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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是终究要嫁。”
她莫名想到了云梳那句看似大逆不道的话:“凭什么女子就一定要成亲呢?”
“琦儿?”顾玉熙面容严肃起来,“郡马的人选任你挑,受了委屈尽管回家。有谁说什么了吗?”
“哥哥。。。。。。若我不想嫁呢?”
“琦儿。大悦朝,从未有过自梳的郡主。”
顾玉琦按压着额头,宜锦站在一旁,明显也很是焦躁。
除了雯儿外,她和宜绫应该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哥哥的话,将她最后一丝期望也打破了。绮罗郡主本不是勇敢的人。更何况。。。。。。梳儿对她并没有这个心思。
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了吧。
“宜锦,将子佩送我的那件舞衣拿来。”
柔嫩的手指轻抚着细腻软滑的绸料,心底悄然叹了一口气。
“郡主,沈二小姐求见。”
顾玉琦脚步丝毫没有停顿,“领她过来吧。”
“是。”
然而顾玉琦的心绪却并非像她的舞步那么有条不紊。剪不断,理还乱。也许该离她远些,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压抑不住心中的欲望。
沈云梳呼吸一紧。
屋中窗明几净,正前方放了一面偌大的铜镜,倒映出那人翩跹而舞的曼妙姿容。青丝瀑布般垂下,随着佳人旋转随风飘扬。头上未插簪钗,只戴了一个小小的金冠,上有龙凤装饰,嵌着百余块大小玉石。凤喙中含着一颗斗大的宝珠,有睥睨天下之态。
她时而抬皓腕低峨眉,时而轻舒素手广袖,手中羽扇合拢展开,如翥凤翔鸾。眉目传神,顾盼神飞,让沈云梳自惭形秽。
祝姐姐送的这件羽衣真配她。沈云梳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搭上这件用金银丝线绣了百鸟的茜红披帛,更衬得阿罗身段柔美,体态丰腴。
也许有些人,能让同为女子的人也怦然心动。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舞毕,顾玉琦接过宜绫递上的手帕,款款走到看的眼都发直的沈云梳面前。
“梳儿,找我有事吗?”练了一会儿,心绪也不再那么杂乱了。
可既然她无意,为何看到自己老是脸红呢?
沈云梳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咽回了本准备说的话,只问:“阿罗,我以后能来看你跳舞吗?”
“当然。”
宜锦端着木盘稳步走来,沈云梳定睛一看,上面托着的正是自己赠的那块和田玉。她心中一阵欣喜,看了顾玉琦一看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准备亲自给顾玉琦挂上。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绮罗郡主在同龄人中偏高,沈云梳微微踮起脚尖,才将系着玉佩的红绳挂在她脖上。红绳用细细的缎带编成,不会伤了肌肤的一分雪白。
顾玉琦眨了眨眼。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与一般闺中密友不同。云梳与林怀雪,孙馨巧等人关系很好,应该并非没察觉到。
她苦笑一下。说白了就是自己不死心而已,想要找到对方也心动了的证据。
未免露出端倪,还是谈些正事吧。
“云梳,你来找我有事吗?”
“的确。”沈云梳咬了咬下唇,将陈婉茹的遭遇一一讲述。
顾玉琦听了叹了口气,随后摇头。“圣上近两年怕是不会隆宠那位妃嫔了。陈家。。。。。。”
沈云梳惊讶于她的坦诚,却又有些窃喜。近来她不复辗转反侧,想着是否能配上郡主的恩情,而是愈发的用功,即使假期也不懈怠。
午休由小半个时辰改为一刻钟,晚间也点着灯,读书或写些文章。钱朝先准许她从书阁中借阅书籍,看她不好意思上三楼甚至还参考她的水平挑了几本不算太高深的古籍给她。
“阿罗,可否借你的身份一用?”
“当然。”顾玉琦眉眼弯弯,“云梳的请求,只要我力所能及,都会答应。”
“阿罗。。。。。。”
这承诺,太重了。
“阿罗,你去沐浴吧。”沈云梳发现友人微微不适,心中有些歉疚。
“你要回去?”
“嗯。。。。。。可以留下吗?”
看到面前人眼神中无意识的期盼,顾玉琦心情甚好地勾起了嘴角。“当然。等我半个时辰吧——宜缎,领沈小姐去书房。”
“。。。。。。是。”宜缎流露出些许诧异。
郡主的书房连世子有时都不能进去,更别说其他闺秀。郡主真如此看重沈二小姐?
若顾玉琦听到她的心思,必定会笑。不是看重,是喜爱。
“阿罗,你对我太好了。”
“我的好,将来可是要回报的。”
“以身相许吗?”
沈云梳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羞惭地低下头,暗恼为何她跟阿罗说话总是不经三思呢?
也许是望月楼的珠翠迷了她的眼;也许是佳人面若春桃,比往日更添娇艳亲和的样子,偷了她的心。
静谧了半柱香的工夫。沈云梳禁不住结巴地说:“阿罗,是我玩笑太过,冒犯了。云梳给你赔罪。”
“我知道。”顾玉琦伸手去扶,“不用这样。”
沈云梳隐隐约约觉得阿罗心中有事,可既然她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是心中失落。
由宜缎引着出了望月楼,沈云梳问道:“你家郡主昨夜休息的可好?”
宜缎一身浅粉的襦裙,头插莲花银钗,娇俏可爱。她有些疑惑地答道:“郡主今早去王妃那儿请过安之后,心情看着便不大好。世子来了之后。。。。。。”
“咳咳。”宜绡咳嗽两声,小姑娘识趣地闭着嘴。宜缎面上带了些歉意,心中却不甚服气:郡主都说了有什么事不必避讳沈二小姐,宜绡也太谨慎了些。
“是我冒味了,多谢二位姑娘。”沈云梳微笑应道,又问她们的年岁。得知宜缎也有十三了,面上带了些惊讶。
“沈二小姐,是不是觉得奴婢看着比清浣妹妹还年幼?郡主说我长了一张娃娃脸,这可没办法。。。。。。”
第38章
恒王府建在京城的东北角,富丽堂皇却不逾越礼制。据说当初圣上登基时; 恒王曾表示愿为一富贵闲王; 不参与政事; 却被皇帝以刚登基朝堂不稳的名义拒绝了。
这般; 绮罗郡主的霓裳院自然也不是风华院、闲云阁等可比。四角古树参天,紫藤花架下挂着长长的秋千; 仿佛能荡入云端。庭中栽种着百余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香气扑鼻。正院青砖黑瓦; 古朴庄重。屋后有一汪清泉; 澈如明镜,映出竹林倒影。
望月楼在院内西边的角落; 建筑精致典雅; 内里却用夜明珠装饰,说不出的奢华。宜缎说绮罗郡主喜在月明时登上楼台; 在皎洁的月华下翩然起舞。站在楼内往窗外望去能看见芦苇荡边有一座小小的亭台,据说恒王世子最爱来找小妹在此对 弈。
来到书房; 只见内里宽敞明亮,竟和书院中的讲堂差不多大小。靠墙伫立着一排高大的黑酸枝书架; 用厚厚的丝缎帘子罩着。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副劝学的对联,上写: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字体近于天然; 竟是出自恒王之手。旁边挂着岁寒三友的丹青; 下方是紫檀木的三角圆桌,上置青花瓷瓶; 插着几支颇有风骨的红梅。
正中摆着黄花梨的曲足案,左边摆了几本厚重的古籍,右边整齐地叠着一摞杂谈字帖。手边放着文房四宝,外添一块小小的白玉印章。又有一方高些的桌椅,上面干干净净,只留一副未完成的画。
沈云梳心想,寻常人若没见着怕是很难想象这间清雅别致的书房与望月楼是一人布置。看来恒王府的确将阿罗充当男儿教养,然而却又没让她失了女儿家的柔美。当初梦中妻子之论全当玩笑,可若阿罗真是个世家公子,她就算费些心机手段,也要想法子嫁入王府的。
她想着想着觉得好笑。这时宜缎在一旁问道:“沈小姐可想看什么书?或是练字?”
两个小丫头端了上好的毛尖和一叠桂花糕进来。沈云梳看到桂花便想起,自己似乎一直没想起来问阿罗是如何知道自己喜爱木樨的。
可再想想,只要有心,以郡主的身份打探她在府上的情况并非难事,也就释然了。没有被窥视的恼怒,却是被关怀的欣喜。
宣纸洁白,沈云梳随手从筒中抽了一支,竟是十金难买的诸葛笔,忙重新换了。吩咐宜缎,宜绡两个在房中做些自己的活儿,自己不需人伺候;可两人都是尽忠职守的侍女,直到她说不喜有人在练字时离得太近才同意。
“郡主也不喜人离得过近。”宜缎笑眯眯地解释。沈云梳听了,竟莫名有些心虚。
静心写字,半个时辰也不算长。顾玉琦缓步走近,来到沈云梳身后。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优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顾玉琦看她落下最后一横,又陷入沉思,才念道。
那人猛然转身,脸上全是窘态。“让阿罗见笑了。”
“你这诗还没写完。”顾玉琦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她头上随意挽了一个髻,用白玉簪束着。由于刚沐浴完毕,肌肤更显滑腻,嗅一下还能隐约闻到玫瑰花香。
沈云梳红着脸,突然想起上回在枫叶林中接诗,一晃眼也过去两个月了。心头一动,“阿罗,你来接下面四句可好?”
顾玉琦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
“还是阿罗作的好。我那四句太直白了。”
“我倒更欣赏直抒胸臆的质朴。”顾玉琦笑意盈盈,“不过梳儿当真能‘眼前直下三千字’吗?”
“阿罗怎会不知此处并非确数,怕是在笑话我吧。”沈云梳的思虑仍沉浸在绮罗郡主那几句诗中,“阿罗若生为男儿,该是我的如意郎君。”
顾玉琦手一抖。“生为女儿身又如何呢?”
沈云梳愣了一下,只当她在玩笑。“自是义结金兰。”
顾玉琦看了她许久,突然展颜一笑。“来世卿当作男,我亦为女子相从。”
是她疏忽了。平日看云梳处世老成,心智不输长者,却忘了情之一字,怎是能习学的来的?梳儿也许已经开始谋划自己的婚事,却不会知道恋慕一个人的感受。即使在杂书中读到过磨镜之交,估计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沈云梳心下震动。原来阿罗对她的情谊。。。。。。已然这么深了吗?
随后又有些不是滋味。她对转世轮回之说一直没有太大感觉,来生太遥远,踏踏实实过好眼下的日子,一步步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真理。
她恍然间发觉,自己的每一步计划里,都有阿罗的存在。
无论如何,阿罗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释然了些,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自己的玩笑该是有用的吧?
“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然午时了。”月菱正说着,月圆领着三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进来。
“梳儿怎么还没回来?”
“阿姐。”正说着,一身水绿衣裙的沈云梳满脸笑意地走进。连清荷和清莲都有些疑惑,上次见到姑娘这般开怀,似乎还是夫人宣布准许她一同去东陵进学的时候。
“梳儿回来了,一起用膳吧。”沈云华丝毫没有提及方才的焦急。
“好。”沈云梳净面洗手后坐在八仙桌旁,给长姐满了一杯茶。
翌日,顾玉琦带着四人乘车来到陈府门前,说一月不见实在思念,想邀请陈婉茹去恒王府做客。不出所料,陈夫人果然没拒绝。
沈家姐妹等下了马车迎接,只见陈婉茹穿了件柳黄的襦裙,外罩羽缎斗篷,脂粉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一抹愁色。舒秀莹眼角有了湿意,汪玲瑶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婉茹,上车吧。”
进王府后陈婉茹一路垂着头,舒秀莹紧紧拉着她的手。沈云梳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婉茹姐姐眼神仿佛死水一般平静无波,不会是灰心丧气了吧?
顾玉琦领着五人来到东厢房,见室内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便屏退下人道:“我和云梳去对面下几盘棋,你们许久不见谈谈心吧。”
三人感激点头,陈婉茹也勉强笑了笑。
西厢房收拾的很是素净,并无多少古玩珍宝,只摆了个白玉瓶,里头仍插着梅花。剩下便是些红木桌椅,青瓷茶盏一类。沈云梳不禁问道:“阿罗可是爱梅?”
有了些懵懵懂懂的念头,就愈发多心了。祝姐姐可不正如寒冬中的红梅,身藏傲骨。反观自己。。。。。。顶多算朵栀子吧?
她却忘了,花宴中抽中红梅的却是林怀雪。此番不过早有心思,才愈发怀疑;可疑的是,沈云梳并没有与祝瑛一争高下之意,只是盼着绮罗郡主觉得她俩不同。
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清楚。
“如今正是赏梅好时节,我亦是个俗人。”顾玉琦的看着宜锦摆好棋盘,“请。”
半个时辰过后,西厢房内已分出高低,仍是绮罗郡主略胜一筹。沈云华也派人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