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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每天只做两件事:诵经加打理桃花林。
佛诵经是在呼唤弥勒,为梵天安排下一届的主君;
佛打理花林是为了我,他说自我走后,那些花就像是失伴的孤雁,看了让他心疼。
我无时无刻不在动摇,也许就这样留在梵天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挺好。
这样想着的时候,姮那剪水般的眸子就不期然地浮现在眼前。
不,不,我必须回去魔界,我要陪在姮的身边。
夜深的时候,抬头望月,想起了过去的那个中秋。姮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他会不会刚好也抬头望着月亮排遣轻愁?
绿袖走后,我再也不放心将姮托与别人照顾。亲自抟土造了些偶人,赋予他们灵力,让他们做到与我心意相通。我相信,即便我不在,姮也会得到最周到的照顾与保护。
身在梵天,心系魔界。佛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宽厚地说:“修罗,不要勉强你自己。”
“佛,是我不好。”对佛的愧疚,只想用这微不足道的陪伴加以弥补。
“修罗,看你不开心,我心里也会不舒服。”
“在梵天的日子,将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
“当初没有祝福你和她,是我的遗憾。”
“您总是处处为我着想。”
“你办事向来稳当,我走之后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还在,您舍不得走的。”佛最近总是明里暗里交代我些他离开后的事情,给我原本就不甚明媚的心情又镀上一层灰色。
“修罗,回去吧,她在等你。”佛亲自送我到了梵天的入口处。梵天位于九重天的最高之处,高处不胜寒,只有飘忽的白云与之作伴。
“走吧。”佛背对着我,划开一道结界。那道肉眼察觉不出来的屏障柔柔地把我弹开,我仰着身子往下坠落,佛的背影一动不动的,没有再多瞧我一眼。我有种预感,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凝视佛的背影了。心口有些堵,闷得我喘不过起来。
回到魔界的时候,止宫静悄悄的。唤来侍人询问,侍人告诉我:姮走了,去冥海找鲛神了!
到底,她心底还是在意他的。
春天来了,微风和煦地吹。
我没有体会到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喜悦,这个春天带着秋的姿态,寂寥无声无息地爬上了离人的眼。
在宫门外逢见了一脸醉态的猫儿和端着醒酒汤的小离。想视而不见地继续向前,却被眼疾手快地猫儿扯住了袖子。
“陛下,您这一走好久,猫儿可想您啦!”猫儿的脸红扑扑的,他大概很了很多酒,身子摇摇晃晃得站不稳。
“小离,他怎么了?”
“他……”小离刚想回话,猫儿冷不防地呕吐起来,口里的秽物一股脑地蹭在了他身上,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也没怎么,就是心里高兴,这一高兴就喝高了。”看来他神志还算清楚,一吐完就回起我的话来,“陛下,姐姐去冥海了,猫儿心里真是痛快啊!啊哈哈哈……”
“小离,带他回去。”
小离领了命,拖着猫儿走,猫儿不情愿地反抗着,他的口中神神叨叨地重复着:“陛下,姮可能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偌大的观止城,只剩我一人!
命侍人取了我的琴来,拨动琴弦,渐渐地,天空开始下雪,冬天又回来了。
☆、知与谁同?
那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逃也似的离开。
“把酒祝东风,目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脑子里忽然跳出这首诗来。很多年的春天,空弦在陪我看花的时候总会默默吟诵。他很喜欢这首诗,甚至还请专人谱成了曲子哼唱。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伤春感怀,现在,终于明白那只是一种思念求而不得的寄托。站在树下陪着他看花的人,不该是我!
空弦啊空弦,你心里有话,为什么不愿明言?我纵然是个愚蠢木讷之人,也断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强把你留在我身边。明明不爱了,为什么要违心地说些会让我误会的话?明明不爱了,为什么要故作姿态地展现你的柔情蜜意?明明不爱了,为什么要成就善善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命运?你只是想找个优雅地姿态高调地退出,是吗?你想要保全住越影的名声不让他的尊严蒙尘,是吗?
那是我爱了三百多年的人啊!一个我认为皎皎如天上之月的一尘不染的人。以一种□□裸的罪恶的姿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该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是该感怀上苍终于让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还是该愤怒自己的不争,竟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数百年而不自知?
心的一角隐隐作痛,不期然地吐出一口鲜血,又一口,再一口。鲜血弥漫在海水中,被海水迅速地稀释。一颗红色的珠子在刚刚咳血的地方,呈现出了它应有的光泽。
我捂着胸口,拾起了那颗珠子。
我认得它,那是我二十岁生辰时,越影赠我的生辰礼!
也许是心里对越影那些言不由衷的排斥,吐出那珠子之后,我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拭了拭嘴角,清晨的阳光刚好穿透海水,我朝上望了望,露出了笑容。用力嗅了嗅,曼珠沙华的香气似有如无。
在冥海里寻寻觅觅,猫儿和小离却找不到了。算了,不等了,凭着自己单薄的身子,我迈着碎步往海边走去。
走了三日,不眠不休。双腿在漫漫无际的汪洋面前是如此的可笑,记忆中的海岸仍然求而不得。一边走一边呼唤猫儿的名字,回应我的是飞鸟的长鸣和呼呼而过的硕风。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我看到了小离冷山一样的面容。挎着一张脸,死水般的眼神在海域上逡巡。在见了我的那一刻,从容不迫地收了目光。我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也不应,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海面上缓缓地飘着,与我拉开一段距离,又努力保持着距离不是太大。
“慢着,你等等我。”我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喊着。
他倏地停了脚步,回过头看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那捉摸不定的目光让我不明所以。
“按着猫儿的口气,我也尊呼您一声阿姊。”他微微俯了俯身子,然后又把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的,“您,这是欲往何处去啊?”
我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当然是回魔界去了。”
“去那里做什么?”他反问我,足尖踏水,惊起了一池的波澜。
这一问把我给问住了。是啊,去那里做什么呢?
“从心所欲,不为其他。”我答。
“阿姊,纵横交错的道路给了每个人很多种选择的可能,为什么要认准了其中的一条道走到黑呢?”他的话里带着某种诱惑,我看了看眼前阡陌交错的小径,摇了摇头。
“您想清楚,您要的自由,我可以给您,机会可就只有一次。”
“不,我的善善还在那里。”我继续摇头。
“若不为了善善呢?”
“离大人今日真是一反常态地罗嗦。”我瞥了他一眼,他若有所思地住了口,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天意如此,我也算是尽过绵薄之力了。”
他不再与我说话,驾云带着我往魔界的方向驶去。最后一次遥遥地与冥海相望,这个我生活了三百多年的海域,承载了我多年的喜怒哀乐,击碎了我对它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但是,我是不该很它的!甚至,我依然应该由衷地去热爱它,赞美它,毕竟,过往的一切并不会真的如云烟般散去。至少,那个人也曾真心地待过自己。
离魔界越近,心中泛起隐隐的担忧。
不知,修罗回来了没有?
在观止城的上方低低地飞,承受着来自下方的妖灵们那些注目的眼神。那些欢愉的眼神是给小离的,剩下的那些不屑地神色则是留给我的。在那人山人海的人群中,我还是一眼看到了用折扇遮住半张脸的猫儿,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目光,收起扇子,冲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黯然地转身离开。
在那座叫做“止”的宫殿前停下,小离甩给我一句:“阿姊,我就送到这里了。”我点了点头。
我朝前走了走,宫门自发地打开,在我迈进门槛之后复又自发地关上。见了眼前之景,我有些诧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皑皑的柔雪在这春回之时,卷土重来。那些离开之时在枝头萌发的绿意仿若被逼至了悬崖的边缘,丧失了一切斗志。铺天盖地的雪花无情地飘着,将春日的温暖冻结在了它无声的宁静中。
叮叮咚咚的琴瑟之声在这纯白的天地中回响,那些不乏悲伤的余韵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的耳膜。一只骨瘦如柴的腓腓在空阔的白芒中与我对望,我努力地对它笑了一下,弯下腰,伸出双手,想要抱抱它。它不领情地停在了原处,长长的尾巴耷拉着。
侍人闻声走了出来,为我披上厚实的狐裘。
“修罗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是。”
“几时回的?”我把狐裘紧了紧,这天还真是不一般的冷。
“也就是您走后不久的事。”
我点了点头,思忖着是否要将这几日的事告知他。
“修罗现下人在何处?”
“在后院弹琴。”
后院中的严寒更盛前院,那些在去年冬天都没盛开的寒梅在苍苍白雪中开出红色的花来,幽香阵阵。修罗的手或轻或重地按在那三根弦上,白雪落在他的额上,肩上,鞋子上,红白交映,相得益彰。
☆、将死之人
我命侍人取了箫来,应和着他的调子。
吹着吹着,他停了手。愣愣地看向我,在那眼神中我看见了波澜壮阔的大海,里面的滴滴海水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想要流出来却又强忍着要保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滴答,滴答,那是什么声音?
修罗虚弱地朝我微笑,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琴弦,手指被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弦割出了细细的口子。他却不以为意地继续抚着弦,血珠顺着琴弦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流进了雪地里,也流进了我的心里。
万籁俱寂,只有血液低低流淌的声音。
他冲我笑着,笑着,苍白的脸,遮不住眼底的暮色。不计其数地曼珠沙华像是受了什么招引似的,成群结队地从地下探出头来,煞有介事地爬满了整个宫殿。一层一层地,开了一茬又一茬,用火一般的热情覆盖住厚厚的积雪。修罗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曼珠沙华,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轻柔地道:“你就这么喜欢找我作伴?傻孩子!”说完,我只见那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仰去,重重地摔落在了火色的花海中。我觉得眼前一黑,也就随着他倒了下去。
我很清醒,清醒地感觉到侍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我抬到内殿,为我盖上柔软而温暖的被子。我不敢睁开眼,也不敢睡去,耳朵机敏地听着侍人们的一言一语,希望从他们的口中探知修罗的情况,可是侍人们不发一言,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修罗倒下的那一幕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倒下去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忘记微笑。如同曼珠沙华一般,沾染着死一般的绝望与哀伤,偏偏又选择了那么喜庆的一种颜色。
恍惚中依稀听见了什么人在哭,淅淅沥沥的的,如同春天绵绸的细雨,怎么也停不下来。不知为什么,心中断定那人是伤心的姮,她在怨我,在怪我:为什么身为人妻,却没有尽到妻子的本分?
意识大概模糊了,因为我竟然看见自己站在姮的面前,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发一言但又随时静候着她的下文。
“殿下身子不好,畏寒。不可以让他着凉,不可以让他饮酒,不可以让他思虑过多而过度劳累,更不可以仗着他喜欢你就去□□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知道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在一点一点地杀死他!为什么你不试着去了解他的好?为什么他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为什么宁可看着他在雪地里流血也不加以制止?”姮说得极慢,一字一句的,叮嘱一般。
“什么叫仗着他喜欢我?你明明知道他爱的是你!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对着我缅怀你罢了,我为什么要感激?难道我就活该为了这点不属于我的东西而对他感恩戴德吗?我做错了什么,我又怎么个正在杀死他了?”咄咄逼人地说着,姮的头越来越低,她依旧嘤嘤地哭泣。没来由地讨厌姮,看着她哭,我本该高兴,心里却只有悲哀在放大,在蔓延,最后形成燎原之势在心里疯长。
“我下面说的话,你听也好,不听也罢,但我相信你是会听的。”她止了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把头别了过去,不想看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