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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点点头，说道：“我不认这个父亲，跟我来看他最后一眼，是完全两回事。就算是一个员工，他病危的时候，我都会过来看一眼。所以，你也不必跟我说这些。”
梅岭眼神复杂的看了施然一眼，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曾后悔。你不曾经历过我的那些无助、彷徨、绝望和冷漠，你自然就不懂我现在的决绝和永不回头。这种事情，可以感动你，却没办法感动我！一个要生生逼死我亲生母亲的男人，抱歉，我没办法称之为父亲。”施然平静的看着梅岭：“你跟我不同。他生你，养你。就算曾经薄待于你，那也已经尽了责任和义务。所以，你对他有感情那是你的事情，只是这一切，与我无关。所以，不要再跟我说类似的话。这里的医院我已经打过了招呼，他的全部费用都算到我头上，你可以放手去救治。只要还有一线生机。”
梅岭全身一僵：“你还是不肯见他最后一面吗？”
“我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施然反问。
梅岭竟然无言以对。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梅丛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朝着外面就看了过去。
医生和护士看到梅丛林醒过来，都纷纷进去做了一下检查。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一个医生出来，摘下口罩对施然说道：“这位病人大概是到了回光返照，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施然还在犹豫。
医生叹息一声说道：“他大概也没几分钟了，如果你愿意尽一下人道主义的话……”
医生接下来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施然已经听懂了。
施然眼眸一沉，转头看向房间里的梅丛林。
梅丛林动动嘴唇，说话都已经很费力了。
梅岭开口说道：“就算我求你了！是的！他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你既然愿意为一个陌生人付药费，就不能满足一个陌生人的心愿，陪他走完最后的几分钟吗？”
说完，梅岭已经泣不成声。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梅丛林，死亡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梅丛林，死亡
施然看着梅岭哭成这样，心底不由得一叹。
算了，算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也算是为这段血缘，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如果是以前的施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是自从经历了沈禾和小喆的事情之后，施然在这些事情上，似乎也越发的成熟了。
他不会再那么冷硬心肠，但是也不会圣母。
只是，变得更成熟而已。
施然抬手推门进去，房间里的医生和护士也都纷纷退到一边。
他们也都知道，梅丛林是真的不行了。
眼前的回光返照，大概持续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们便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的家人们吧。
等房间里只剩下了梅丛林跟施然，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梅丛林才微微抬了抬手指，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坐。
施然就那么坐在了梅丛林的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已经老朽的不成样子的男人。
施然心想，如果妈妈看到梅丛林此时此刻的样子，心里会如何想呢？
大概，会觉得当初瞎了眼吧？
梅丛林就那么贪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抬手摸摸他的脸蛋，却又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力气了。
施然看到梅丛林这个样子，忍不住摇摇头。
曾经的M市大才子啊！
曾经让妈妈为之迷恋为之倾倒的男人！
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施然轻轻开口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梅丛林听到施然这么说，却只是惨然一笑，酝酿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施然要用力才能听得到。
但是，施然也确实听到且听懂了他含混不清的话了。
“如果说，我这一生还有要交代的事情，大概就是要告诉你，一生都不要爱上一个女人。当你爱上这个人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已经输了。”梅丛林含混不清的说道：“当年，我是真的爱过你的母亲。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选择了爱我自己。”
施然点点头。
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梅丛林这一次说的确实是真话了。
“我的确不算是个男人，我自私，我贪婪，我不讲理。可是，我不承认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尤其是对你。你可以嘲笑我迂腐、腐朽不堪，也可以指责我不负责，没能力，没本事。然而，我对你来说，我一直想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只是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梅丛林说一段话就要休息一会儿，他是的确没这个力气了。
施然没有回答。
“我与我的妻子结婚这么多年，我承认，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到了该结婚的年龄，而彼此条件又合适，然后我就娶了她。她嫁给我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我。除了没有给我生下一个儿子之外。”梅丛林到死还在念念不忘这个事情，果然是渣的没谁了。
“我当年最喜欢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她闪闪发光的样子，简直迷人极了。而且她还给我生下了儿子。我一辈子都感激她。尽管她捅了我一刀，害的我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可是我不怪她，不恨她。看到你，我就觉得这辈子值得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么多年，这个病浮浮沉沉，反反复复那么多次，我自己也知道，这次大概是过不去了。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来看我。谢谢你还肯见我这最后一面。我的人生，是知足的。”
施然终于开口说道：“你的人生就这么满足了？”
梅丛林惨然一笑，嘴角动了动，回答说道：“是啊，就这么满足了。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每个人的理想不同。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你动动手指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对我来说，却已经是人生最满足的事情。国人么？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临死前，床前有子吗？”
施然嘲笑了起来。
梅丛林真是够执迷不悟的啊！
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的人生追求，还真是让人无法苟同啊！
“如今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了的。你该拿的，都已经自己拿走了。”梅丛林看着施然，还是一脸的骄傲，缓缓开口说道：“我现在还能给你的，大概就是这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施然，记住，永远不要爱上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你就被动了！”
施然轻轻笑了笑，说道：“你的经验之中，这条最没用。”
梅丛林瞬间睁大了眼睛，激动的想要抓住施然。
可是，此时的他，真的没那个力气了！
施然也不会让他抓到自己的。
施然继续开口说道：“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话说，你的时间不多了，你难道就不想跟你的妻子和女儿交代一下吗？毕竟，她们也是你的亲人。”
说完，施然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施然一出去，便对梅丛林的妻子和女儿说道：“他要见你们。”
说完，施然就转身离开了。
梅丛林的妻子如今也老了。
生活的委屈，让这个原本可以活的很精致的女人，已经变得白发尽染，眼底也是一团麻木。
施然其实是有点同情这个女人的。
只是可惜，生活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梅岭扶着母亲进去之后，没过多久，施然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泣声。
施然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往外走去。
他知道，梅丛林这一次，真的没了。
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终于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心底，说不出的什么感觉。
既不是开心，也不是轻松。
但是也没有生气。
就是这么五味杂陈着。
施然不想去过问梅丛林的后事怎么办，在他决定姓施的那一刻，他就跟梅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这次过来，仅仅是人道主义罢了。
施然坐在车里，却没有启动汽车，就那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却没抽，就那么任由香烟一直烧到底。
施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香烟燃尽，才丢在了外面。
手指一勾，挑出了手机，拨通了小喆的电话：“在哪里？我心情很糟糕。”
小喆平静的回答：“坐标给我，马上到。”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借个肩膀靠一下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借个肩膀靠一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小喆便骑着机车出现在了施然的车前。
小喆摘下了头盔，随手挂在了车上，就朝着施然走了过去。
施然没有转身，依然不停的点燃香烟，然后静静的看着香烟燃尽，然后再丢弃，再点燃。
一会儿功夫，一盒烟已经点完了。
小喆看着一地的烟头，并没有问什么，就那么从施然的背后，轻轻抱住了施然的腰身。
小喆将脸贴在了施然的后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用最温暖的怀抱和最温柔的温度，缓解着施然的暴躁情绪。
施然被小喆这么一抱，果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施然慢慢转过身，拉开小喆的手腕，却是一拉，将小喆抱进了怀中。
“抱歉，我的心情不好，借个肩膀靠一下。”施然低声说道，说着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倦意了。
小喆点点头，就那么抱着施然，依然不问他为什么情绪不好。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抱了很久很久。
小喆站的腿都有点麻了，可是小喆依然坚持着，并没有喊一声辛苦。
大概为了心爱的人，做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吧。
就这么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施然才慢慢松开了小喆。
小喆强忍着腿部的酸麻，开口问道：“然，出什么事儿了吗？”
施然苦笑一声，说道：“我那个生物学父亲，就在刚刚，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很开心。可是并没有。我说不上什么感觉。小时候，我的目标就是超越他，拿走他一切的骄傲，为母亲报仇，给母亲出气！可是当我拿走他的全部财产之后，才发现，他最骄傲的并不是他的财富，而是我。我没办法把自己拿走，所以就只能装作凶悍的样子，躲着他，嘲讽他。就在今天，我忽然发现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小喆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但是她心底很高兴。
在施然最脆弱的时候，找的人是她，而不是沈禾。
这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施然的心里，已经开始将小喆看成信任和重要的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我不想以他儿子的身份出席他的葬礼，可是又不想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做。”施然眼神透着一阵混乱，此时的他，心情真的很乱很乱。
小喆想了想，拉着施然在路边坐下。
此时春风和煦，花开正艳。
坐在路边，闻着花香，倒是可以让人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如果说生物学父母的话，我们几个人大概都是没有的。或者说，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小喆开口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我们是没有父母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和敌人两种存在。慢慢的，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自己和敌人两种，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恋人等等等等。你的这种心情，我没办法体会。但是那种孤独感，我们最清楚不过了。”
施然点点头，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孤独感。他活着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一直以打倒他为目标。可是他真的没了，忽然就觉得没了目标，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处不胜寒吧？”小喆想了想，说道：“大概最终走到巅峰的那些人，都会有这种孤独感。所以，你们才要做朋友，才要抱团，才要在更大的世界里角逐。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目标，一直都是在更换的。梅丛林，已经是你越过去的目标。你现在的烦乱，大概是因为回首了曾经的不堪和困苦。因为，他早就不是你的目标，也早就不是你的不堪和困苦了。”
听到小喆这么说，施然转头认真的看着小喆漂亮的侧脸。
施然第一次发现，他的小喆竟然也有如此感性与理性混杂的一面。
“你对他的感情，大概是太过复杂，所以你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吧。”小喆继续分析说道：“他既是你的生物学父亲，又是你要报复的对象，还是你要超越的存在。所以，当你的对手离开之后，你便会有这种曲高和寡无处觅知音的感觉。你看，那些武侠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两个死对头，打了一辈子，当其中一个人死掉的时候，另外一个也是心有戚戚。你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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