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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他们已经走出驾驶舱,远远听到外面传来郑淙的声音:“季鱼你不用下来,枇杷一会儿送新鲜生姜片上来,昨天就准备好的,不能浪费啊。”
“”
“”
季鱼和海坤双双看向对方。
两个人是一样的表情,郑淙是怎么知道有关生姜片的种种?
他们对视了好几秒,眼神达成共识,没人告诉他,郑淙是谁?!
季鱼暗暗决定,回头找个机会,以同门身份,向郑淙求个人情,知道了也别对外大肆宣扬,尤其在泥鳅和枇杷面前。
海坤心里想的是,郑淙这厮,脑袋里除了想这些破事,就不能想点别的?再敢乱说话,撕烂他的嘴。
新鲜生姜片很快就送上来了,枇杷看他们的眼神,不是好奇,却好像是,无奈,担忧,甚至惊恐。
季鱼不懂,他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她还没想明白,枇杷已经离开。
海坤端着装生姜片的碗回里间的小卧室,也没叫她,似乎知道,她会自己跟进来。
事实确实如此,都经历过的事情,季鱼感觉没什么好畏惧的了,甚至有一种轻车驾孰的感觉。
进去以后,她直接在他前面的空椅上坐下来,脱下迷彩服,露出只穿着白色纱布绕成的抹胸的上半身。
她坐下来好一会儿,不见身后的男人有任何动静。猛然意识到,应该是白色纱布把左后背的伤口疤痕遮住了。
季鱼解开白色纱布绑在侧身的活结,一圈一圈把上半部分的白色纱布又松下来,还没全解开,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用全部解开。”
“哦。”季鱼停下来,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干,嗓子像是许久没有喝水。
她听到抽屉打开的声音,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很快,和第一天一样,他把一只点燃的烟送到她嘴边。
季鱼直接咬住烟蒂,上面还有一丝余热,她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像是喝了一口兴奋剂,浑身上下有一种莫名的躁一动。
恰巧后背突然一凉,显然是生姜片贴在了她身上。
很快,隔着生姜片,她感觉到男人指腹的力量和热度,伤疤被生姜片摩擦,带来的灼痛和刺激季鱼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闭上,上齿紧咬住下唇,低下了头。
这种痛苦又刺激的感觉,她感觉似曾相识。
她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库,没有找到类似的经历。
忽然想起,在那个疯狂的梦里,她和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做一爱,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她一直低着头,手紧紧抓住靠背椅的扶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指关节发白。
这些细节,悉数落在海坤眼里,他侧头看向她:“是不是很难受?”
季鱼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
两个人的脸转眼又紧挨在了一起,呼吸和眼神彼此纠缠。
季鱼没有移开视线。她有一种错觉,这是在梦里,她终于回头,看到了身后那个男人。
“再忍忍,很快就好。”他移开视线,清凉如水的声音,打断了她似梦非梦的错觉。
男人已经坐直身体,她眼前又变得空无人影。
一种巨大的虚空,惊涛骇浪般涌向她。季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再次低下头,继续咬牙,等待煎熬结束。
她手中的烟早已燃尽,想找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却不知道说什么。
等待有时候是可怕的,你特别期待见到一个人,迟迟不来;你特别想要的某种结果,意外频生。
时间总喜欢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调戏你,甚至给你致命一击。
她幻想梦里的人出现,但事与愿违;她希望煎熬早早结束,可时间却突然变成了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海坤觉察到了她的异常,也震惊于两个人对视时,从她眼神里看到痛苦和失望。
他理解成她可能有什么心事,不想开口说话,所以没有像上次一样,找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然他很想知道,她自己提出来的拍摄建议,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要再考虑。
她后背的伤疤擦完后,他见她仍然低着头,不能像上次一样,直接从她身后把手伸到她前面,去擦胸口的伤疤。
海坤犹豫片刻,起身,移坐到了她前面,把她滑落下来的长发拨开,意外发现,女人泪流满面。
似是不愿意被他看到她在哭,她迅速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身体没有靠近,还把左胸往外移了一点,他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的伤疤。
海坤也没说什么,重新拿了一块新鲜姜片,贴在她身上,轻轻揉擦。
她没有动,但身体明显僵住,显然忍耐得很辛苦。
海坤感觉到,肩膀被她靠着的地方,很快也湿了。
他有些犹豫,是不是他太偏执了?她身上的疤因为他才有,所以看不惯,一心想去掉。为了让他自己心里好受,就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煎熬?
“如果很疼,擦完这一次,不擦了。以后你可以穿露右肩的衣服。”
“我就要擦。”女人却不同意了,“两边都要露,我不想有疤,伤疤是你弄的,你要负责到底。”
“”海坤无声地笑。女人善变,就是这么个事儿?
话题已经打开了,他索性问她:“为什么又不想拍了?”
“问我?不是你不同意?”季鱼抽了纸巾,抹了两下脸,坐直身体,“也是你说的,女人身体娇贵,留了疤不好看。”
海坤擦生姜的手突然顿住,低头看向女人。
那个刚被他救上鲲鹏号,处处跟他唱反调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他的话?
“擦完了没有?我很痛的。”季鱼见他愣住不动,催促他快点。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时刻有一种冲动,直接把碗里的生姜片倒进海里喂鱼。
再去问问枇杷,船上还有多少生姜,最好都藏起来,等她下船以后再拿出来用,不然都会被她扔掉,太可惜了。
海坤当然能感觉到她这种不耐烦,加快手中的速度:“不要受别人影响,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肖胜景拍摄的宣传片,如果能让更多人意识到白色垃圾问题,是件好事。”
“女人善变,船长,你是女人啊?”
季鱼侧头笑望着他,早已忘了刚才莫名流泪的事情,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眼角也湿湿的。
“我是为你好。”擦得差不多了,海坤把姜片拿下来,转身背对着她,“把衣服穿好。”
季鱼见他转身那么快,嘴角一勾,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我又不是大猩猩,手能伸到背后,也不是机器人,头能旋转一百八十度。”
她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不用再运动,你可以回房间,把衣服换了。”海坤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
“我不要,”季鱼拉住他的衣角,“是你说的,我天天穿礼服不正常,现在觉得穿迷彩服也挺舒适的,不想换,要换也要晚上洗澡以后再换。一天洗那么多澡,浪费船上的淡水资源。”
“”海坤思虑半晌,把手中的碗放回桌面,转回身来,帮她把松开的白色纱布又绕了回去。
第35章
季鱼抬着双臂,感觉自己像个小孩,被大人在伺候穿衣服,不觉笑了起来。
她想起他们刚才讨论的海洋排污问题,他能列举那么详尽的数据,显然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她以前其实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总觉得离自己太遥远。这两天看了一些资料,才了解这个问题很严重。
季鱼忍不住回头,问他:“为什么很多西方大国,大老远地把自己国家生产的垃圾偷偷运出来,排放到公海?他们有钱花做路费,为什么不直接用来处理垃圾?”
海坤笑了笑,“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不知道,处理这些垃圾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经济成本。一代人的污染,三代人来治理。有些垃圾给环境造成的污染,是永久的。那点运费,对比污染带来的伤害是治理花费的代价,是小巫见大巫。某些西方大国,甚至愿意出钱,把垃圾排放到亚非一些贫穷国家。对这些国家来说,国民生存都是问题,只能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利益。”
“照这么下去,以后我们越来越难看到纯净蔚蓝的大海了,都会成为死海。”季鱼听到这种事,有种无力感。
“个人力量微乎其微,能改变什么?你们这种海洋守护者,一直在海上漂,会不会觉得不值?你会绝望吗?有没有想过结束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漂泊?”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海坤手中动作没停,一直在绕纱布,思索半晌,回答道:
“个人的力量确实有限,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管我们做多少事,都是治标不治本,撼动不了整个大局。西方大国也不会轻易因为某个人做了什么,立竿见影地就能克制贪婪,不以牺牲海洋环境,来换取经济利益。但能怎么办?难道全世界的人,都集体悲观下去?”
他停顿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地继续:
“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人与人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大部分人都愿意接受正面的影响,有人带头去做,此后做的人自然就会增多,时间一长,影响一点一点,长时间累积起来,一定可以取得巨大的成效。”
她最后那个问题,海坤回答之前,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回答的很笼统:
“对于个人来说,一件事值不值得做,不应该从外界寻求答案,应该取决于自己的内心。真实的c有意义的感受和判断,只能从个人内心生长出来。你觉得有意义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做。”
“船长,我在想,我还是去拍吧,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在水里能闭气七分多钟,这么长时间,足够肖胜景拍摄完。”
季鱼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冲动,用试探的语气问他:“你觉得呢?”
她昨天提出来拍摄建议,他反对,她习惯性地去对抗,想说服他改变主意。可今天听到他语气变软,让她自己决定,她不觉也软下来。
季鱼其实也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
她作为鲲鹏号上的客人,万一拍摄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个船长怎么向他们背后的投资人交代?
但听他说了这么多,她再回过头来细想,不管会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她觉得这件事本身值得去做。眼前他们刚好碰上了乱排白色垃圾的游轮,机会难得。
“拍摄的时候,让郑淙在一旁看着。再让他们及时把塑料袋戳破。”海坤已经把纱布绕完,在她身旁打了个结,把迷彩服外套拿过来,提着衣领,等着她来穿。
“没问题。”季鱼和他达成共识,很配合得把两只手分别伸入衣袖,“我和肖胜景能搞定这件事,不用浪费郑淙的时间。我听泥鳅说你们最近会很忙,你们忙你们的。”
“不行,郑淙必须跟着。”他刚刚软下来的语气,又硬了起来。
季鱼无奈地笑,最终只能点头答应,像只蝴蝶一样,飞了出去,找肖胜景去了。
海坤跟着走到驾驶舱,让驾驶员把船停下来,先回去休息。他看着后面的航程计划,以及气象资料,眉头皱得厉害。
甲板上变得热闹起来,应该是在忙碌拍摄的事情。
海坤听到了郑淙的声音,就没有再下去。没多久,枇杷上来了,和往常一样,端着一个水果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海坤抬头,发现他脸色很不好看,很生气的样子,有些不解:“又怎么了?”
枇杷做了一个长头发的动作,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左胸口,然后龇牙咧嘴的,作出很辣的样子。
海坤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是在担心,他给季鱼擦生姜片,两个人靠得太近,会出问题。
枇杷不喜欢他跟别人走得太近,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她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必须负责。”海坤拉着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拿起一小片苹果,塞进他嘴里,又拿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以开玩笑的口吻安慰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定力?”
枇杷拼命摇头,表示否认,又做了一个动作,两只手在头上乱舞。
海坤知道他说的是谁了,那个扎了一头辫子的女人,哭笑不得:“我跟黑珍珠没什么,你怎么还记着这些破事?”
枇杷安静下来,似是在想什么问题,好一会儿,拿出口袋中的纸笔,写下他要说的话。他只学了一点点手势语,不能表达的时候,就只能靠写。
海坤看着他递过来的小本子,上面是写着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她跟她不一样,你喜欢她。
“”海坤把小本子往桌上一盖,把头偏向一边,心中有些恼怒,却只能强忍住不发作。
枇杷不比郑淙,他可以批评郑淙,但不能说枇杷。这小混蛋一生气,鲲鹏号上的人都跟着遭殃,不是菜放很多盐,恨不得把大家都咸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