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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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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怖的无眼人,就是蓝金无疑!
  既然这个无眼人必是蓝金,那么,我跟阿义就等着被凌虐成碎片吧。
  但,师父昨天不是才击杀一个无眼杀手?
  难道,蓝金并未死绝,隔了一天爬出土、又再度挑战师父?
  我无法细想。
  我只好发抖。
  八卦山下,文化中心旁的十字街口车水马龙。
  无眼人停了下来,问:“往哪儿走?”
  我无力道:“你昨天不是走去过一次?”
  无眼人漠然,又问:“往哪儿走?”
  阿义急道:“先直直走!过马路后还是直直走!”
  于是,无眼人拎着我跟阿义,以惊人的身法闪过奔驰中的车辆,往我家的方向冲去。
  无眼人的怪异行径到了市区,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也吸引出我强烈的疑问。
  这无眼人身上的杀气相当隐匿,并没有像昨天那样阴风阵阵、撕咬我的灵魂。
  无眼人的身上,也没有受过重伤的迹象。
  这会是昨天同一个无眼人吗?
  我可不敢问。
  无眼人,就站在我家楼下,脸上两个深黑色的空洞,诡异地瞧着大破洞。
  我跟阿义,此刻就像两只被拖上岸的小鱼,只能在一旁瞪大眼睛。
  “知道我是谁?”无眼人冷冰冰地说,双手放在我跟阿义的脖子后。
  我的背脊顿时冻结。
  “蓝金?”我勉强吐出。
  无眼人站在我们身后,机械地说:“那你们就该知道我的手段。”
  果然是蓝金……霎时,我闻到阿义跟自己身上的尿臭味。
  蓝金,这个残酷的魔头,正打算在与师父死战前,摘下我们的脑袋祭战。
  头一次,我感到真正邪恶的力量。
  那是一种,足以摧毁一切希望的恐惧感。
  “你……你的眼……眼睛呢?”阿义问,呼吸急促,似乎想拖延一点时间。
  “自己挖了。”蓝金的答案正跟他的指尖一样冷血。
  蓝金的指尖在我们的脖子后,一点一点插了进去,像是在享受着大餐前的点心。
  我看着大破洞,破洞里,并没有透露出师父的杀气。
  也许,师父此刻还在八卦山上采摘山味吧。
  永别了,师父。
  绝望。
  危机感。
  死亡。
  空虚。
  但我想到了乙晶。
  “崩!”
  我往前一倒,一掌击向阿义。
  阿义跟着扑倒。
  蓝金没有料到我竟然能暗中运气冲破他的点穴,也没料到我会一掌将阿义击倒。
  就在蓝金想抓住我俩时,破洞中飞出数十枝“小天使铅笔”,朝着蓝金凌厉击去!
  跟在漫天“小天使铅笔”后面的,是拿着扯铃棒的超级大侠!
  数十枝铅笔插在地上,柏油路喷起无数小碎块。
  但蓝金不见了。
  蓝金在空中!
  一道绿光从上凌击。
  一道黑影拔地轰杀。
  在昏黄的路灯中,鲜血洒在我的影子上。
  “咚!”
  师父跌在我身旁,笑着。
  咧开嘴笑着。
  蓝金,则撞在对面的路灯上,慢慢地、沿着高高弯弯的路灯,滑了下来。
  蓝金没有瞪大眼睛。
  他没有眼睛。
  不过,蓝金的眉心,却插了半根短短的扯铃棒。
  另外半根扯铃棒,则紧紧抓在蓝金的手里。
  冰冷的路灯柱上,留下一抹血迹后。
  就结束了。
  我发誓,我要换张棉被。
  裹过两个死人的棉被,不算是棉被,已经算裹尸布的一种,或说是简易棺材。
  师父把蓝金埋在八卦山的深处后,回到大破洞中,看见我跟阿义依旧惊魂未定,坐在床上发呆。
  “今天真是无比惊险。”师父拿出几枚野鸡蛋,说:“今晚加菜!”
  我叹了一口气,说:“蓝金真是太可怕了。”
  阿义则一个字也不想说,他的神智还停留在脖子快被切开的瞬间。
  师父嘉许道:“还好你冲破了穴道,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抓什么时机出手。”
  阿义终于开口:“要是渊仔……”双眼空白。
  师父轻轻打了阿义的脑瓜子,说:“叫师兄!”
  阿义只好说:“要是师兄没冲破穴道的话,我们两个不就会被你丢出的铅笔射死?”
  师父摇摇头,说:“要是你们一直被挟持,我只好斩下自己一只手,跟蓝金换你们的小命了。”
  我有些感动,但师父又接着说道:“不过,蓝金凶残无匹,多半还是会割掉你们的头示威。”
  回想起来,刚刚真是九死一生。
  师父将野鸡蛋打破,浓浓的蛋黄流进温凉的火锅里。
  我捧起了火锅,交给师父:“我累坏了,跑跑跳跳后又冲破蓝金封的穴道,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内力。”
  师父接过了火锅,双手,却隐隐颤抖着。
  “师父,你受了伤?”我惊问。
  师父昨日、今日连战两个超一流高手,怎能不受伤?
  师父轻轻咳了两声,说:“昨天的伤不碍事,刚刚怕他伤了你们,分了点神,却反被蓝金在胸口印了一掌,差点把老命给丢了。”
  我跟阿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伸出手按在师父的背上,用内力为师父疗伤。
  师父并没有推却我俩的好意,但,师父仍是满心疑窦,说:“不过,师父很疑惑,为什么蓝金要挖掉自己的眼珠子?”
  阿义闭上眼睛,说:“昨天那个没有眼睛的杀手,不会是今天这个杀手吧?”
  师父点点头,说:“的确不是。”
  我也相信不是。
  但,没有眼珠子的人不多。
  没有眼珠子的超级杀手更是稀少。
  而我们,却连着两天遇到这么两个。
  师父沉吟了一下,说:“昨天的杀手很厉害,但差了今天的杀手一截。说实在话,今天的杀手是不是真正的蓝金,师父同样困惑得厉害。”
  蓝金将自己的眼窝掏空,难道就是为了不让师父认出他来?
  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
  蓝金应当是个绝顶自负的人,为何需要毁容隐藏自己的特征?
  又,第一个失去眼珠子的杀手,若不是蓝金,又是谁?
  蓝金训练出的爪牙?
  蓝金训练出的徒弟?
  “不会的,蓝金一向独来独往,没心思也没兴趣将武功传给别人。”师父这样说。
  师父感到困惑难解,我跟阿义在当时却只是称幸。
  当晚的火锅,冒出一连串的大问号。
  所幸,第三天并没有第三个无眼人出现。
  经过我跟阿义的严正抗议,师父终于答应将轻功的练习改在深夜。
  我跟阿义只想锻炼高深武功,可不想连羞耻心也一起锻炼。
  不,这根本不是锻炼羞耻心,而是抹杀羞耻心!
  于是,夜深人静时,我跟阿义便打扮成忍者的模样,在市区的电线杆上面呆滞地跳跃、在八卦山的树海上飞驰。
  当然,我跟阿义真的跃上高耸的大佛头顶,就在一个挂满星星的夜晚。
  虽然基于武学奥秘不宜广宣的立场,我无法透露我跟阿义如何飞上大佛头顶的,但,我可以告诉你,站在大佛头顶看星星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过了一段时间,我跟阿义的轻功颇有小成后,师父就在我俩的腿上绑上铅块,要我们不用膝盖的弯曲力量,就在电线杆间跳来跳去。简单来说,就是膝盖不能弯曲,像电影“暂时停止呼吸”里的白痴僵尸那样地跳。
  “为什么不能弯膝盖?这样根本不能跳!”阿义抗议着。
  “用内力,就可以跳!若再加上坚实的肌肉,跳得就越高!”师父很坚持。
  “重点是,这样可以练到什么武功?”我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练习。
  “把腿力练到更高的层次,也可以练出内力的火候。”师父说完,便将我们丢到电线杆上。
  不用膝盖跳跃,真是见鬼了。
  我跟阿义花了四个晚上都没有成功,只是不断地从电线杆上摔下,不仅砸坏了好几台车子,还惊动了巡逻的警车围捕。
  这个失败的练习,让我们师徒三人的关系降到冰点,连黄昏所做的“排蛇毒练气”、“在房间创剑”的定量练功,常常都是一语不发地各自进行。
  直到好几个晚上以后,我跟阿义以僵尸跳,成功地连续跳出“十”根电线杆的成绩后,师徒三人才在疯狂的泪水与拥抱中尽释前嫌。
  学武功真好!
  多年以后,无数个深夜里,我背着巨大的水泥块,在八卦山脉挥汗练“僵尸跳”时,竟在无意间创造了一个恐怖的民间传奇:有一批僵尸从中国大陆上岸,在台湾的山里出没!
  我在八卦山脉跳,彰化就出现山中僵尸传奇。
  我在嘉义阿里山跳,嘉义就出现荒野僵尸传奇。
  我在花东纵谷跳,花东就出现僵尸已经从西部跳到东部的恐怖谣言。
  这已是三、四年以后的事情了。
  十二、正义与律法
  我必须将时间的轴线拉长,尽管练武的时光诸多欢乐、诸多汗水。
  在未来的两年中,白天师父去行侠仗义,黄昏我跟阿义放学后,不是创剑、就是练掌,乙晶若是没有补习,就会跟我们一起听师父说些颠三倒四的武林轶事,哈哈大笑。到了深夜,我跟阿义戴起口罩,便开始在城市中飞檐走壁,或在电线杆上练僵尸跳,踏遍城里每一吋银色月光。
  每到假日,师父就带着我们到海边踏青。
  或者应该说,师父跟乙晶踏青,我跟阿义则在海底拾荒。一边拾荒,一边在怒涛中练掌练剑。
  其实这也满有趣的,海底世界真是奇妙无比,有一次我跟阿义还碰上一头超级深海大乌贼,我一时兴起,便用麻将尺跟它斗了起来,想将它拖上岸吃掉,无奈却被喷得一脸漆黑,差点瞎了眼睛。
  但阿义就没这么幸运了,倒霉的他被大乌贼的吸盘爪死缠住,硬拉进海沟里,我只好瞎着眼跟它来场听潮辨位,在海沟中砍断它的两条触手后,便抱着死了一半的阿义上岸。阿义吐了半天,手中倒还紧抓着那两条被我砍断的乌贼脚,于是四个人便开心地坐在沙滩上,用内力将两只大乌贼脚煮了吃掉。
  在漫长的暑假中,别的学生都在玩救国团的白痴露营,而我们四人组,却组成一支丛林特训队深入花东深谷,闯入毒蛇猛兽的阵营练功。
  白痴救国团在跳“第一支舞”时,我跟阿义则在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一同“崩”出难忘的回忆。
  另,为什么我说是“四人组”?因为,师父收了乙晶作他第一个女弟子,开了凌霄派的首例。
  不过乙晶受训的份量很少,我瞧这并不是师父有什么陈腐的重男轻女观念,而是他不好意思做出拿毒蛇咬乙晶这类没品的事来。到底师父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在丛林里,我跟阿义施展飞鸿冥冥的轻功,追杀每天的餐点,乙晶则跟在师父旁边学导引内力。其实丛林最可怕的部分,就是无数的毒蛇、种种毒物,但我跟阿义早已习以为常,即使被黑白分明的雨伞节咬到了,我也只须花两分钟就可以将毒完全清出。
  因此大抵上,丛林没有海底那么可怕,我所遇过最强的猛兽,也不过是台湾黑熊。
  那一天,乙晶跟我在躲避蜂群时,意外看到两只台湾黑熊,那两只黑熊亲昵地偎在一起,捧着我抱着乙晶练轻功时,不小心踢倒的蜂窝(注:蜂窝是种练轻功时,很容易踢到的危险物品)。
  这对黑熊情侣对从天而降的佳肴却之不恭,愉快地捧着甜美的蜂窝一同分享;乙晶跟我都为他们感到幸福,我们俩便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两只大黑熊吃情侣大餐。
  就这样,因为我根本不怕黑熊的关系,所以我同乙晶在丛林里逛久了,便自然与这两头黑熊当了称兄道弟的好朋友……虽然我跟他们两个丛林之王,结结实实打了两次狠架。
  乙晶说:“虽然他们不是宠物,但是也该有个名字吧,我瞧他们一只比较大,一只比较小,就叫他们大大、小小吧!”
  的确,为黑熊命名并非将他们视作“宠物”,因为大大跟小小也为我跟乙晶命名了。我叫“吼吼”,乙晶则叫“吁吁”。很公平。
  有一个突如其来的下雨天,大大跟小小在我们身旁抱在一块打啵儿,那情境实在撩人,于是,我便搂着拿着荷叶遮雨的乙晶,在大雨中献出我的初吻。
  国二升国三的暑假,我搂着满脸飞红的乙晶,在大雨里。
  那个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告别了大大跟小小,告别了满山的毒蛇,我们四人组度过一个欢乐与汗水兼具的暑假,向繁重的国三课业无奈地报到。
  此时因为毒蛇难逮,所以毒蛇的“量”已经不适合当作我跟阿义的内力指标,而改为跟师父对掌的次数。阿义能够跟师父对掌十一掌不倒,我则能够撑到六十二掌。
  但剑法的进步就无从评判了。因为我们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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