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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阿璃拍着手笑道,“大嫂真是聪明,我自然都听你的。”
赵括哑口无言,只能眼神频频闪动,示意月夕莫要随着阿璃胡闹。可突然间,他转身过来,问阿璃道:“你方才叫月儿什么?”
阿璃一怔,伸手捂住了嘴,讪讪地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顾左右而言它:“我去瞧瞧阿雪,再将它也乔装一番,莫要叫平原君也看出来了。”
月夕双颊晕红,与赵括相顾一笑。月夕望着赵括,柔声道:“阿璃机敏轻功又好,可以帮上你许多忙,你便带上她罢……我要她看着你,是生是死都要将你带回我的身边。”
赵括闻言却蹙起了眉头。月夕低声道:“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轻生。我若等不到你,便去雁门,为你照顾你娘和菱儿,决不做任性糊涂的事情。这样你可放心了么?”
“好。”赵括眉头一展,再不赘言。他想了想,从脖子上解下了霜墨,交到了月夕手里:“这个给你,不要总是披散着头发……”他又低声道:“我一定会回来,你等着我。”
月夕甜甜地笑了,伸手束好了头发,赵括深深望着她,转身出了红泥小栈。
※※※※※
月夕就在红泥小栈里等着,她不晓得等了多少天,只晓得秦军始终不曾攻破邯郸城。
时常会有逃亡的人借宿,为她带来一些的消息。一开始听说,秦军四十万大军已经将邯郸团团围住,秦将郑安平另带了五万人马殿后支援。邯郸城里全民皆兵,这些想走的,都是些在邯郸的外乡人。
后来有人说,平原君赵胜不知听了谁的话,散尽家财招募死士,还将妻妾编入行伍,以鼓励军民共赴国难。
赵括确实没有看错人,平原君固然不是一个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贤相,可他至少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再接下来,便听说信陵君持着虎符去了魏国邺城,可魏将晋鄙不愿听令,随行的朱亥取出袖中的大锤,当场杀死了晋鄙。信陵君夺取兵权,从十万魏武卒中精选八万精兵直趋邯郸。
可前几日的消息却说,平原君已经募得死士三千人,命门客李谈率众击敌。这李谈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人物,竟然凭这三千人,迫使秦师仓惶后退了三十余里,一时不敢复来。可毕竟只有三千人,寡不敌众,三千人尽数战死,李谈亦是死于军中。
流民之言,月夕不敢全信,又不能不信。她忍不住偷偷到城头眺望,果然见到熟悉的秦军黑衣黑甲,数十万人犹如乌云蔽野,逐渐朝西南退去。
可赵括,他又在哪里?
ps:昨天没有双更,不好意思。今天争取三更,明天全部完结!
☆、47 世事有反覆
月夕惟有等。
入了十二月,她终于听说魏楚两军均已赶到邯郸外围。信陵君指挥魏楚联军,对秦军发动了强大的攻势,魏军击于西,楚军击于东,赵军应于内,秦军三面受敌,终于大败秦军。王龁率秦军主力向西仓狂败退了数百里,入了汾城才稍事喘息。
在邯郸城南的秦军郑安平部只剩下两万人,被赵军重重围困。郑安平部远离主力,粮秣断绝,突围无望,只得全军降赵。
秦军死伤三十余万,被迫撤至河西,与六国夹河对峙。此后几年,只求休养生息,再无问鼎中原之力。
月夕仍然没有听到李谈的消息,赵括他……难道真的是慷慨请决死,从容赴国难了么?他向来如此,便是再死一次,又能怎样?
可月夕不信,他答应了她的事情,从来都是言出必践;就算是死,他一定会回来死在她的怀里。
她苦苦地等着熬着,一切又似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日。她醒来时,便困在了宣华宫里,不晓得一切赵括的消息,一日日如刀划过心头,只能靠那一点点的希望撑着。
又是一夜将尽,她靠在窗前,望着窗口凋零的梨树枝,学着赵括的样子,偷偷地从窗户里瞧出去……她想着便是那一夜,赵括只见到了她脚背上的胎记,却自此对她生死以之,倾心相爱,她不禁便微笑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又坐在梨枝上,前方赵括脚踏着一路星辰,微笑着向她走来。
赵括,你究竟是生是死?
想着想着,她的心口忍不住又痛了起来。忽地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呼道:“大嫂,大嫂……”月夕心口一跳。还未来得及应答,门外的声音又叫道:“赵姬……大嫂,白月夕……”
是阿璃在胡叫一气。月夕蹭地站了起来。推开窗格,从窗口跃了出去。见到披着红色斗篷的阿璃,牵着乌云踏雪,正站在梨花树下,面色惊惶。
她顿时脑中一惊,不敢上前,只是轻声道:“阿璃,他……”
“大嫂,”阿璃闻声便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大哥,大哥他……”
“他是不是……”月夕声音如常平淡,可全身都在发抖。
“大哥没死。”阿璃拼命地摇头。月夕心头一松,突地全身一软,坐到了地上。阿璃忙拉起了她,靠在了树上。月夕目中含泪,低声道:“那他人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月夕一愣。
“是个女的……”阿璃的双手却发颤起来。
月夕反而镇定了下来。她领着阿璃进了红泥小栈,坐到了几案边,稳住了阿璃的双手。才沉声道:“慢慢说……”
阿璃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想了一想,才道:“大哥带了我。去见平原君。他说服了平原君,征募了三千死士,大哥领着这些人,虚张声势出其不意,竟然将王陵的二十万秦军逐出了三百里。大嫂,大哥原来这么能干……”
“他本就是这么能干,”月夕浅笑道,“这才是他的本事……”
“然后大哥假装战死,又带着我去见信陵君。信陵君留他在身边。问他这个那个、言听计从……大嫂,那些打战的东西我听不太懂。总之。就是打赢了好几场战……还帮赵国将那个郑安平抓了起来。”
“再后来,秦军退了。信陵君和楚国的春申君被平原君请入了赵王宫。大哥和我本来要回来寻你你,他说咱们一起去雁门,你一定会肯的。可听说赵王派了一位公主来魏楚联军大营,大哥本来已经极小心,带着我躲到了一旁,都是我不好……”阿璃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大哥也不同我说清楚,我以为只要人不叫公主瞧见便好了,便打了一个哨子唤阿雪,然后……我就见到那公主跟在阿雪后面来了,还立刻叫人将我们围了起来。”
“那位公主,是不是人长的极美,头上还带了一只白玉镶金的簪子?”月夕微微冷笑。
“对……就是她,”阿璃叫道,“大嫂,你认得她?”
“我自然认得,”月夕哼声道,“玥公主,平原君的女儿。她同你大哥定过亲,本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难怪她叫大哥括郎。大哥易了容,她盯着他瞧了许久,然后笑着说:括郎,原来你没死,还另结新欢了,那你的宝贝月儿怎么办?大哥就装糊涂,说她认错了人。我们要走,她也没拦着我们,只是又说什么:括郎,你不认我也就罢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赵鄢的下落么?”
“她怎么会晓得赵鄢的下落?”月夕一怔。
“大哥也是同你一样的表情和说法,”阿璃叫道,“大嫂,这个赵鄢是什么人?”
“是你大哥从前的贴身家将,长平一战后便没了踪影,”月夕沉吟道,“赵括自然会留下来了,她又说了什么?”
“她把大哥带到了一边,只说了几句话,便叫人将他抓了起来。我见情形不对,便立刻骑了阿雪来见你。大嫂,她抓大哥做什么?我们快去把大哥救出来……”
赵括自然是要救的。可阿璃问得对,赵玥抓赵括做什么?
赵玥既然捉了赵括,那便是一点都不顾念从前与赵括的情分了;她用尽了法子,赵括也不愿娶她,她又何必去顾念什么情分呢?可她既然恨透了赵括,为何不对赵括痛下杀手,而只是捉了赵括?
她要将赵括交给平原君么?可平原君本就对赵括亲厚,若再晓得他就是李谈,只怕会网开一面。便是只有万一的可能,以赵玥之精明,她也不会做这样蠢事。
月夕沉吟了半晌,问阿璃道:“可晓得她将你大哥捉到哪里去了么?”
阿璃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摇头道:“我只晓得的,她是替赵王来犒赏魏楚联军的。对了,她身边的侍卫,有几个就是上次跟着赵王来马服君府的那群人……”
赵王宫的侍卫……赵玥由赵丹派来,由赵丹的贴身侍卫护送,合情合理。可如此一来,赵括生还的消息便瞒不了赵丹了。赵玥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既然如此,她就未曾打算瞒着赵丹。月夕又想起上一次在马服君府,赵丹对赵括家人诡异的态度,其中大有蹊跷,莫非赵玥是要捉了赵括去见赵丹么?那么岂不是要入赵王宫去救人了?
可她为何会晓得赵鄢的下落?赵鄢究竟去了哪里?月夕仍是想不通,却又觉得这件事情极为重要,是其中的关窍所在,只是低着头思忖着。阿璃在一旁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未曾回应,阿璃心中着急,不停地扯着月夕的袖子,叫道:“大嫂……赵姬……”
“别吵,叫我好好想想……”月夕皱眉轻斥。阿璃见到她面上突然间威严极甚,心中顿时惧意大生,可心中挂心赵括安危,又气又急,眼中含着泪,伏到了几案上。
她虽心急,却有几分猜到月夕要想的事情,必定与救赵括有关,且至为关键,所以才一直在推想其中的过节。她再不敢惊扰月夕,自己又没法子可想,只得忍着泪,苦苦等着。忽然眼前的油灯的灯芯一爆,火花朝自己溅来,她忙一侧身,那火花落在那青色的香囊之上。
她上次因这香囊被赵括责骂,晓得这香囊对赵括和月夕极为要紧,连忙伸手去掸。一触手却觉的香囊内软绵绵的,也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好奇心大盛,一时忘了别的,悄悄地伸出手,抽开了香囊上的丝带,又轻轻地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里面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过是三枚刀币,还有两张布帛,她悄悄地打开其中青色的一张,里面竟都是血迹,她顿时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以鲜血写了几行字,血迹已干,甚至显了一些黑色。
阿璃自幼随爷爷行走江湖,顺手牵羊取人钱财,最忌讳的就是血光之物。她虽然胆子大,可见到月夕将这样的东西收藏在香囊里,且珍而重之的收藏,心中实在觉得有些惊怵,甩手就扔到了地上,大叫道:“呸呸呸,大吉大利。”
“你做什么?”月夕被她惊动,伸手将那块写了血字的布帛拿了起来,“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阿璃皱着眉,朝她的香囊指了一指。月夕这才瞧见自己的香囊已经被她抽开,福伯送她的刀币和包裹随侯珠的帛布都被阿璃取了出来。她忙将两件东西先收进了香囊,才展开了那件带着血字的青色布帛。
“我的香囊里怎会有这个东西?”月夕诧异道。
“你自己的香囊,你自己不晓得么?”阿璃讥笑道,可又靠近了她,和她一起看着上面的字。这字以血写成,可歪歪斜斜、瘦骨棱棱,像是临时一挥而就。阿璃一字一字地念道:“余等兵败被围,实乃天命,然亦非人力乎?邯郸来人密入上将军营帐,数日即不见影踪,兵败一事,此人必牵扯甚多;惜上将军执意为其隐瞒,惟盼信陵君深究之,余等便死,亦可瞑目。”
ps:这两天又写了好多错别字,大家请见谅啊,我有看到都会慢慢改过来的。
☆、48 人心若波澜
阿璃念完,又惊诧道:“大嫂,这是大哥写给你的么?不对……应该是写给信陵君的。”
月夕双眼紧紧地盯着布帛,前前后后又看了好几次。这写字之人,显然是赵军中人,可这锦囊她一直随身,长平见赵括之前,曾打开过一次,其时并无此物,此后便也不曾打开过。又有哪个赵人,可以将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来呢?
这人知晓赵括甚多,曾与赵括同被围困长平,又识得信陵君,想来想去,倒也不难猜,便只有战死的冯亭了。
若真是冯亭,那便是当时在她被赵括点了穴道人事不省时做的。他只当月夕与信陵君真是叔侄,便想借月夕之手,将这信送给信陵君,为他查明长平兵败的真相。
原来冯亭也觉得这一战有古怪。
月夕还记得,当初赵括被围,其实是大出爷爷的意料,白起因此评价赵括外强中干。可后来白起又说赵括在无粮无援的绝境,却仍能让秦军死伤大半,是秦国的心腹大患。爷爷的话虽然前后矛盾,却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再加上冯亭书中所言,可见当初赵军内确有问题。
可赵括至始至终也不曾对自己透露过半点风声,冯亭亦说他执意为其隐瞒。究竟是何人,做了什么事情,能让赵括如此谨小慎微地维护?
月夕心中疑虑重重,忽然又想到那时在故关前遇到赵鄢,他说赵括叫他将什么人务必要送回邯郸。莫非那人就是赵括维护之人?
可她后来问过胡衍,自他们一行到了邯郸,胡衍从未在马服君府内见过赵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