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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绕伽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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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在月下独自吹着箫,侍人在不远的地方为我举着烛火。月光是清冷的,沾着寒气。但我猜,那看似浅浅实则深不可测的莲池,该是像魔界的冬天一样寒冷吧!
  吹着吹着,侍人跟着我的调子,轻轻地应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浏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尽管不是很明白侍人唱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惊异于他非凡的音律天赋和那绵长悠远的嗓音,干净地不似人间所有。侍人唱了好几遍,渐渐地,我收了箫,随着他一起唱了起来。唱了几句,觉得远不如侍人唱得好,遂禁了声,只听他唱。
  “你到底是什么人?”曲子终了,我问。
  “不过是个侍人而已。”他淡淡地应。
  这个话我问过好几遍了,侍人总是堂而皇之得避而不答,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认识梵天的阿那律大人吗?”
  侍人莫名其妙地道:“不认识,怎么了?”
  “我小的时候喜欢缠着阿那律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阿那律大人总是故作高深地告诉我:不可说。明明知道也不愿意告诉我。”
  侍人笑了笑,“他真是个有趣的人。”
  “你也一样。”
  日子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流。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倚着树干小憩,芬芳的枝桠几乎将我围住。花的味道很香,那些挥之不去的味道几乎让我窒息。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这一开一合之间,两颗金色的内丹从口中跃出。
  于是,如愿和长安出生了。
  内丹落地后三日,呈现出了婴孩的形状。是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子,虽然还没有睁开眼,但隐隐已经有些修罗的样子。我把孩子抱到修罗跟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的眼皮动了动,心中欢喜。
  莲神在傍晚的时候携着莲香不显山不露水地与我对话:“他就快醒了,也到了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等我见他醒了,我总会跟你走的。”
  “他醒了,不就知道你的去处了?”黑云压城般厚重的声音,将天边的最后一丝光彩给逼退了。
  “那您的意思是?”我战战兢兢地问。
  “莲池下的日子,度日如年。”尾音轻扬,带着一丝玩味。
  “只要您愿意,您完全不必待在池底。”
  “可我偏偏不愿意!”
  “是要即刻出发吗?”
  “那再好不过了。”
  孩子在摇篮里面依依呀呀地流着口水,望了他们最后一眼,义无反顾地冲进暮色里。几乎是一瞬间的,我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下沉,下沉……
  鼻尖有莲花的香气,冷冷地飘着……

  ☆、如愿篇

  我叫做如愿,今天是我一百岁的生辰。
  早上,我那位看着纤尘不染的父亲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碗面条,当然了,长安也有一碗。不过我想,父亲最爱我了,长安的那一碗肯定是占了我的光才有的吃的。
  长安吃得很香,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我鄙视地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长安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塑人堂去习法术了,而我则一直待在修罗,也就是我父亲身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美满的日子。塑人堂,开玩笑,那种条件苛刻得堪比阿鼻地狱的地方,修罗能让我,也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去?
  不过,长安这小子不厚道,去了十几二十年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还一脸沮丧地抱怨:“夫子教的东西好无聊,我学着不开心,就回来了。”
  父亲象征性地问了问:“夫子就没阻拦你?”
  “他倒是想拦我来着,可是他打不过我,嘿嘿……”长安笑得那个得意啊。
  不过父亲没让他得意多久,就又将他赶出了帝都,发配到五月身边去了。五月啊,那五兄弟据说光是长相就能吓得去鬼门关走一遭不敢回来了。我一边为长安的不幸遭遇掬一把同情泪,一边暗自窃喜,长安,你休想来跟我抢这点宝贵的父爱!
  谁知到,第八年的时候,初月大人硬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把他给送了回来,泣涕涟涟地拉着父亲哭诉:“陛下,就让小臣过几年安生日子吧!”长安在初月身后转了转拳头,初月立刻往父亲身边又靠了靠。
  鉴于长安那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父亲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他和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心里不大痛快,怜悯地望着长安,道:“长安啊,父亲肯定是觉得我少了个玩伴才让你留下的。看看,没有我,你就是一无家可归的孩子,你将来可要记得好好孝敬我啊!”我的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换来他写着“竖子不可以言”的讥讽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父亲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都不知所踪,所以长安确实是个很好的玩伴。我们也才一百岁,魔界的孩子一百五十岁才成年,正是喜欢玩的时候。
  今天是我们生日,父亲格外开恩,放我和长安出去放风一天。整整一天呢,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尤其自长安把我们那位号称是魔界第一美少年的善善哥哥的别院烧毁之后。
  和长安走在帝都最繁华的一条大道上,沿街是各色的店铺,琳琅满目的物品让人眼花缭乱。我看中了一条珍珠的手串,店老板先是恭维地夸我眼光好,我在被他夸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的时候懒懒地问它价值几何。老板正色地告诉我要十照。我和长安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地齐声道:“十照,你打劫啊?”
  和老板讲价,说得唾沫横飞了老板还是没有减价的意思,只得恹恹地退出了铺子。父亲说我和长安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所以几乎不给钱我们。我们那点少得可怜的私房钱都是从猫大人那边坑蒙拐骗来的。我是觉得这样做不大好啦,但是长安说猫大人的钱也是从离大人那边骗来的。离大人是什么人?自从父亲不管事以来,他就成了有实无名的主君,那钱还不是哗哗地流进了他的荷包?于是乎,我就把我那负罪感收了去来。不过,猫大人是个很抠门的人,他说自己没什么灵力,要把钱存起来养老。哼,也不知是谁那些价值不菲的折扇一天接着一天换?
  买不成手串,长安跟我讲话我也不理不睬的。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不错,居然大发善心地告诉我:“那种下等货色不要也罢,你去求求善善,我保证他能给你更好的!”
  “善善?对哦,大哥有钱!”我对长安投以感激的一瞥,他很受用地笑纳了。
  善善在我去年生日时送了我一串铃铛,只要摇一摇,他就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翻着自己的口袋,我把铃铛找了出来,摇得那叫个地动山摇、轰天动地的。
  摇得累了,果然看见善善哥微笑着朝着我走了过来。
  “哥哥——”我甜甜地唤了他一声,狗屁膏药似的朝他身上贴过去。
  “哟,善善,好久不见,越发标志了嘛!”长安不紧不慢地走了来,大摇大摆地和他打招呼。
  善善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和他计较。哎,我可怜的善善哥啊,你什么时候让长安赔你那屋子啊?
  “我想要那串珠子,可是没有钱。”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我拉着善善进了刚刚那家铺子。
  善善只瞧它一眼,无比肯定地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珠子,要我再选条好的。我当然满口答应,抛下长安,拉着善善游走在各色的铺子之间。长安许是怕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路上倒是跟得很紧。
  精挑细选之下,我要了一条价值十万光的珍珠链子。我想这一条一定不会有错了,十万光哎,据说家里那两只腓腓值得也就是这个价。善善把链子拿出来端详了良久,道:“东西是还不错,不过应该有更好的。”说得那老板眼珠子都快被瞪出来似的冲他大吼道:“买不起也不带你这样糟践东西的!”善善抱歉地朝老板笑了笑,老板光顾着看善善了,一时倒也不说话了。
  “大哥,你一定很有钱,连这么贵的东西都看不上!”我崇拜地从下面仰视善善。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善善不在意地说。
  “看看,”我又瞥了瞥身后的长安:“大哥都能视钱财如粪土了,哪像你,身上一个子都搜不出来!”
  长安直接无视我。
  “如愿,等过阵子我得闲了再帮你找找,待我寻到好的就给你送去。”
  我点点头。
  长安听了这话,内心的小火苗燃烧了,阴阳怪气地说:“善善,如愿有礼物为什么我没有?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人了?”
  “长安想要什么?”善善弯下身,和颜悦色地问。
  “切,你烧大哥院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大哥,别理他!”
  “我又不是有心的!”长安猝不及防地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两下,我不客气地回捏他的脸,他龇牙咧嘴地用脚踢我。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蛮力,那踢得可不是一般的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把手从他脸上收回,捂着脚大叫。
  “别给我说得文绉绉的,大爷我听不懂。”长安高抬贵脚,斜着闭着的眼懒得看我。
  “你这个小匹夫,我讨厌你!”
  “好了好了,长安说说想要什么?”善善又开始和稀泥了,我真讨厌他的立场不坚定,要帮那个小匹夫说话。
  “我要星星月亮你也给得了?”长安得了便宜卖乖,那小腿一晃一晃的,也不嫌累。
  “虽然比较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善善板着脸望天,缓缓地道。星星啊月亮啊,快躲起来吧,我那一根筋的大哥要算计你们啦。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它们祈祷着。
  “嘿嘿,大爷我又不是女人,才不会喜欢什么星啊月啊的,逗你玩呢!”长安满意地咂了咂嘴,洋洋得意地往前踱了几步,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我听说人界有个男人长得很美,有一次他出门,一大群女人赶集似的出来看他,还用林林总总的水果扔他。”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所以呢?”我好兴致地问,忘记了与他不久前的不愉快。
  “善善,大爷我突然想吃水果了,你在大街上给我慢慢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对你芳心暗许的女人也仍点水果啊什么的。”长安的眉头间歇性地挑着,一双皮靴蹬得特别起劲。
  我那大哥听了脸色不自然地红白交加,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善善,你每年给如愿那么多好东西,我难得对你有个要求你就这么对我。我知道,你肯定从心里看不起我这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呜呜呜……”长安煞有介事地以袖掩面,我凑过去看了看,确认他的眼睛干干的,一滴泪水都没有。
  “大哥,长安他,”我看了看长安,他一脸你要是敢说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恶劣模样,我的嘴不自然地颤了颤,“你看他那么可怜,就答应了他吧!”
  “那……好吧。”
  长安立马把他的悲戚状收了起来,大声嚷嚷着:“魔界第一美少年出来逛街啦,大家快来看!”被他这一咋呼,高高的小楼里一时间真的探出了好多的脑袋。
  “善善,请吧!”长安将一只手向外伸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善善哥很听话地开始在大街上漫步,我和长安则找了可以视野极开阔的茶馆,舒舒坦坦地观望起来。
  “小匹夫,你看大哥那气质,那手势,再看看你,云泥之别啊……”
  长安很难得的没反驳,紧盯着那些从天而降的花朵好巧不巧地撒到善善身上,喃喃自语着:“还真的有人看得上他啊?”
  “要是撒的是钱就好了。”我脑中幻想着大把大把闪着银光的货币朝善善身上砸去,然后我就负责跟在善善身后捡钱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着。
  善善走完了一圈,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我们,面红气喘地落座。
  “长安,这下该不恼我了吧?”大哥和煦地笑笑,一边把窜到身上的那些花收拾了出来,搁在桌上不予理会。
  “大哥,你看这一桌子的芳心都碎了。”我拿起桌子上的鲜花把玩,长安则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地把花瓣狠狠地扔到地上猛踩着。匹夫到底是匹夫啊。
  坐在茶馆的二楼,可以将大街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很多小妖怪们被父亲母亲牵着出来玩,店老板们沾着口水点钱的专注神态更胜从前。
  “大哥,母亲长得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和你很像?”我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想起了父亲在夜深人静时那字字句句的呓语:式微式微,胡不归?
  “我长得不大像母亲。”善善的声音清灵灵地掠过耳际。
  “这样啊,我以为你不像父亲就会像母亲来着。”
  善善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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