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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你让他平躺着，还是赶紧换了你们身上湿衣服，天凉，小心风寒。”眼见着玉瑾然吐了一大滩河水，喉间发出一声声细碎呻吟，杨若兮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了，起身退到了老太太身边，低眉顺目道歉道：
“老太太，事急从权，孙媳逾矩了。”她可是深知封建社会对女性苛刻，若不抢先老太太这里过了明路，以后被追究起来总归是自己不好。
老太太从她冷静让人伸竹竿救人到亲自动手救活玉瑾然，这中间看到了太多东西，哪能不知道这一次全靠她冷静沉着，万幸这位玉少无甚大碍，否则整个穆家都难以脱手；拍了拍杨若兮手背安慰道：“若兮哪里是逾矩，难得府里还有个清醒能当大用。很好，很好！”
大船那边，穆清风也用同样法子帮着袁熙催吐了口中水渍，袁熙溺水本就不严重，此时浑身湿哒哒被穆清风扶着站了起来，遥遥对着段皓庭问道：
“段兄，玉少还好吧？”
“死不了！”回答却是玉瑾然，有气无力声音也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若是他身体无碍话说不定此时都蹦起来一脚将袁熙重踹进了河里，“要是你不自作主张来救我我会好。”
杨若兮倒是冷眼旁观心里有些怀疑根本就是那个袁熙将玉瑾然推到水里，只是人家当事人都不说什么，这些外人难道还强上前主持公道不成？扶着老太太暂时退到了舱里，两艘船中间架起了木板栈桥，要接了这艘船上段皓庭等人去那边换了衣衫才重登陆转乘马车。
段皓庭盯着消失帘子后窈窕身影，脑海里是她自称“孙媳”，又穿成那个样子？难道是穆子墨成婚了？姑妈不是说穆子墨考不上进士绝不成家吗？不过那样聪慧冷静女子，穆子墨动心也是很正常吧！
穆子墨此时就大船甲板上，是三天别人寻欢作乐，他则关舱房中闭门不出，临下船才钻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看了一出好戏，他也盯着杨若兮背影隐没，细长双眼眯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笑容。
盯着杨若兮还有穆清风，从杨若兮出面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她，船上女眷普遍尖叫晕倒惊慌场景里，她安静沉着像个异类；接下来有条不紊指挥是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他那个未语泪先流妻子么？难道真如奶奶所说，她只是因为太悲伤而失了本性？如今回了她熟悉京城，她也开始振作了吧！
……
033 众人疑窦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穆元森之所以告假前来远隔京城好几百里路绵州迎接老太太等人自然有他考量。穆元森前妻留有一子一女，女儿嫁便是这绵州刺史家嫡出大少爷，因着穆元森现妻子娘家显赫，连带，穆家婉娘绵州朱家还是有几分体面。
这不，一听说穆家大伯穆元阳回京述职，朱刺史就借着职务之便封锁了大官船码头，又派了不少兵士前来维持现场秩序，甚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还亲自出马准备到码头拜见一番穆家老太太；岂料他来得还真是巧，正好遇上那一团乱局。
“亲家，这是谁这么不小心落了水里？”朱大人见穆元森同样只是伸着脖子往河里打量，身子却是丝毫没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穆元森也正有些迷糊呢，前前后后下水那么多人当中他只对段皓庭有些许印象，自然不会跟着惊慌失措，听到亲家询问，同样疑惑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呢？”论官职，穆元森要比朱大人高两级，只是现不是官场，穆元森倒是不和朱大人以官位论交。
就两人疑惑不已之时，穆元阳已经派了穆添福先行上岸，一番解释调停后，两艘船上架起了一米多宽木头栈道。
穆元森见着被阮嬷嬷搀扶着走出老太太不禁潸然泪下，一撩衣袍屈膝跪下：
“母亲，不孝儿子元森给您磕头了！”
他这一跪不要紧，他身边朱大人也连忙行了大礼，他身后一位二十来岁羽扇纶巾俊秀男子却是跟着穆元森跪了地上，“孙婿朱秀文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见着穆元森如此行事，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遭出来迎接仆役小厮平日里都是艾氏掌管，穆元森这一跪是告诉艾氏他对老母亲有多尊重，免得从来不曾老太太面前立过规矩艾氏看不清形势恃宠而骄。
本该是喜乐和美感人至深时刻，大船上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喧哗之声。
“玉少啊，你这就赶着回京让我和穆大人怎么和盛王爷、和艾贵妃交代啊？呜呜……”袁熙衣衫有些凌乱，抓着玉瑾然朱红色锦袍衣角不愿松手，看似痛哭涕零，眼中却是带着不屑。
穆元阳眼里闪过一丝愤懑，袁熙这话不是摆明了将穆家和袁熙扯到了一处吗？忙高声跟着假意喝骂道：“都是怎么服玉少爷？要是有什么闪失，小心乱棍打死！”
玉瑾然用力将衣角从袁熙胖手中扯了出来，艳红嘴唇带着青紫，面色也很是苍白，气急败坏一阵猛咳，咳得面上又带了一丝潮红，根本不看穆元阳，只是瞪着袁熙，好看杏眼瞪得溜圆：
“合着你眼中爷就是那种是非不分混人吗？爷今儿还告诉你，虽然你没救着爷，但爷还是记你和姓段一个人情。”
说完，玉瑾然也不管众人诸般表情，大步迈上栈桥，身后小跑步跟上小厮顾小和不禁低声埋怨道：“少爷，您还是和穆大人一起进京吧，横竖有个照应。”
这时候，玉瑾然已是走到了码头上，正前方呼啦啦跪着好些人，挡住了他去路，心火甚，抬脚就想要踹向跪正前方穆元森：
“都说好狗不挡道！看到爷走过来了还堵着路作甚？”
“踢不得啊踢不得！”顾小和吓得冷汗直冒，李全三人也是齐齐出手，一同拉住了玉瑾然前倾身子。
“放开爷，你们都想要造反不成？”玉瑾然被钳制得死死，无奈泡了冷水身体发软、头发晕。
“见过艾家姑爷！我们家少爷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李全示意身后三人搀扶着玉瑾然赶紧从旁边离开，他则半跪下身体向穆元森请罪起来。
“李全，你可是爷人，是能轻易向人下跪么！”玉瑾然不断挣扎着，他从小就没大人管束，之后到了京城也是无法无天惯了，出于某种原因，不管是谁表面上都对他千依百顺。不然也不会借着袁熙手千方百计给他下绊子了。
李全这一行礼穆元森已是知道玉瑾然身份，眉头皱得死紧，但也知道不能和他多做计较，只得扶着李全起身嘱咐道：
“这位护卫大人，玉少爷怕是身体有所不妥，你还是跟上前去看是就地医治，还是让朱大人帮着寻一位医术高明大夫随你们上京。”
朱大人也是人精，既然穆元森都不敢反抗人肯定大有来头，闻言连忙亲自陪着李全向前方玉瑾然追了过去。有他一道，玉瑾然之后行程也可以不用穆家人操心，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长气。
杨若兮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玉瑾然看似是个恩怨分明，可他这样喜怒无常人还是远离好。
“二嫂，不知从不曾水边生活你何时懂得了急救之术？且，玉少身上衣衫有些眼熟啊……”
杨若兮只觉得耳朵微痒，抬眼看时，穆子墨颀长月白色身影渐行渐远，若不是耳边热度还，她就要以为刚才只是幻听而已。
穆子墨刚刚走过，段皓庭又带着一脸沉思走了过来；拱拱手：“弟妹，今日多谢援手；其实玉少欠那份人情应该算你才是。”段皓庭生得高大，皮肤黝黑，一笑脸颊两侧出现两个深深酒窝，身上比穆清风和穆子墨多了一种男人磊落，少了一分书生文弱；比市侩商人又显得带着几丝文气，一双锐利鹰目分外明亮。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杨若兮面色不变，略勾了勾唇，深幽眸中看不出喜怒得失，让段皓庭觉着看不透她。
“你倒是露脸了！人家可是大男人，贸贸然伸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穆清风不知什么时候也落了后边，他早就想教训杨若兮几句了，只是刚才兵荒马乱一时找不着机会而已。
杨若兮目光段皓庭湿润发丝和穆清风整齐衣着上来回扫了一眼，勾了勾唇：“我脸面不牢二爷记挂，老太太也知道我是事急从权，你要是有旁意见，麻烦直接找老太太！前方两丈慢走不送。”
“你……”穆清风被杨若兮毫不留情刺了两句，白皙容长脸立马拉得长，眼中满是阴沉：“丧门星，你可给我听清了！此去穆府你依旧离我远远，少给我惹事生非，否则别怪我绝情休妻。”
“二爷，你以为你是那香馍馍都巴望着你不成，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从来不惹是生非，但若是是非惹到我身上你也别怪我不给你薄面；还有，这是京城，别‘丧门星、丧门星’乱叫；你修养哪里？”杨若兮可不是以前杨若兮，不会呆站着任人喝骂。
闻言石化不止是穆清风一人，段皓庭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睿智冷静女人是杨家那个“丧门星”！
哦，不！他段皓庭是很有修养人，这“丧门星”可不能乱叫。只是……，这位真是姑妈嘴里可以任人捏圆揉扁泥人儿吗？
034 京城穆府
即便是杨若兮再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巍峨城墙深深震撼。
“二奶奶，放下马车帘子。”秦妈妈和丹朱、梅香虽然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也深深知道礼教森严，跟穆府车队中，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穆家，可不敢轻忽；许是发现自己说得重了点，秦妈妈又赶紧补充道：
“今后二奶奶要是觉着府里腻味了，可以秉了老太太或是太太，戴着帷帽出门走走看看；也还有几门亲戚能访一访。”
这么一说，杨若兮也算放心了，略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瞧见丹朱和梅香各有所思模样心里一动，既然到了京城，自己计划需要一步步展开，这两个耳报神可留不得了。
京城可说是整个顺和朝为繁华城市之一，进了城门，穿过宽阔东西大街，拐进了一条挂着“清康坊”牌坊大街，这儿没有了刚才沿路喧哗，难得闹中取静，街道两侧皆是高门大户，门与门之间相隔多达百丈，小也有二三十丈。
京城，这样专门供给官员居住官邸街有八坊，以皇宫为中心向八个方向扩散；越往里走占地越广，门头也越是巍峨。这样建筑方式是先帝一手规划建立，皇宫为正中心，一级一级按照身份贵贱往外推移，就算京城城破，皇宫也可安然中，等待各大小府邸各自私兵抵御外敌。
穆元阳七年前被任命为四品侍郎之时，顺和帝得知穆元森、穆林皆有功名身，大笔一挥，划了清康坊中段一所大宅子作为穆府，说是省了今后穆元森和穆林，还有后面穆肖恩典。这事当时也是羡煞不少人家，可谁能比得上穆府一门三人都是不依靠哪个世家大族纯臣，这样人家可是得圣眷恩宠。
当然，穆家寸土寸金京城想要拥有像株洲刺史府那样园林府邸基本是不可能。从正门进府第一进院子是门房和暂时接待客人小坐门厅，第二进院子通向牲畜棚子、马车院子，所有进府主子们此换乘大小轿子，经过一道繁花盛开抄手回廊来到第三进待客正院，二太太带着二老爷子嗣、妾室都等此处。
二太太身穿五品宜人诰命正服，头饰奢华中透着精致大气，妆容适当掩住了眼角眉梢细纹，唇很薄，颧骨稍高。见老太太下轿时淌着泪水行了跪拜大礼：
“媳妇艾氏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远道而来，媳妇未能亲自迎接还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只是六品安人，哪里当得身穿五品正服艾氏行礼，连忙亲手搀扶她起身，眼角已是泪光盈盈：“媳妇起来，这三年穆府多亏了有你照顾，老身才该谢你才是。”
艾氏还待说话，大太太已是扭着粗壮腰身走了过来，“哟，弟妹身上这可是五品宜人正服，需要大嫂给你下跪行礼不？”
老太太眉头一挑；“成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礼节。这一路大家都累得慌，还是先各自安置了，有什么晚上再叙！”
有老太太一句话，等待着给她老人家磕头小辈暂时散去，等着晚上一起再说，大太太丢给二太太一个挑衅眼神，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二太太可不是那个刚刚嫁进府中低调妇人，生养了三胞胎她这三年作为穆家内院一把手，上不用侍候婆母，中不用讨好妯娌，下不用受孩子气，早就将侯府嫡女派头重背了身上，哪里容得有人冒犯。
但，她和目光短浅大太太有所不同，她懂得事情轻重缓急，也会利用头脑来为自己争取到大利益。思及此，艾氏皱起眉头稍松，亲自搀着老太太，笑着对大太太道：
“这三年真是辛苦了大伯和大嫂，每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