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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师父彻夜输功的治疗下,第二天早上居然就无啥大碍,我背上书包后,便撇下不断打哈欠的师父,上学去。
一路上,我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什么有那么多个自称“蓝金”的无眼人?
武功奇高这问题就先搁着,但为什么统统都要自称蓝金?
既然自称蓝金,为什么要把眼窝掏空?
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蓝金,这是当然的。
但为什么一群武林高手要群起效之?甚至要把眼窝掏空?
难道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们并没有蓝色的眼珠子,便索性将眼珠子挖掉?
况且,为什么会有一群超级高手要模仿蓝金?
这样一想,我的手掌登时盗出冷汗。
或许,真正的蓝金并未被师父杀过?师父杀的四个“蓝金”里,并没有真正的蓝金?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蓝金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耍弄师父?但从师父对蓝金的描述中可以清楚知道,蓝金是一头凶暴的杀人鬼,并不热中于诡计的运用。
不过,这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不在于蓝金是不是幕后的黑手,而是,师父到底是谁?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师父口中的蓝金,是同他一起跨越三百年时空障碍的魔物,但,师父自己可曾真跨越三百年?
师父真的是从三百年前沉睡到一九七四年,也就是十四年前吗?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蓝金究竟是谁?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师父的武功从何而来?
既然那么多个蓝金武功都高来高去的,他们的武功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不觉,我的心情非常黯淡,这种被秘密压迫的感觉,比起“某一天,我们这些好人要面对可怕的坏人”这种恐惧感跟使命感,要彷徨、无奈得多。
面对秘密,尤其是师父的秘密,那种无力感使我一路叹气连连。
我是大侠,不是侦探!
一进教室,我坐在位子上,因为没开始早自习,于是我一边吃着蛋饼,一边跟后座的乙晶聊起昨晚的两件大事:第一件,师父女儿告诉我的零零碎碎,第二件,当然是暗巷死斗的劫后余生。
当然,阿义也拉了张椅子,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大叹错失死斗的机会,还庆幸我没邀他去员林做无聊的探索之旅。
但乙晶听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我有些气馁,毕竟我期待着乙晶问我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之类的话。
“没什么,只是有点近视的样子。”乙晶说着,然后继续看她的英文单字本。
“我的胸口还有点痛。”我说,此刻,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乙晶,你……你擦了香水?”我奇道,毕竟乙晶从没擦过香水,况且,当时的国中生要是擦香水上课,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嗯。”乙晶笑着:“香吗?”
我点点头,硬着头皮又问:“你在生什么气?还是没有生气?”
乙晶轻蹙眉头,突然说:“为什么要生气?”
我只好说:“毕竟昨晚我跟师父又杀了两个坏人。”
乙晶点点头,说:“杀人?那样不好。”
我点点头,悻悻然地转了过去,因为乙晶的表情实在冷淡。
她一定非常生气……
可是有什么法子?那两个可是杀人凶手啊!撇开我是不是自卫杀人,光是他们屠杀了那一家人的冷血手段,就应该接受终极的制裁。
但,就这样乙晶跟我足足冷战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趴在桌上睡觉练功,而乙晶连下课都在背英文单字,不来睬我。
甚至放学时,乙晶也收拾好书包,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我前面,直到我送她回到她家的巷口,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说过一句话。
好惨。
我简直想一掌轰掉自己的头。
“谢谢你。”乙晶站在门口,终于转身跟我说话了。
“啊?”我有些错愕,但还是很高兴。
“我家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乙晶微笑着。
“……不客气。”我摸着头,又说:“吃完晚餐后,我教你基础的轻功好不好?很好玩的。”
“轻功?”乙晶眯着眼,愣了一下,又说:“我等一下有家教课,再见。”
我呆在门口,看着乙晶关上门。
乙晶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影子发愁。
不知道这样装忧郁装了多久,也许,我期待乙晶可以从窗户看到我这张苦脸吧。
“怎么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我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外国金发青年,拿着几本书,穿着鹅黄色的衬衫、刷白牛仔裤,站在我身后。
我认得他!
是两年前,那个好狗运躲过我“纸飞机特攻”的鱿鱼小子!
这鱿鱼小子又长高了不少!外国人的DNA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得你。”那金发青年微笑道,说:“你是乙晶的朋友。”
“男朋友。”我悻悻地说。
黄昏的阳光洒在我俩中间,他高大英挺的身子,伸出了友谊的手。
“幸会、幸会,你我真是有缘人,我现在是乙晶的英文家教。”金发青年亲切地握住我的手,说:“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这鱿鱼小子居然当了乙晶的家教!我顿时大受打击!
说不定乙晶根本没生我气,而是被这洋鬼子迷了心窍!今天还擦什么鬼香水!才教一晚就变了个人似的!
“颜劭渊。”我勉强挤出笑容,说:“你中文说得好棒!”
“我叫Hydra Smith,”金发青年的笑无比灿烂,说:“很高兴又遇见你。”
我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落寞地回家。
一路上,那金发帅哥亲切的微笑像斧头般砍着我的颈椎,一直砍一直砍,砍得我抬不起头来。
只要是女孩子,都会被那样天真璀璨的笑容迷住,就连我,在那双清澈蓝眼的注视下,竟也不由得自惭形秽。
超强跟魅力一点也搭不上边,尤其是在这个派出所林立的现代社会。
回到家,我双眼无神地坐在床上盘坐,无奈地喟叹,直到满身是血的师父跃上大破洞,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师父一看到我,便慢慢地坐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我惊讶地看着师父唐装上晕开的血渍,还有师父身上散发出的混乱气息。
“师父!”我将手贴在师父的背上,急运内力帮助师父调节内息。
“我受伤了。”师父一边静静地说,一边闭上眼睛。
“先别说话吧!”我仓皇地说,幸好手掌察觉到师父体内的乱流虽然不安地鼓荡,但气道依旧强健有力,不像是深受重伤的样子。
“我休息一下就妥当了。”师父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又说:“刚刚在追查一个邪恶的省议员的劣行时,居然在大马路上遇到三个武功高强的杀手。”
我心中一凛,说道:“都是没有眼睛的杀手?”
师父点点头。
我急切地问道:“都是自称蓝金的杀手?”
师父点点头,说:“三个一同向我出手,我也不客气,出手杀了两个半。”
又是无眼人!
“幸亏那三个自称蓝金的超级杀手,并不像我印象中的蓝金那样,杀艺登峰造极,所以为师毙了两个半,只受了点小伤。”师父的脸色渐渐红润,紧蹙的眉头间却浮现出迷惘的刻痕。
“先疗伤再说话吧?”我的内力已然不弱,一股股真气游走在师父的人体十大好穴间。
“渊仔,你说说,为什么跑出这么多个蓝金?”师父困惑地说,体内的真气引导着我灌入的内力注入九山大脉。
“管他几个蓝金,一个一个都给毙了。”我说。
虽然有这么多“蓝金”,但我猜想,真正的蓝金未曾出现过。
这么多“蓝金”,说不定就像我一样,是“真正蓝金”的徒弟,奉师命来追杀师父的!
“说得好,管他是真是假,光是自称蓝金这点,就足以毙他妈的!”师父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百穴同时一震,骨骼喀喀作响,巨大的内力急速膨胀收缩,随后又被吸进百穴间,看来师父的内伤几乎已经痊愈了。
“你的身体真是旺健。”我叹道。
“那还用说?”师父慢慢睁开眼睛,说:“其实你的心思跟师父或许相同,这两天出现的杀手,跟两年前出现的杀手一样,都不是真正的蓝金。睡了三百年,蓝金说不定睡昏了头,忘了他以前是多么直截了当,竟开始玩起计谋。”
我点点头,师父解开唐装的扣子,露出背上的新伤痕,我立刻拿起广东苜药粉胡乱撒上半罐。
“还有吗?”我问。
“没了,他们只能伤到我这点皮毛。可惜我内息翻腾不畅,无法追杀另一个重伤逃走的杀手,眼睁睁看他逃了。”师父说着,眼睛再度闭上,说:“不过一个失去下半身的人,又能逃得了多久?”
“师父,我想,那些自称蓝金的无眼杀手,他们挖掉眼睛并不是偶然的,他们的目的是想让你误以为自己真杀了蓝金!或者,他们想让你不知道真正的蓝金是谁!”我说,看着师父铺满背上的白粉,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唐装。
另一件唐装也是绿色的,是我跟阿义去年中秋,买给师父的礼物。
“你说的有理。”师父接过唐装,慢慢地穿上。
“那些无眼杀手,恐怕是真正的蓝金训练出来的。”我说。
“我知道。”师父慢慢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破然而出。
师父站了起来,看着大破洞外,火红的夕阳被紫黑的庞然压下,说道:“你果然信守诺言,找我来了,那些邪恶的玩偶就是你派来试验我的吧?想瞧瞧我的武功进境?”
我点点头,心脏怦怦而跳。
师父自言自语道:“我已准备好与你最终一战,因为我已将正义的种子播下,即使身死,正义依旧会在这个新时代发芽,庇荫人心。”
我有些骄傲。
原先惧怕的黑暗阴谋,在师父的背影下,我感到身上流有正义传承的血脉。
若,的真义是除暴安良,那么,我又何须惧怕自己的天职?
强大的责任总是随着强大的力量而来。
这是强者应当的勇气。
师父转过头来,说:“跟阿义说说,明天起向学堂请长假,凌霄派要特训。”
我大叫:“是!”
师父笑着说:“这次,我们师徒三人,都要变得更强才行!”
当然。
要变得更强!
“跳!跳!跳!跳!跳!跳!跳!”
三个小身影,背着巨大的身影,在树上飞跃着。
阿义的背上绑着半块水泥柱。
我的背上用铁链绑着两块水泥柱。
师父的背上,用极粗的铁链重重绑上一条大铅块。从工厂偷来的大铅块。
八卦山的初晨,浇灌百树的不是露水,而是凌霄派的汗水。
“乙晶……小师妹……放学会不……会来看我们练功……啊?!”阿义上气接不着下气,在蜂群的追赶下喘着。
是的,蜂窝是练习轻功的地雷,怕被咬就不要学轻功。
“……”我实在心烦。
“会……还是……还是不会?……啊!干你娘!”阿义的屁股已经插上几只勇敢的虎头蜂。
“不会吧!”我大叫,脚下一缓,蜂群随即逼近。
“吵架啦?师父给你们调停、调停!”师父的汗水浸透了衣服,背上的巨大铅块几乎扯断了厚重的铁链。
“不要跟我说话!我要专心练功!”我说,心情又往下沉了不少。
“傍晚找你的花猫儿一起吃火锅吧!”师父笑道:“凌霄派要和和睦睦的。”
“我们没吵架!”我说。心想:要是只是吵架的话,那还算是幸运的了。
我害怕的是,乙晶正被那金发帅哥迷得团团转。
跳了一个早上后,师父选了块荒山野地,要我跟阿义轮流跟他对招。
“渊仔,记得你前天晚上那一战吗?”师父说。
“记得,九死一生。”我说。
“你经过严格锻炼的身体,比起你的意念还要迅速得多,所以出招闪电,以无念胜有念。”师父说。
的确是的,要是等我谋定而后动,前天晚上我就死在假尸的突击之下了。
我的身体至今,还强烈记得那瞬间弹出的急剑,削断假尸手腕的快劲!
“你出招急如闪电,除了你的身体超越你的意念之外,最重要的是,你瞬间激发的杀气,能在关键时刻大大提高你的武功。”师父微笑道:“这点关乎天生资质,在这一点上,我跟阿义是及不上你的。”
阿义摇摇头,说:“师父,你大概有点胡涂。”
我回忆着那晚的血战,说:“所以,现在我们要练习出招于意念之前?”
师父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阿义的怪剑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