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哈哈哈……”他跳下树,笑得不亦乐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我在无涯的竹里馆里一呆就是五日。五日里除了陪无涯喝茶下棋,看书弹琴以外,便无事可做。这一日我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他:“无涯,你习武似乎从不用剑。”我尚且记得与无涯的第一次见面,他揽着我站在树杈之上,对着苏夕鸾虚空地划了几笔,便把夕鸾打得跪地求饶。
未无涯叹了口气,我又想起了之前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不过近些时候脑子里开始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我猜是和我的曾经有关。”他比比划划,开始勾勒那些场景,“有龙,很大的龙。还有血……漫天都是血。”
事实证明无涯是不适合讲故事的。龙,还有血……神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一个人没有之前的记忆,这是多么可悲又可怕的一件事,于是我对无涯除了心生的喜欢以外,还有一点点的同情。我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我唯一能记得的,便是我有一个主人。”他笃定地点点头。我跟着他点点头,“你以前跟我提到过你和你主人一起研究女人……”这话听着十分下流。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清晰的记忆。”他望着天,似乎在回想。我不知他的脑海里是否有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但是我接下来的提议着实让我自己也……有些难堪。
“想要了解女人,最好是去风月场所,比如青楼什么的,那里的女人可多了。”
☆、第40章 第十一枝 清商(二)
我幻化了一身男装带着无涯来到万年城里最大的青楼洞庭四季,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完全是夕鸾告诉我的,此前我在踏雪的时候从未涉足过此等地方。无涯看来和我一样,更悲哀的是,他不仅不知道洞庭四季,他连青楼是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在我们踏进洞庭四季的那一刻,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一本正经地望着我,“我以为青楼定当是装饰得尽是青色,原来不是如此。”
上前来揽客的妈妈一听,笑得花枝乱颤,我慌忙解释道:“我朋友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哈哈,什么都不懂。”
妈妈仿佛尤其喜欢我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年,将我俩领进二楼的一处阁楼。我逡巡了一下,发现此房间的幻境格外得好。两边靠窗,左边望出去是热闹的街市,右边望出去是一片碧色的草坪。而后又招来了几个姑娘让我们挑选,我暗地里捅捅无涯,示意他做主,无涯完全失了神,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我颇为无奈,只能随着我看人的喜好留下了一个黄衣姑娘,一个手持琵琶的姑娘,还有一个笑容淡然很有气质的姑娘。
洞庭四季其实是由四个花楼组成——玉楼春”、“夏犹清”、“千秋雪”、“且如冬”,听闻“千秋雪”秋楼最富盛名,所以我留下的三人皆是秋楼所出。
黄衣姑娘立刻过来替我打起了扇子,琵琶姑娘弹起了琵琶,气质姑娘坐在无涯身旁给他斟酒,我感叹了一下这青楼女子的素质真是高啊。我附在无涯耳边小声说了句:“有什么问题快问,这些可都是女人,而且是女人中的女人。”
无涯淡淡笑了笑,便问起了别人“吃过饭了没”、“喜欢什么颜色”、“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消遣”这样类似于人口调查一样的问题。我在一旁默默无语,只能时不时让那黄衣姑娘给我剥个橘子吃吃。
正是惬意舒服,琵琶缱绻之音靡靡传来的时候,那边厢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臭小子给我站住!”,嗓门之大非一般人所能及。我听得真切,这声音是极为熟悉,有些泼皮,除了棠梨还能是谁。
我走到窗边望去,只见大堂之上一男一女追前逐后,女的不用说自然是穿着一身黄衫的丫头棠梨,男的我不曾见过,不过浑身也是被一股祥瑞之气包围。无涯见状,也是同我一样好奇。我指着棠梨示意他那是我认识的朋友,他便想上前帮她抓人。
我扯着他的衣袖略微一愣,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立刻小声说了句:“降魔者……附近有降魔者。”
他脸色稍变,迅速将我塞进了床底,急急说了声,“别乱动,我施法掩住你。”我知道无涯术法不是一般的强,于是我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隐没在这个连头都不能抬的地方。不过半响,外面便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我不知道无涯在耍什么把戏,只能不动声色地尽力去听。
“你那朋友正在施法,着实厉害。”一个耳语般的声音蓦然在身边响起,我吓得往后一退,然而这窄小的地方退无可退,不可避免地便将头撞上了墙壁,疼得我就差没叫唤。
“你谁!”我瞧见外面似乎根本听不见这声响,便果断叱问。男子“嘿嘿”笑了笑,道:“你猜猜看。”
……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句话,“你猜猜看。”
猜猜猜猜你个大头鬼!“你不说我立马把你扔出去。”我恐吓道。
他向我凑过来,贴近了一看,我才发现这正是方才棠梨正在追的那个男子,面容清秀,生得白白嫩嫩。我不由对棠梨满心佩服,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
“你在躲棠梨?”单从这男子的样貌来看,并不是什么坏人,猜到他应该是趁着无涯施法的时候躲了进来。
他又“嘿嘿”一笑,道:“你那朋友施的法,比棠梨还厉害,她破不了,自然找不着我。”
“你和她什么关系?躲她干嘛?”我有一颗八卦的内心,继续刨根问底。
小白嫩瞅了我一眼,道:“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告诉你。倒是你,如何认识那个恶婆娘的?”
居然把棠梨唤作“恶婆娘”,对他的好感骤然下降,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说拉倒,我待会儿自个儿问她去。”
未无涯将我二人从床底捞出去的时候,我们正在争论“棠梨会不会把小白嫩和她是什么关系告诉我”,小白嫩说要同我赌五百枚金株棠梨绝对不会告诉我,我嗤笑他,然后接受了他的赌局。怎么说棠梨现在也是我的人,勉强来说是受我指挥的,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告诉我,这小子未免太瞧不上人。
无涯对我们讨论的话题显然没有半点兴趣,继续与身旁的青楼女子聊起了各种家常,一时之间我竟有种我们是否身处什么官家夫人聊天场所的错觉。
小白嫩转身想逃,我一把将他扯回来,朝着窗外大喊了一句:“棠梨,你要的人在这里!”小白嫩始料未及我也会这么不顾形象,撒腿就要往外跳。无涯显然是帮我的,挥了下手,小白嫩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棠梨随即便赶到,先是一脸“你跑呀叫你往哪里跑”的表情望着小白嫩,随即才发现到我,惊呼了句:“姑娘……你怎地在此?这里可是青楼呀。”
“你不也在此么?”我嬉笑着回她,又指了指小白嫩,“这人是谁?”
棠梨瞬间面露凶相,抓起地上之人的衣服,一把扔上了床。不得不说,这架势真不像一个妙龄少女能干的事情。无涯也被吓了一跳,望了望棠梨,又望了望我,最后把目光放回了那三名青楼姑娘的身上,眼里带着慰藉。他此时此刻一定在想:还是你们像女人呀!
小白嫩缩在床脚处,眼里满是惊恐,望着我,嘶哑地喊了一句:“好姑娘,救我……”棠梨捏着小手蹦蹦跳跳:“现在谁都救不了你,还不快把本姑娘的东西交出来,难道要我亲自搜身么?”
小白嫩哭丧着脸苦笑了一下,伸出手,道:“喏……”
棠梨正欲去接,却不料那人瞬间幻化成一缕轻烟,飘忽飞进了那琵琶姑娘手中所抱的琵琶之中。女子被无涯控制了心智,没有感觉。棠梨怒气冲冲地直跺脚,抢过来琵琶便是一摔,“啪”的一声琵琶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而那缕轻烟便随之消散在风中,没了踪影。
无涯也始料未及,此人居然有幻化成烟的本事。
“他是清商。”棠梨沮丧地往床上一坐,拣起个橘子便开啃,“是一只琴魄。”
“难怪会化烟之术。”我赞叹了一句,“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棠梨又是一阵愤慨,先是将清商骂了个遍,终于说道重点的时候,却突然打住,“可不就是……可不就是……”
我与无涯对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到底“可不就是”什么?
她才支支吾吾,用小声地不得了的声音说:“一剑柳年给我的信物,若他来万年看不到信物,他便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棠梨。”
我一怔,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你把柳年搞定了?”
棠梨“唰”的一下红了脸,羞涩地点点头。
听到此等好消息,刚才还被降魔者差点找到的不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虽然不知道棠梨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搞定柳年。但是俗话说得好呀,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只要柳年肯站出来呼喝一声,如今灌湘那边的局势肯定要为之一变。只是不知道,这柳年到底是冲着何种目的愿意帮我。
“姑娘在担心?”棠梨咬了一口橘子,又一口给吐了出来,满脸痛苦,“不要担心,他是真心要帮我们,不是坏人。”
我讷讷地点点头,在无法决断的时候,我通常都会选择相信另一个人,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我冲棠梨会心一笑,另外,“这橘子真的要剥皮才能吃的。”
☆、第41章 第十一枝 清商(三)
棠梨在清商的身上洒了她独有的追踪花粉,不管清商跑到哪,只要是有花香的地方,蒲公英花精便能带来消息。于是棠梨好整以暇地在洞庭四季里听着小曲儿,吃着橘子,直到窗外飘来了一朵洁白的蒲公英花。
“他在桐山上,嘻。”
本来我不想无涯参与到我个人的私事里来,让他就呆在洞庭四季继续探讨“女人”的话题。但是他十分担心我的安危,执意要跟着我去。我望了望棠梨,她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于是我三人便齐齐向桐山而去。
桐山是万年城外最富盛名的山之一,因为山上遍栽桐花而得名。到了清明前后,桐花开得繁盛,慕名前来赏花之人简直络绎不绝。然这大冬天里,登桐山之人,恐怕除了我几个,再无他人。
山野空旷,长空浩览,树木枯丫,整一派萧条凄索的模样。然而就在这空山不见人的桐山之上,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清音。仿若伴着流水叮咚,声声沁人心脾。
棠梨素来喜欢上蹿下跳,却在听见那股绝响之音后,静静地走在前面,再不多语。其实从之前见她与清商见面时便能看出,他二人之间定有我猜不到的过去。否则,清商也不必如此笃定地与我赌下五百支金株。
我与无涯并肩走着,享受这山间独有的惬意。随时凉风不断,阴冷异常,却好在有那古琴之音时而传来。无涯蹙了眉,轻声了一句:“高山流水,如鸣佩环,与龙吟之音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心里一沉,想起了苏风华。
找到清商的时候,他正独自盘腿坐在崖边,腿上是一柄古琴。崖下是一泉碧绿深潭,对面是直下三千尺的飞瀑。冬季少雨水,飞瀑变成了小小的水流,难怪这琴音之中会有叮咚之声。清商面容淡雅,神态高绝,与我方才在床下碰见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判若二人。他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只微闭着眼,背对着我们挺拔而坐,长发和着风轻轻飞扬,手指在琴弦上不断地来回拨动——那神情,真是像极了苏风华抚琴的模样。
“臭小子!”棠梨冲着他孤傲的背影大喊,“东西还我!”
然而琴音未止,狂风继而袭来,原本叮咚的琴音却蓦地转了调,变徵之音悲戚哀婉,棠梨这才察觉到些许不对,上前一步,不敢靠得太近,轻声,“清商啊……”
彼时长风不止,山涧之中更有野花扑鼻。然那琴音却是说不出的哀婉,直入人心。
“命运由天,人心却身不由己。如果人的命运是由司命神掌管,那么人的心,却是由谁掌控呢?”和着清风与琴音,清商温婉的声音缓缓而来。
一时无语,棠梨退却半步,面色怔忡。琴音戛然而止,只见清商长身站起,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满脸是风干的泪痕。我被怔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何种反应。他走到棠梨身侧站定,抬起右手,露出白皙的手臂。他手中,是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四周尽是燃烧的火焰——这,不正是一颗命魄么!就如凡人身躯有三魂六魄一般,洪涯仙人体内,也恰有这样一颗失之不再的命魄。
“给你。”清商一双眸子暗淡,沉沉地望着棠梨。
我一惊,清商莫不是要把自己的命魄给棠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