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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夫子见她小大人的模样,道:“那就辛苦你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大清早,柳氏带着柱子和小乙哥儿,目送他离开。见他背起行囊,慢慢消失在视野中。柳氏忍了又忍,这眼泪哗哗就往下掉。柱子扭头看着她,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柳氏道:“没事儿,就是被风吹了,进了沙子,迷了眼睛。柱子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柱子闻言真就哈气去给她姐姐吹起眼睛来,却让柳氏这眼泪是越流越凶,连她都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小乙哥儿一直跟着蒋夫子,很少有跟他分开的。这回夫子要回家祭祖,心里也很难受,他到底是男孩子,又自诩已经长成大人了,不能还能个女人似的哭鼻子。这会儿见柳氏哭了起来,心里却觉得好受了些,觉得她这一哭,倒是把她那份儿也一并哭了。
小乙哥儿像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似的说道:“夫子回家祭祖,以后这个家我来当。一定会保护好的。”
柳氏拿了帕子擦了擦脸,问道:“小乙哥儿,你可知道夫子去哪里祭祖?”
幼年时,小乙哥儿也跟着夫子去拜祭过,到底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忘了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小乙哥儿不好意思道:“这……却是忘记了。”
家中男主人离开,这屋里就跟缺了主心骨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每天数着日子,算着蒋夫子离开了几天。
柳氏倒也没失落多久,因为郭老汉带着孩子们过来。还收集了好些动物皮毛,这是郭老汉挨家挨户去问的,村人们知道那柳家丫头家的典夫置办了新的产业,再收集皮毛,还会按市价给钱,都回家翻腾起来。这回便委托了郭老汉一家送过来。
柳氏招呼郭老汉一家吃了饭,就带着他们去了镇里。
铺子里的掌柜当然认识这位东家,见她来,忙迎她。柳氏笑眯眯地问道:“咱们这儿有处理皮毛的师傅吧?”
掌柜道:“这倒是没有,得去请人。”
柳氏指了指几人背篓里的东西,道:“这是收的动物皮毛,掌柜的哪去仓库清点放好,再按着市价算了钱来。”
掌柜的虽说见那几人穿得寒碜,可那几人对东家的确是一点儿怯意也无,还很自然的说笑,倒是看着自己有些局促不安。掌柜的也是人精了,瞧出几人关系不匪,忙叫了伙计把东西拿去入库,自己拿起本子,当着柳氏的面儿一一记下。
柳氏倒也满意,对郭老汉道:“郭大叔,您瞧数目可是对了?”
郭老汉搓了搓手,道:“都是当着咱的面儿亲自点的,哪里会有错去。”
柳氏便让掌柜的算了银钱儿,让他折合成散碎的铜钱,好叫郭大叔一家拿回去分派给乡亲们。
铜钱被个布袋细细套好,柳氏将那份收费清单列给他,又仔细来回说了几遍,让他回去后别忘了售价。郭老汉赶忙道好。
柳氏又着人拿了些吃食来放进郭老汉几人的背篓里,扯了尺花布,说是给二妞做衣裳的。柳氏家中如今砌的屋子还未完工,便说等他们下回贩山货来时领他们去看看地方。
天色虽然还早,郭家父子忙着要回去。柳氏也不挽留他,坐着牛车往回走,送了他们一程,见他们回去,才折返回家。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没多久,新房砌好,留了两间房给住宿。新房湿气重,至少也得过个热天再说其他事情。柳氏如今倒也没那么焦急了。
柳氏过个三五日就去镇上看看铺子,寻问些情况。这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除了会牵挂着出门在外的那个人。
蒋夫子出远门的消息,也不知是谁说了出去。没多久百花村的人便知道了。有些闲汉便在蒋家门口打转,有时看见柳氏在,还会说些浑话逗她。被隔壁肖婶子骂过几回,柳氏倒是感激不尽。
这日,柳氏在屋里教弟弟描字儿,没多久听见外头擦擦的声响。如今家里没个男人,柳氏才深刻感觉到诸多不方便。小乙哥儿一早便出门去了,就只剩他们姐弟两人在家。
柳氏看了弟弟一眼,让他专心写字。自己走出去看看情况。
院子里被人扔了些泥巴石块之类的东西,柳氏也不知是哪个再恶作剧,又没见着人影。只好气鼓鼓地拿了扫帚将这些东西扫到一块儿。
有是一颗小石子仍进来,刚巧钉在柳氏身上。柳氏原本弯腰用铲子将垃圾铲进筐里,不想腰上被丢了块石头,气得柳氏握紧铲子,看看是谁在恶作剧。
柳氏抬头一看,没见着人影,打开院子大门,走出去,嘴里也骂了两句脏话。
柳氏没想到会见着他。王显见她开了门,有些不好意思,柳氏皱了皱眉头,怒道:“是你往我家里扔石头?”
王显甩了甩脑袋,扭头瞧去,他那二弟这一晃眼的功夫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本是不愿来的,二弟说如今蒋夫子不在,就她一个人在家,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王显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这会儿见媳妇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比起去年,媳妇儿长高了很多,也更……漂亮了。
王显脸一红,道:“真……真不是我扔的。是我二弟……”说着一边唤他弟弟的名字。
王正慢慢踱步出来,仍旧与以前一般流里流气。他谄媚道:“哟,大嫂好雅兴呀。”
柳氏呸了他一口,喝道:“谁是你大嫂,给老娘嘴巴放干净点!别跟我胡乱攀关系。”
柳氏看见这两人就跟看见蟑螂一般,让人恶心。王正道:“大嫂莫不是还在生气,当初实在是小弟的错,连累了大嫂。可在小弟心里,大嫂总归是大嫂,这点却是事实。”
柳氏砰的一声进屋关上房门,思量着去哪里寻条狗来养着。这些疯子再来捣乱,就放狗!
王显看着弟弟,有些生气,道:“谁让你往院子里扔石头的,她都生气了。”
王正瘪瘪嘴,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大哥,若不是我,你也不能看见她吧。你没感谢我倒是埋怨我了。咱先前说好的,你若是见着她,就给我三文钱,如今你也见着了,快给我钱。”
王显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摸了三文钱给他。
王正一把接过来,提溜着眼珠子道:“大哥,如今这蒋夫子不在,你就不想跟大嫂那个那个?”说着还笑得一脸的暧昧,又说道:“你看,这蒋夫子如今睡你的女人,虽说当时是花了钱,可咱家那也是没办法。这蒋夫子听说在镇子里还盘了个大铺面,生意火红得很,却才出了那么点儿钱。你媳妇儿白白被人睡,你心里就不憋屈?”
王显握紧了拳头,面皮绷得紧紧地,一拳打在他兄弟身板儿上,嘴里骂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这混账东西做下的事儿,我媳妇儿如何被卖给别人去!”
王正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也气道:“我好心替你打算,你竟然打我。好,便是先前是我的不是,你自己还养了个小的,还好意思说我。”
说到那女人王显也烦躁得很,那丑陋的女人如今与自己媳妇儿一比,完全就是只癞蛤蟆,王显这心里是抓得慌。而最让王显心里火大的是,他自己的媳妇儿他都没睡过,白白给人个黄花闺女,王显心里是气得牙痒痒。
可蒋夫子在村子里受人尊敬,更别说还有里长呢,王显心里再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平时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却不敢到这边来。这回听说蒋夫子外出了,这不他兄弟一说,王显便跟着过来了。原本他只是想看她一眼,哪怕只一眼也是好的,可如今见了面儿,这心里却是放不下。
王显脸上各种神情闪过,倒是吓坏了王正,生怕他哥再揍他,忙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兄弟。你可不能为了个女人教训我,那女人如今都跟了别人,破鞋一只,你还记挂她什么。”
王正本身心术不正,如今眼红蒋家的钱,他原本的想法是让大哥和那女人旧情复燃,说不得那女人还会拿了蒋家的银子补贴自家。不得不说王正这脑补实在是太过,还真把人当傻子了。
王显很受刺激,他如今心里最大的怨念,便是自己娶得漂亮媳妇儿竟然是完璧之身。每每想到此处,王显就显得很是暴躁。
现如今紧紧巴着他的那个女人,王显虽是看不上她,可那女人却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王显气得拔腿就跑,回到家中,宴氏见他从外头回来,少不得骂他几句,王显正在气头上,凶神恶煞地顶了她一回,把宴氏惊得呆在远处。
宴氏两个儿媳妇儿在屋里瞧得一清二楚,畅快得很。这老东西,成天管着管那儿,两人早就看她不顺眼。
莫氏本就不是甚好教养的女子,而大伯新娶的这个小,不但面目丑陋,瞧着也不是什么好鸟,两人竟然相处得很是愉快。
莫氏笑道:“还是大嫂会调教人,你瞧我家那口子,但他娘一闹,哪次不是哄着他娘,撇下老娘生闷气。”
女人笑了笑,道:“我先回房了。”
王显躺在床上,他如今的住的屋子仍旧是以前那间,只身边躺的人却是换了个人。王显听见开门声,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他那面貌丑陋的女人。
“你这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气?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这当长辈的,你又何必与她置气。”
女人本想扮个识大体的女人,好教他丈夫看看她是多么心地善良的人。
说来两人也是有些渊源,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可偏叫他看见了自己凶恶的一面,那时她生了气,她把亲爹那私生女暴打一顿,本来那女孩儿虽说是爹爹的私生女儿,在家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赏几口饭吃罢了。平时打骂,家中人也不会说什么,那时偏被他看见,还指责自己蛇蝎心肠。自己憋着一口气儿,本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多少也得给个面子,背后她开始处心积虑的策划,终归是如愿以偿。
王显看着她丑陋的脸,越发气愤,指着她骂道:“给我滚。看见你我都想吐了。”
王显这心思活络起来,对发妻念念不忘,常常在蒋家周围转悠,只柳氏轻易不出门,让他寻不着机会。
柳氏自上次被王家两个人吓着了,在家呆了好些天,不敢出门,更是想念夫子在家时候。柳氏有时候无聊了,便回去夫子房里看看书,坐在夫子平日的座椅上,一手拿着书本,模仿起平日夫子的坐姿,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即便如此,柳氏也不曾翻过夫子的东西,只是捡了书架上的书翻看着,又放回原地。
一日,柳氏看书入迷,竟是忘了时间做午饭,听见外头小乙哥儿抱怨,柳氏惊得一下子将书本放进抽屉中,连忙跑去厨房做午饭。等她下午回房,打开抽屉取出书本时,竟然发现夫子的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的红色中国结放在里面。
柳氏惊讶,她送给他的大中国结还被挂在书房里做摆设,她想自己从未曾送过小的给他。这东西除了当初编了几个卖,其它时候也就没做了。
柳氏细细看了看,觉得这是自己的手艺。柳氏仔细回想了一遍,记起当初搭乘蒋夫子牛车时,自己在上面编过,想必是那时候落下的。柳氏笑了笑,没有去动它,这一天都是笑意盈盈,晚上还做了丰盛的大餐。
柳氏越发挂念起夫子,每日里都会说一句“也不知夫子什么时候回来”,一天说两三遍,后来连柱子都会在姐姐只说了个也字就将后面的话自己个儿说起来。倒是让柳氏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在家呆了几日,柳氏也想出去镇子里看看。去了趟镇子,买了些东西,便打道回府。
柳氏却不没想到,竟然会又碰见王家人。
这回却只是王显一个人在,他看着柳氏提着大包小包,憨憨地摸了摸脑袋,问道:“你去镇子里了?”
柳氏嗯了一声,却是不想理会他的。便要进屋,王显却叫住她,柳氏看着他,道:“咱们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是快些回家去。”
王显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就走,就走……”
柳氏道:“你以后别来这儿,这里不欢迎你们。”
王显神色耷拉下来,没有先前那股子兴奋劲儿,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柳氏,问道:“你是不愿意见我?我却是一直念着你的。”
柳氏只觉得好笑,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来做出一副苦大情深的戏码,真真是让人发笑得紧。柳氏道:“请让开,我要回家了。”
王显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你……你不会真对那男人有心思了吧。他只是买了你几年,你仍旧还是我的妻子,再说了,他都三十几岁的人,谁知道他家中是否娶过亲。”
柳氏翻了个白眼,鄙视地看着他,道:“蒋夫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倒是你,莫要做那白日梦了,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