我说的话,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李淳风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