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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遥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她怪有意思的,以后多带她来玩玩。”
叶长安在贺添几个公子这边,却是遭了冷遇。
与贺添同坐一桌的沈珏,面有嫌弃的看着叶长安,“你跟文子欺一道来的,不会就是常乐县来的庶民吧?”
这位沈公子的父亲乃当今太子师,沈珏自幼有才名,为太子伴读,人生的白净儒雅,是名副其实的如玉公子。就是有点过于高洁自好,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污秽之物,当然这污秽里头,也包括以叶长安在内的广大庶族。
士庶有别这句话在洛阳城里最能体现,像沈珏这般坐不与庶民同席者大有人在,好似他们的屁股总比一般人高雅,一旦沾上了庶民坐过的席子,明天就会生脓疮一样恐怖,端的是势同水火,避如瘟疫。
另外几个公子虽不像沈珏那般嫌恶,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贺添立时就有些后悔让叶长安替他说媒,成不成是两码事,身份上就已经说不过去。
叶长安自己倒是面无愧状,抱着胳膊居高临下说道:“我是常乐县出来的,如何?”
“一个庶民,如何能与我等同室而坐!”
叶长安笑,“那如何,要不我去楼下用喊的与几位说话?”她后退了几步,走到离远一些的矮机前坐下,大声道,“我没别的事情,贺公子要说媒,我总要了解一二,贺公子答应我的,应该没忘吧?”
贺添那脸色刷的一下涨红,他看中徐娘子的事虽然没有藏着掖着,但说媒这事却并不想与人知道,万一没成,脸没地搁啊。
叶长安这么一吆喝,其他在座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瞧,幸而陌遥娘子很是时候的奏起了琴,多数人并未听的清楚,这才遮掩过去。
陌遥娘子真是个妙人。
贺添慌张的扇起了他的羽扇,指了指叶长安,“你给爷滚回来!”
叶长安从善如流的又回来,与贺添同席的沈珏立时起身,坐到了另外一桌,叶长安问贺添,“我坐在这里,贺公子没意见吧?”
贺添没好气的指了指对面,“赶紧坐下有话问话,屁事真多。”
这帮庶民真是没有眼色不识好歹,一个比一个讨嫌,要不是怕她嘴上没有把门的,贺添才懒的搭理她。
“贺公子容我问一句,你为何非要着官媒衙门来成好事那,直接去寻徐家娘子说清楚不是更妥帖吗?”
贺添抿着嘴,羽扇扇的更加焦躁,一副不知道从哪说起的为难样,在心里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种话叫他如何说出口!
叶长安立时明白了,一定是人家徐娘子不搭理他,一腔春心无处安放,这就不免存在一个问题,越见不着越不甘心,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真喜欢还是面子作怪。
叶长安说媒看似不讲道理,但始终讲究个合适有度,假如贺添是一味的毫无道理的单相思,譬如脸面作怪啊,图一时新鲜,追求到人家娘子后又舍弃的,她一定不会瞎耽误功夫,大概会直接劝他放弃,再遇上强取豪夺的,替人家娘子动个手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那贺公子我再问一句,你可知徐娘子为何不想见你吗?”
贺添点脸更难看了,“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做成媒官的,有你这样说媒的吗?”
叶长安摊开手,“不然您另请高明?”
“能不能换个像样的问题那,这种话如何回答呀!”
“那我这么问吧,在你眼里,徐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添的脸色不由羞赧起来,不知想起了多少溢美之辞,一时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夸,“自是貌美无双,聪慧娇丽,吾见之一眼便不能忘怀。”
“那如果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那?”
贺添一愣,羞红的脸立时就刷白,“那某宁可不娶。”
“如此,我却是明白了。”叶长安笑了笑,“我可以替你跑一趟腿,至于成与不成,端看天意,不过有一句我得提醒贺公子一句。”
“如何?”
叶长安凑到桌前小声道:“公子可知物以类聚?我若是徐娘子,大概也不太愿意见的。”
就这什么国子学五公子凑一块,那就是活生生的五个大字—不,是,好,东,西。
贺添的眉头抽了又抽,想说一句纯属放屁,又觉不雅,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刁民,满口厥词一肚子坏水,可知他们几个多么受小娘子欢喜吗,她是眼瞎了还是压根就不是女人,什么破眼光!
但是转念又一想,之前徐娘子看他的眼神,确然好似不那么美丽,在这之前,贺添都没认为那是一种嫌弃,只当是徐娘子害羞,故做嗔怪之状,难道莫非徐娘子真的嫌弃他!
贺添心里一凉,如同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心慌脑鸣的看了一眼另外四个狐朋狗友,越发怀疑叶长安所言有那么几分道理。
原来他在徐娘子眼中,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那!
叶长安从贺添处回来坐下,陌遥刚奏完一曲,文子欺还摇头晃脑沉浸其中,好似刚喝过一缸酒,半辈子都要醒不过来的熊样。
陌遥步下台来,坐至叶长安对面,此时台上又有乐女续奏,悠扬婉转轻风阵阵,陌遥斟了一樽酒递给叶长安,酒香醉人。
离得近了再看,陌遥娘子肤如凝脂,眉目高深,举手投足优雅有度,天然有一股庸冷气质,却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极有一种让人亲近之感。
不禁让人好奇,世间如何能有这般女子。
“井巷不掩酒香,当真妙物。”叶长安酌了一口酒,只觉通身舒畅,赞叹酒水也能这般美妙。
“公子念过书?”
“略通几个字。”
叶长安确然是念过几本书,这是她唯一要感谢彦娘之处,虽然她没有蔡崇嘉一样的心志,却认为读几本书并没有坏处,不过十分有限罢了,跟洛阳城这些动辄要咬文嚼字的士人相比,顶多算是认字。
陌遥淡笑,“公子可知如何见徐家娘子?”
叶长安不大好意思的摇头,她当然没有门路见到世家娘子,正打算着回头问一问隋衍,如果陌遥能有法子,自然再好不过。
“陌遥娘子若有指教,我自求之不得。”
“谈不上什么指教,我恰好与她们有交,知道明日有一个花社,倒是可以引荐你过去。”
“如此当真求之不得。”
正说着,楼下忽然传来喧哗声,原本幽静的香楼,顿时嘈杂刺耳,陌遥蹙眉,行至望台往下看,只见一队廷尉兵毫无礼貌的冲进楼内,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井香楼虽然不是什么高门,但也绝不敢有人不打招呼随意闯入,她李陌遥在洛阳城还是有几分薄面,难道廷尉府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廷尉大人屈尊,可是有何贵干?”陌遥问道楼下的徐康年。
徐康年现在头大如斗,一脑门子官司,哪里还能顾忌什么脸面,寻了大半个洛阳城皆不见梁建章踪影,现在便只剩下城西没有详加搜查,不为别的,这边尽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族,轻易搜查不得。
所以相比较起来,井香楼就算不得要顾忌之处,先搜了再说。
“陌遥娘子得罪,实在是火烧眉毛的公务,便先得罪了,娘子可有见什么陌生之人往来?”
“徐伯父你来的正好,这里正有一个陌生庶民妖言惑众,目无尊上,徐伯父快教训她!”
陌遥还没说什么呢,就听楼上的齐梁大声嚷嚷了起来,手指毫不客气的直指叶长安。
正文 041不省心
叶长安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挺大个郎君,怎么跟个耍无赖的娃娃似的,他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蝎,好像她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另有那几个公子,皆口诛笔伐的认定她不是好人,可算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妖言惑众。
徐康年怀着一腔热血跑上楼来,当真以为能有所收获,待看见叶长安时,立时心凉半截,心说小娃娃过家家吗,这帮不务正业的混蛋玩意,不上学读书跑这来争风吃醋,换成是他儿子,一准先打断腿。
文子欺怕叶长安脾气上来真惹事,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徐大人勿怪,是我跟白渊带回来的友人,并非什么陌生人,官家那里也是知道的。”
“抬秦将军出来压人吗!”齐梁不松口,非要报方才的仇,“徐伯父你瞧,我手腕都差点让他拧断,能是什么好人那,没准就是柔然来的奸细!”
越说越没边了,贺添好歹比齐梁会看点眼色,又认定了徐康年是未来岳丈,力求做出个识大局的样子来,忙劝阻齐梁不要添乱,“徐伯父,是我们几个不懂事,这位不是什么陌生人,都认得的,方才生了些不必要的口角,那什么您有公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徐康年脸色不愈,“没你们几个什么事,该上学上学去,净跟着裹乱!”
“廷尉大人公务繁忙,不如喝杯酒压一压火气。”陌遥端着酒过来,笑语嫣嫣的不容人拒绝。
徐康年知晓方才已然得罪了她,尽管实在没什么喝酒的兴致,也不好再拒绝,“有劳陌遥娘子,如果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人,某这就把人撤走,打扰之处,以酒赔罪。”
搜都搜完了,赔罪还有甚用,不过见徐康年这一脑门子官司样,谁都知道他离倒霉不远了,何曾见廷尉大人亲自搜街的,便知此事棘手,陌遥自然不愿与他计较。
徐康年喝过了酒,心烦意乱的从井香出来,正遇上秦未。
“这不是廷尉徐大人吗?别来无恙。”秦未拱手问候。
徐康年现在哪里还是无恙,简直要病入膏肓了,作为此麻烦的罪魁祸首,徐康年已经恨死了秦未,没事把梁建章揪出来做文章,真是缺了大德。
“秦将军才是别来无恙,实在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秦将军,有幸至极。”
秦未呵呵一笑,“惭愧的很,叫徐大人挂心了。”
咬死他还来不及,谁要挂心他的死活!
“呵,秦将军若是有闲,多管管你带回来的那几个庶民,刚进来洛阳城就学会酗酒斗殴,实在不成个样子。”
秦未眉头一抽,本能的就先想到叶长安,错眼不见的又惹事了不成!
“如此有赖徐大人提醒,便不耽搁您公事,城门已经封了好几个时辰,百姓多少都会有怨言,您还是要快些好。”
这话狠狠扎进徐康年心里,却又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搜城。
秦未并非漫无目的来游街,他借着巡查之由,在洛阳城走了一遭,洛阳城还是那个洛阳城,并没有因为他离去三年而缺点什么,对他而言依旧毫无亲近之感,尽管他自幼便在此成长。
他走了大半个洛阳城,最后来到城西,有关梁建章的下落,他始终认为梁建章根本没有跑出去,而是就在洛阳城的某个角落里,在洛阳城里能有这种本事的,大都集中在城西,但是秦未知道一定搜不出来。
他刚回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布棋,那便只好陪着走两步罢了。
行至井香,正赶上叶长安出来,后面还跟着恋恋不舍的文子欺,连陌遥都出来相送。
面子不小啊,陌遥能出来送的人可有限的很那!
“看来我这一趟没白出来,居然遇上了秦将军。”陌遥与秦未颔首示意,“这么看着,倒是比往年添了一些烟火气。”
“陌遥娘子能夸一句,某才没白来一趟。”
两人一副老友不见的相熟样,叶长安低着脑袋不看他,想不到一本正经的秦将军,原来也爱来陌遥娘子的酒肆。
秦未淡淡瞥了一眼焕然一新的某人,想说如此轻佻的衣裳实在毫无美感,但并不能否认被她穿的很好看,同样的衣裳套在文子欺身上就是轻佻,套在她身上就是恰到好处的张扬。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掩盖她不省心又生事的实事。
“家人不懂事,给陌遥娘子添麻烦了,改日某再来赔罪。”
听到这里叶长安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家人啊,真把她当闺女了吗,瞧这给自家惹事精赔礼道歉的口气,怎么这么别扭那!
转念又一想,他说的大概是文子欺吧,毕竟那才是不省心的祖宗。
陌遥扑哧一笑,了然的看了秦未一眼,“将军客气了,叶公子与我投缘的很,我很喜欢他。”
叶公子?秦未嘴角一抽,敢情连陌遥都没认出来吗,再看叶长安这身打扮,可不是时下娘子们最钟爱的模样吗?
秦将军感觉肝火又有上升的迹象。
“你们两个还认得回家的路吗?”
文子欺心虚的嘿嘿一笑,知道秦将军一定是怪他把小媒官带出来,尽管他十分不以为然,“认得认得,没喝多少,我这不是心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