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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还不明白。
不是还在齐衡之身边吗?不是有一幢温馨的小楼,不是有一条雪白的小狗,不是有一个家吗?
不是吗?
“啊!”
谢眺的嗓眼迸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在哪里!齐衡之在哪里!
他在那里!他自己又在哪里?
“冷静,你已经没有资格跟齐衡之在一起了。”
他的脑海里响起另外一个声音,还是自己,却冷静克制:“你爱上他,就不能让他知道,明白吗谢眺。”
“你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齐衡之。”
“也可能快死了,所以必须离开,不能让他们伤心,知道吗?”
许久,晦暗的颜色才爬上谢眺的脸,那张脸毫无生气了,仿佛血液全部已经凝固,只能颤抖着,和着泪水,被自己的手紧紧捂住。
那是深夜里凄厉的哭声。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着翻找着网页,终于找到了他在博客中的最后一篇更新。
像是确认一样,他看到了躺在草稿箱里,未寄出的信。
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屏幕上。
其实哪有什么是能寄出的信,博客中一切都是他的自言自语,他从来不敢对别人说起的往事。
他…。他已经…要彻彻底底离开齐衡之和这些荒唐过往了。
谢眺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秒之前,按下了账号注销键。
※
北都,深夜林堂的信息切进了齐衡之的手机。
“齐少!!!!谢眺上线博客了,我们找打了他的IP。”
【140 感谢小番外】
“齐衡之,俄国的妹子是不是很好看啊?”
睡前,谢眺翻看公众号,看到有一篇推动提到俄罗斯的美女基因,他突然想问问。
齐衡之正在换睡衣,身上的衣服脱到一半露出一片结实的肌肉,手还是卡着衣服,他侧过头,看到谢眺一脸好奇的贼样子,笑了。
“说说看?”谢眺在齐衡之的沉默中不肯善罢甘休,提议道。
齐衡之将睡衣换好,回过身来谢眺还是亮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
齐衡之真拿他没办法了,无可奈何地笑了,走到床头摸出了手机,翻了一会递给谢眺。
谢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金四的朋友圈,里头发了个美女图的九宫格。“上一次他去看我,连着发了三天朋友圈。”
“真的,很好看啊。”谢眺发出感叹,划着手机里的图片,目不转睛。
齐衡之坐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春宵时刻,谢眺居然沉迷于观赏俄国美女,真让齐衡之哭笑不得。他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伸手将他揽到了怀里:“是好看的。而且个个都长得不一样,美得不同。读书的时候,金四总说要找我换,去泡俄国妹子。”
“那你那时候干嘛不找一个这样的美女?”谢眺睁着眼睛,语气真诚。
倒还替齐衡之可惜了。齐衡之无奈地笑出声,靠到谢眺身边,轻轻地说“因为都没你好看。”
第47章 蝴蝶
谢眺在给自己煮面。
清水煮沸,泡泡冒出来,水汽蒸腾,面放下去,水雾才会被压下来一点
这一觉睡醒,他才像是知晓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剥夺了自己留在齐衡之身边的权利,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他唯一耍赖的理由没有了。
因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对齐衡之的感情是感激而不是其他带着肮脏的私欲。
他想到了死,他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有的肮脏在此找上他的时候,他再无逗留的理由。
谢眺开始陷入每天十个小时以上的睡眠,他白天睡觉,深夜醒来,每日缩少他的饮食。
每天,谢眺用白水煮一份面,每一天都是,第一天,他吃下半碗,第二天,第三天,他剩下三分之二,第三天第四天,他吃得更少。几乎只动了几口。
每天,他吃得更多的是止痛药。
他的胃,已经疼得没了知觉。
他在用饥饿惩罚自己,更加因为他的厌食症,已经很严重了。
他不想吃东西,这副身体,吃了任何东西都是浪费和玷污。而他的腹痛,已经到达了一种限度。
像濒死的小动物得知自己死亡将至,都会偷偷躲起来,这一次逃离,谢眺下的决心极大,他为自己做了装扮,胡乱地买了把剪刀剪短了头发,用齐衡之曾经在闲聊时与他聊过的方法,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个人信息。而这一处藏身之所,是记在谢眺母亲的姨母名下的资产,实际上是谢眺母亲的私产,她在家庭突变之中唯一能给谢眺留下的一处避难所。
因为杯水车薪,谢眺并没有拿出去抵债。
林林总总,最终让他在绝望中找到一处容身的洞穴。
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之中,谢眺甚至感受到了安宁。
“当我时候受到责备痛苦与惩罚,我的灵魂才能停下对我身体的谴责。
让我能够安然入睡。”
第十六天,黄昏,门铃响了起来。
这栋楼少有生人,但偶尔还有物业的人上来收费,前几天谢眺就是找人交齐了先前欠下的水电,他未生疑,刚打开了一个门缝,突然被冰霜覆住了全身。
他看到了一双鞋,剪裁得体的裤脚,再抬头,他看到了齐衡之!
那是齐衡之!
谢眺那一瞬彻底慌了神。
他要败了,他要被齐衡之抓住了。
他那肮脏的心思再也无法隐藏躲避,就要赤裸裸的被齐衡之发现了。
他爆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按住了门把手,用力地堵在了门口,
怕的一声,想要把齐衡之关在门外。
他真的坐到了,听到了齐衡之的一声闷哼,那个声音很痛苦。
他低头看,看到齐衡之夹在门上的半只右手,被他的身体压着。已经通红了,骨结都涨红了充血。
谢眺死死地盯着齐衡之的手,咬着牙齿,下一秒终于哭了出来。
他该死,他竟然这样伤害齐衡之的身体。
浑身的力量泄掉了一样,
谢眺落荒而逃,他抱头在墙角蹲下。牙齿磕磕地打战。
“你卖了我吧,打死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他泄出嘶吼,如濒死的小兽,声音渐弱。
齐衡之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谢眺心上,将他推向崩溃边缘,他瞪着充血通红的眼睛,声嘶力竭:“不要碰我!”
我赃…。
谢眺颤抖着蜷缩,腹中疼得痉挛,他看不到了,只能感受到,一个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用温暖的体温罩着他,带着尘埃的味道包裹他,用夹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谢眺!没事了没事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
在齐衡之的怀里,谢眺的剧烈反应好一阵才停下来,平静后的他像个木偶,齐衡之用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眼睛是空洞着,回避着齐衡之痛心疼惜的目光。只是不挣扎了,随着齐衡之抱在怀里,将他抱进卧室,侧着放在床上,像放一个易碎品。
“谢眺,我来了。”
谢眺低垂眉目,静默无声。
齐衡之强忍着心中的凉,轻声地哄着: “不想去医院的话我们就休息一下,你等我,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好吗。”
谢眺仍然不答。
空的厨房,灶台上摆着一只单口奶锅,没有冰箱,只有一个储物柜,全无蔬菜肉类,只有一包面签,灶台上还放着一只碗一双筷子。
只有垃圾桶里面,打了两三个面团,清汤寡水,膨开了,都是谢眺吃不下去的东西。
齐衡之的心掉到了谷底。
他来得再晚一些,谢眺会绝食而死吗?
自从那次裸身冻了通宵的一夜之后,齐衡之早知道谢眺有胃溃疡,那病疼起来要人命的,可他不知道,谢眺还有厌食症。
现在谢眺就在他的手边了,再也不会不见了。
他的人守在楼下,小区外,相当于做了个网把谢眺囚在里面。
可是…这样的谢眺,了无生气,灵魂已经破碎一般的谢眺,还是那个他心上的人吗?
他又亲手造了多少孽?
他还是只能煮面。
热水冒出烟的时候,面条撒进锅里,他在想,如果把他自己的肉和血放进去,能让谢眺好。他是愿意的。
可惜没用。
他必须送谢眺去医院。
齐衡之关了火,他正端着面出了厨房,却看到一个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冰凉的画面。
卧室内,谢眺半撑着身体,眼睛直得像是一把刀,他在看着齐衡之,他在笑,可她眼里全是不舍眷恋。
而他的手,执着一把剪刀,刀尖锐利,扬起手臂,做势就要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心脏扎过去。
… …。
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心里的那只蝴蝶了。
那只黑色的蝴蝶,从重新见到齐衡之,重新从他的怀抱里开始,就像被唤醒,被吸引,被谢眺的思念和情欲滋养,卷动颤动着它的翅膀。
蝴蝶想要飞向齐衡之,飞到齐衡之的心口上,停住,吻住他的衣领。
告诉他,自己的主人,那颗煨出这只蝴蝶的心,是多么痛苦绝望地思念着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
谢眺颤抖着指责自己:“安静一点,安静一点,不要再为齐衡之而动了,等忍过了,我陪你一起想他好吗。”
可蝴蝶振翅。
纵然心与心之间风暴沧海,纵然鸿沟如天堑难以飞过,它仍振翅。
它没有那么多思量,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
蝴蝶只知道他要去。
谢眺按不住这一只蝴蝶。
按不出从他的心里生出那些对齐衡之的眷恋。
他只能杀死蝴蝶。
手拿着刺向心脏的凶器,毫不留情。心脏等待在被解开赤裸秘密前的解脱,毫不胆怯。
他们想推着主人一同走向死亡。
只可惜 齐衡之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不知道是怎么样。
谢眺被他抱在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颤抖着痉挛着浑身不自然地抖动,流出来的眼泪混着嘶哑的声线沾在他们的衣服上。
那太疼了,太疼了。
“我不行,我脏。”
“我没有穿衣服。我从来都没有穿上衣服。”
我好气,我是垃圾。
我就是垃圾。我活该。
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我恨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我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也许在你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把我给别人,也可以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因为那些事情,我好像被剥脱穿衣服的权利了。
“对不起,对不起齐衡之。”那是齐衡之听过最凄厉的哭声。
谢眺倒在了他的怀里,最后一刻还在和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齐衡之…。
第48章 两条项链
“强奸,长期强制性爱,自我厌弃,厌食。精神分裂征兆。父母有家暴历史,父亲有犯罪史。自卑,长期焦虑,精神紧张。加之身体长期存在营养不良及慢性疾病。”
李曼丽看着谢眺的病例,叹了一口气。
她是北都最好的心理医生之一,也是齐衡之的旧友,在从业生涯中,她见过很多离奇的苦难的灵魂,却仍心疼于谢眺的病情。
谢眺在医院住了下来。
他出奇不哭不闹,好像接受了齐衡之对他的安排,却越发封闭自己,比方说对所有的医护人员友善,却畏惧齐衡之,多数时间独处。
“他是个克制的病人”李曼丽这样对齐衡之说。
“比如前面说到的强制性爱,那他应该对性爱是恐惧的,这个源头应该也是社会关系,要帮他摆脱厌食,我会制定方案,定时吃东西,每次吃多少,帮他探索一下在什么环境下能比较放松的吃。而父母造成的问题其实就是人及社会关系问题,可以通过我先跟他建立信任关系,当然要有信任关系才能诊断治疗。”
李曼丽说到最后,下了结语:“这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但信任对他来说还有些难”
“也许可以由你来提供某些对于谢眺来说能够产生信任,舒缓的物品,人也好,作为治疗的媒介,可能会给谢眺带来正向的刺激。”
齐衡之颔首,他在玻璃房外看谢眺,在这个全缓冲的房间里,粉蓝色墙纸播放着欢乐的动画片,地面上铺满软垫,家居都是圆角的地上散落了一些画笔和纸,治疗师正在跟他画画。
他穿着病服的样子,消瘦,脸颊深陷,
他已经是这世界上的一座孤岛。
※
齐衡之送来的是两个项链,一个旧一点,普通的金属材质,一面是绽放的花朵,一面是一个“齐”字。一个新一点,是简单的工笔蝴蝶,背面是一个“谢”字。
李医生听完两个项链的背景之后,也不好做判断。她看了一眼齐衡之,觉得这不仅仅是给予他的病人信任,也是眼前这位孤岛之外的行人,对自己一次残忍的试验。
两个项链都被送到了谢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