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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衍只觉身旁风声虎虎,身子向下摔落,他伸手四处去抓,恰好攀住了一块向外凸出的悬岩。他稳住了身子,手中抓着月夕的袖子,高声道:“赵姬……”
月夕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似乎又听到了吕盈含羞带怯的笑声,又听到靳韦笑着道:“死丫头,我们不离开你,你反而要离开我们么?”她急道:“小师兄他们还活着,我要下去见他们。”
她的袖子本就被袖剑划破,此刻微微一挣,顿时“嘎啦”一声,撕裂开来,身子又往下坠去。胡衍再抓不住,大惊失色,全身顿时冷了。
☆、39 出岫复回还
只听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赵括纵身一跃,一手抓住了胡衍,怀中青影骤出,青丝带缠住了月夕的手臂。
三个人,一人接着一人悬在了悬崖上。
赵括垂头瞧见下面黑漆漆一片,谷深不见底,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和胡衍悬在空中,无法使力。月夕却垂眉低眼,仿佛根本不晓得自己命悬一线,一丝反应都没有。
“月儿,别瞧下面。”赵括大声呼道。
“可我明明听到爷爷他们在叫我……”月夕迟疑着,喃喃道。
“你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瞧。我设法带你上去。”
“我不要上去……”月夕怔怔地望着悬崖下面,“我要去陪着爷爷他们……”
她只微微一动,那缠在月夕手臂上的青丝带,便滑动几寸,她的身子便往下坠落几寸。赵括心中着急,叫道:“月儿,你若去陪你爷爷,我怎么办?”
“你……”月夕茫然抬起头来,瞧见赵括惶急的面容,他身后胡衍更是一脸焦急,她心中微动,却见悬崖边上红色飘动,阿璃正趴在崖边看下面的动静。她突然心口一恸,苦笑道:“你与我又有何干?”
“我怎会与你无干?”赵括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叫道,“你忘了你已经做了我的妻子;你还说过,要与我死生同路,福祸与共的么?”
“我这样说过么?”月夕微微笑道。
那夜在长平谷底,她是说过那样的话:“前面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我都同你一起。”可她便是说过又怎样,如今他心中在乎的人,只怕早已不是她了罢?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觉得意冷心灰,生无可恋了呢?
月夕淡淡一笑,竟然再也不想回应。
赵括见丝带又滑落了数寸。在月夕的臂上只勉强缚住了一圈,可月夕却仍是一幅死生由之的样子。他心里头顿时冷了大半截。喃声低声道:“你忘了那一夜,可我没有忘。我此刻若救不了你,我又何必一意要赶走你。”
赵括说完这几句,突然间心头清明,所有犹豫迟疑都消散开去。他低头一看,西风穿谷而过,云戏崖上的树枝,抖落了簌簌白雪。发出阵阵清籁。月夕的白色罗衫,和她的齐腰长发,都随着冷风飘然而起。
仿佛那日长平谷底,月夕随乌云踏雪而来的样子。
他心志更坚,高声叫道:“月儿,你将香囊送给了阿璃,可你的霜墨却在我的身上,从未离身,我亦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
月夕一怔,抬起头来。赵括手中紧紧揪着青丝带,香囊系在丝带中间,霜墨从他的胸口掉了出来。一青一黑,两物都在风中不住地晃动。
赵括苦笑道:“月儿,我不敢去寻你,也不敢认你,还对你那样冷漠,全都是因为我……我……”他对着月夕仍是说不出口,只是凄声道:“可我此刻才明白,我只活半月也好,再多活半年也好。我只想同你,再如从前一般欢欢喜喜的在一起。”
月夕心头一颤。往事俱都上了心头。
从前的日子,无论是笑的哭的。喜的悲的,只要是同赵括一起的,便是短短数日,也都是好的。赵括忘不掉,她怎么又能忘掉?
她不禁喃声唤道:“老狐狸……”。
胡衍低头瞧去,见她怔怔地望着赵括,月光在她眼中闪耀,便是这样的深夜,都能叫人瞧出她眼里的柔情。他虽瞧不见赵括的神色,可听他方才的话语,想必他此刻的神色也与月夕一般无异。
只要赵括一句话,便能教她起死回生。胡衍突然间妒怒交迸,不知哪里来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盘旋道:“就此一放手,便可以报了杀兄之仇。”而他紧握着赵括的左手,竟真的有了些松动。
可再一低头,又瞧见月夕面上那似恨似怨、如慕如诉的神色,虽不是为了他,可他心中终究还是舍不得。他手中一紧,厉声叫道:“姓赵的,原来你说只要我随你去救赵姬,便将性命交给我,是因为你早没几日好活了。你竟敢又骗我……”
胡衍这样大声一呼,月夕顿时清醒了过来。再想起方才靳韦说的“最短半月,最长半年”,全然明白了赵括方才那话中的意思。
只见赵括又望着她,轻声道:“月儿,你舍得再不见我了么?你若不要我们到黄泉相见……你若舍不得我,便同我一起上去。”话语凄凉,却满含情意,正同那夜月夕到马服君府救他时说的话一般无二。
他话音未落,丝带“刺溜”一滑,从月夕的手臂上松了开。赵括瞧着月夕的身影下坠,心神俱裂,想也不想,挣开了胡衍的手,要随着月夕去了。阿璃纵身一跃,一手握住了胡衍,一手抓住了赵括,叫道:“大哥,你别做傻事。”
赵括正要再推开阿璃的手,突然间一条白绸凌空飞了上来,和赵括手中的青丝带紧紧绞缠。他凝目一瞧,月夕手持白绸,身子一晃,脚尖在壁崖的松枝上一点,有如惊鸿般腾身掠上了悬崖。
她手臂一震,白绸缠着青丝,将赵括带得凌空而起。赵括忙紧紧握住了阿璃,胡衍亦手中一紧,一人带着一人,如锁链一般,俱都回到了云戏崖上。
赵括身子一落定,目光便四处搜寻月夕。只见月夕远远立在雪中,身躯摇了两摇,几乎又要晕倒在地。他忙纵身掠了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两人四目一交,月夕眼含怨恨,她猛地一发力,将赵括重重地推开,便朝山下奔去。
她奔的快,可赵括比她还快。
她只不过跑出了几十丈远,便被后面的一双温热的手臂紧紧地抱住。
月夕知道那是谁,他一抱住她,她就知道是赵括。他箍紧了她,不让她走。她闻到他的气息,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不住地叫自己的名字:“月儿,月儿……”
她晓得是他。她晓得他后悔了,后悔了那样折磨她。可她就是发了疯似的要推开他。
她奋力甩开赵括的手,又想要跑的远远的。赵括再次追过去,将她紧紧抱住,他是决不会再让她走掉了。
月夕想哭想喊想叫,可她的喉咙干哑,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她只能无声地喊着,扑到赵括的身上,她掐他扯他。几乎将他的衣襟都扯破了。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咬的自己牙龈都疼了,可她就是不松口。
她恨死了他,却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赵括只是抱着她,让她掐,让她咬,让她惩罚自己。他唯一会说的便只有三个字:“对不住。”
他低下头,想要去亲她,可他的嘴唇刚刚接触到月夕,月夕却竭力挣扎。猛地推开了他。
可这一次,月夕却没有跑走,她怔在了原地。瞧着赵括,瞧着他被扯开的衣襟里,那个在晃动着的霜墨,还有他胸口上,那若隐若现的月牙印。
他说,他从来未取下过霜墨。就算他赶她走时,那小月牙也一直在他心尖上。
静静的,月夕眼中突然流出两行泪来。赵括心中一阵酸痛,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抱住了月夕。亲着他的头发:“月儿,是我不好。对不住。”
“你放开我,你别碰我。”月夕流着泪,一边挣扎,哑着嗓子喊道。可赵括却不容她挣开,他死死地扣住了月夕的手:“从今往后,我再不自以为是,再不自作聪明。半月也好,半年也好,我再不离开你,叫你一直欢欢喜喜地。就算是死,我也只死在你的身旁。”
赵括盯着月夕,嘴角抿得紧紧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样子。
月夕直着身子,凝望着赵括,再也忍不住激荡的心情,突然一下扑了过去,失声痛哭了起来。她不再挣扎了,只是伸出双臂,紧紧地楼住他,手指都深深地抓进他的背里。
“爷爷死了。老狐狸,我再没有爷爷了……他们都死了,桑婆婆、小师兄、吕盈,他们为什么都丢下我,不管我,都走了?”她在他怀里痛哭着,叫着。
爹、娘,她生而便失去了,她也一早就放下了。可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兄妹情深的靳韦、吕盈,外冷内热的桑婆婆,爱惜着她的祖奶奶与师父,每一位与她命运相连的亲人,她又怎能轻易放下?
这二十余年来,爷爷与众人对她的爱护与关切,让她无法解脱,难以自遣,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的咬着她的心。
她一路撑了那么久,决不肯在胡衍与阿璃他们面前示弱。可此刻在他面前,只有在赵括面前,她才终于发泄了出来。
她哀哀地哭着,眼泪湿遍了赵括的胸膛。他紧拥着她,没有移动一下,他晓得月夕的痛苦,他更明白她的无助。
他让她蜷伏在自己的怀抱里哭着,不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做一个安慰的动作,他只是轻轻地拥偎着她,直到她哭声微弱下来。
月夕的哭声沉寂了,鼻息却渐渐沉重起来,赵括不知道她是否睡了,他微微动了一下,月夕的手立刻紧紧地揪住了他。他叹了口气,俯身抱起了她,低声道:“月儿,睡罢。我再不会走了。”
严冬深夜,雪地寂寂,西北风吹过,又吹落了树上的积雪,又似要将月夕的眼泪冻成冰晶。好在赵括轻轻的,将她面上的泪珠,都吻干了。
月夕的手松开了,却勾住了赵括的脖子,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痛哭之后,总会让人觉得发冷,又让人容易入睡。只要赵括在,月夕便晓得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赵括抱着她,头也不回,朝山下走去。
蓦地里左首一剑刺到,寒气逼人,剑尖直指胸口。他抱着月夕,身子一斜,闪到了一边,几缕头发已经被削断在了风中。
他瞧也不瞧身后出剑之人一眼,只是低声道:“胡兄,是我言而无信,待我同月儿交待清楚,再来同你请罪。”
他的身后还有阿璃,一直默默地瞧着眼前的这一切,他本该回身交待一声,可他此刻,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说。他只想和他的月儿,好好地依偎在一起。
只因他的时日,实在是不多了。
☆、40 曲径终相逢
老掌柜和陆老头坐在柜台后面,小酌对饮。他们脸上已带着几分醉意和倦意,阿牛和他媳妇两个年轻人早歇下了,可老头子们还都没有睡。
这山村客栈的柜台,老掌柜不晓得已坐了多少年,可他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云梦村是个小地方,这个客栈也从来没有住满过,也赚不了多少钱,他开着这个客栈,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人来人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个客栈里发生的,不过就是这么点事情。
便是只住一晚的客人,他也可以管中窥豹,去揣度他的一生。他从来都不疲倦,只有今夜晓得陆老头从山上回来,还受了伤,他的心里才会涌出一股厌倦之意。
他晓得陆老头同他一样。
每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未见全世间的风景,早走一刻都觉得不甘心。可到了他们这把年纪的时候,人的想法便变了,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所以他明知道陆老头刚受了伤,可仍是邀他一起饮酒,而陆老头也没有拒绝。
活了几十年了,若对活着这件事,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去面对,那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外面有人拍门,老掌柜慢慢起身开了门,见到赵括抱着月夕站在外面,他皱着眉嗔道:“你怎么抱着旁人的娘子?如此轻薄,快放下快放下。”他仍是未认出赵括来。可陆老头的眼神却很好,他远远地笑道:“你老糊涂了,他不就是她的夫君?”
陆老头凑到了赵括面前,见月夕双眼紧闭,眼皮红肿,面有泪痕。他“啧啧”了两声,伸出袖子,拍去了她粘在发上的风雪。轻声道:“这丫头……大风大雪的,方才她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赵括苦笑了一下。陆老头囔道:“亏得我在路上认出了你。告诉你她的下落。你说,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赵括仍是不答,陆老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道:“她方才见到我就喊爷爷,她爷爷怎么了?”
赵括见他话语动作都有怜惜之意,低声道:“她爷爷前几日过世了。”
“哦,我就说嘛……”陆老头又“啧啧”两声,叹气道。“可怜呐,有个好孙女,却没福气享子孙福。”
“再没福气,也比你有福气。”老掌柜拉开陆老头,朝赵括使了个眼色,“你啊,娘子死得早,又不愿续弦,无子无女,一辈子孤寡命。就认了罢。”
赵括忙欠了欠身,再没去听陆老头说些什么,抱着月夕便上楼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屈身想将月夕放在席榻上。可只是这样一下,便觉得月夕勾住他脖子的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他忙又将月夕抱在怀里,却觉得月夕动了一下,他垂下头,看到了她。
月夕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