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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惊醒梦中人,富钰听了,哦了一声,不禁双目流泪,而郎三妹却忍不住悲哀,顿时号啕大哭下。
菩提子和葡萄仙子也双双流泪,一边趋前劝慰。
接着,菩提子高声道:“二位前辈,人死不能复生,千祈节哀,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备棺成殓,造坟安葬,以免亡魂飘荡,无处归宿。”
富钰夫妇听了,连忙收泪。
郎三妹要想去看爱子的尸体,但立即被富钰竭力阻止,以免她过份悲伤,有损健康,一边吩咐总管郑泰跟随武青同往城外虎蹲山麓的岩穴里验收尸体,即日备棺成殓,入土安葬。
菩提子也叮嘱武青将另外三十一个考生的尸体同样处理。
最后。葡萄仙子道、“前辈长途跋涉,辛苦了,后学恭请二位老人家立即移居本邦王宫,并于今晚敬备酒席洗尘。”
可是富钰和郎三妹心存芥蒂,怨气难消,因此并未领情,也不回答,缓步进入后堂。
葡萄仙子对于富钰夫妇的傲慢态度并不介怀,只不过置之一笑而已。她与菩提子尊敬他们,自称后学的原因,是在于对方年龄已高,又有丧子之痛,而自己却是地主,所以处处退让三分,若论阶级,大家都是野仙,彼此不分高低。也无须互相尊敬。
过了一天,魔国金郎君率领部曹、书吏、刑役、皂隶等数十人到达罗刹邦,葡萄仙子早已准备了城西女修道院的四楼一阁,作为钦差大人治事之所,又拔出了二十个夫役杂工,以供使唤。
其实金郎君早巳派来一批侦查办案的人员,预先暗作部署,只因他们分别隐寓于当地民间,所以外界人士谁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一回事。
金郎君到了罗刹邦七天,只见女修道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对于罗刹邦官方访问或外地人士的拜谒,一律婉言谢绝,不予接见。
葡萄仙子和菩提子三投名刺,都饷以闭门之羹,而富钰夫妇二次亲往询问开庭审判日期,一次具函谴责金郎君办事迂缓,也未蒙理会。因此,众人对于金郎君表演这种讳莫如深,大失常情的态度,无不感到迷惘,而且甚为失望。
可是金郎君并非闭门纳福,闲着休养,相反的,他也终日忙个不停,例如,接受隐寓民间的侦察人员汇报,收集两造的贤料,听取当地舆论的详情,抽调罗刹邦官方有关的卷宗而加以研究和分析,并开会讨论,调查招考驸马的过程。女人邦在这里的一切行动,以及葡萄仙子和菩提子的功过得失,到了第十天下午,他才将全部案件整理清楚,并作出一个非常彻底的结论。
当天晚间,黄昏以后,金郎君独自溜出了女修道院,迳赴黄冈山庄,访问富钰伉俪。
他突然降临,倒使富氏夫妇大感意外,连忙迎入正厅,宾主坐定,献茶既毕,然后开始谈话。
富钰道:“请问金大人,何时开庭?”
金郎君道:“不开庭了!”
郎三妹惊异地抢着道:“大人此言,是何意思?”
金郎君不答正题,微笑道:“我们都是同僚,请贤伉俪不要叫我大人。”
郎三妹会意,连忙屏退左右仆人,并再追问—句。
金郎君正色道:“你们的官司打不赢了!”
富钰惊道,“是何道理?”
金郎君道,“理由有二:(一)令郎等生前私出国境,有罪;(二)假冒姓氏籍贯,前来应考驸马,倒也罢了。却怂恿许多考生,自充罪魁祸首,深夜进入女修道院,企图进行集体污辱,以致招了杀身之祸,也是罪有应得。”
富钰道:“大人何以证明我家五子假造姓名籍贯,以及怂恿别的考生为非作歹等事?”
金郎君道:“我在本国早已收集了令郎等生前的字体笔迹,经过严密核对,与他们在罗刹邦投考申请书上的笔迹完全相符。我又检得以令郎等为首出面,夜袭女修道院的通告,签字的笔迹也可作为证明。”
郎三妹道:“请问大人如何检得那通告?”
金郎君道:“在罗刹邦官方的档案里,我检出三份通告,又另在虎蹲山麓的岩穴里,从许多考生尸体的衣袋里也搜出了十二份。”
郎三妹道:“那些通告可能是罗刹邦假造呢?”
翕郎甘笑道:“通告可以伪造,但签字无法假冒……”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接下去道:“所以这场官司,贤伉俪完全趋于下风,而且你们连言语也讲不响亮。”
富钰道:“请教金大人,我们有否办法使官司不输,如果攀不到罗刹邦,至少也要打击女人邦,以泄我们心头之恨。”
金郎君摇摇头,道:“依我冷面阎罗之见,只怕贤伉俪对上述两点无法如愿。”郎三妹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认输了吗?”
金郎君道:“认辅还是小事,可能另有后果。”
富钰惊道:“什么后果?”
金郎君道:“贤伉俪业已犯了三项罪名,大祸即将临门,知道吗?”
郎三妹淡然道:“请大人指出,我们犯了那三项罪名。”
金郎君道:“教子不严,自绝后嗣,其罪一也;纵子偷出国境,形同叛徒,其罪二也;递呈奏章,诬告本国的卫星——罗刹邦,以及谎奏葡萄仙子谋害令郎等五人,其罪三也。犯此三罪,轻者革留严议;中则予告休致。不得捐复,重则军台处刑。”
此话出诸魔国闻名、铁面无私的金郎君之口,吓得富钰和郎三妹心惊肉跳,顿时坐立不安,因那三种罚则,即使是第一项轻罪,也要使富家祖宗蒙羞,若判重罚,他们从此之后,也许将被逐出魔国的政治舞台,使其本身永远拾不起头来,甚至在军台丧失性命,也有可能,何况他们自知过去得罪别人的地方不少,怨家见自己失势,必将乘机报复,前途显然是凶多吉少。他们想到这里,不由面色大变,冷汗满面。
富钰素知金郎君不讲交情,万事决不徇私饶人,所以也懒得出口恳求恕罪,倒是郎三妹聪明,看到丈夫没有作声,只是叹气,还说什么:“我们认输,认罪就是了!”她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就代他央求道:“大人说得不错,我们确是有罪,不该一时糊涂,妄上奏章,今经指明,才恍然大悟,但错已铸成,无法挽回,千祈金大人抬高贵手,网开—面,让我们安全脱罪,那就感恩不浅了!”
金郎君看了郎三妹—眼,勃然大怒,道:“富夫人,你凭什么理由求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冷面阎罗是不通关节的吗?”
郎三妹恬静地道:“金大人要治我们的罪,尽可高坐法堂,明正典刑,何必夤夜屈尊降临敝舍?现在大人既已来此,故知此事尚有转宽的余地,所以犯奸妇敢于斗胆恳求恕罪。”
金郎君听了,面色立即改善,哈哈大笑道:“听说富夫人乃是女中丈夫,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他说到这里,伸手取杯,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不错,这件案尚有转宽的余地。”
富钰听了大喜道:“请大人指教!”
于是金郎君道:“你们附耳过来!”
富钰夫妇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金郎君座边,后者也站起身来,在他们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响亮地道:“这样一来,贤伉俪不但保持身家,而且还有了后裔,一举两得,不知尊意如何?”
“大人,对方肯答应吗?”富钰夫妇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王通天教主之命令,谁敢不依?”金郎君道。
这时,富钰和郎三妹方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这次金郎君竟然也肯徇情,原来是国王授意他这样做的。
“我王怜贤伉俪遭遇巨变。所以有此一举,希望你们好自为之!”金郎君补充道。
富钰夫妇听了,连忙跪倒地上,向南遥谢王恩浩荡。
于是金郎君告辞,主人双双送到门外,口中连声道谢。
翌日上午,公主葡萄仙子和菩提子会同女邦主丁香夫妇、陈根、赫芳、陆生、武青、梧桐子等以及其他官员数十人,又携带了许多礼物,迳赴城外黄冈山庄,到了门前,大家下马落车,当时由总管郑泰进去通报,不久富钰和郎三妹出来迎接。
葡萄仙子夫妇见到富郎二老,立即双双趋前,恭敬地跪下叩头请安,口称“义父母大人!”接着罗刹邦女邦主夫妇和全体官员依次上前拜贺,欢声如雷。
富钰和郎三妹看到这种场面,心里极为感动,随即把葡萄仙子和菩提子拉了起来,道:
“我儿少礼!”—边邀请该邦君臣进入庄内大厅,分别叙礼献茶。
不久,金郎君率下属也来道贺。
富钰夫妇心中甚慰,连忙吩咐大摆筵席。
当众人吃喝时,金郎君即席宣布:“将来葡萄仙子和菩提子生下来的第一个男孩,就是富郎二老的孙儿。”
众人鼓掌欢呼,久久不绝。
散席后,金郎君和下属们首先告辞,迳回魔国复命。
一场风波,就此化为乌有。仇家变成了亲家,而众人也皆大欢喜。
接着,葡萄仙子和菩提子坚请义父母迁到王宫居住,以便朝夕奉侍。
二老到了这时,也不推辞,欣然答应,于是众人拥着他们上马坐车,浩浩荡荡回宫去了。
当晚,邦母丁太夫人和女邦主夫妇在正殿设宴,恭请富郎二老,葡萄仙子夫妇。以及满朝文武百官,欢迎本邦公主的义父母降临。
此后,富钰夫妇安居宫中,义女义婿奉侍甚为孝敬,天天陪着游山玩水。餐餐供应“百日香”美洒,饮得他们老怀大慰。
到了五七三十五日,葡萄仙子和菩提子在罗刹邦最大的国恩寺设祭,诵经追荐富氏五兄弟的亡魂,并附祭许多死于非命的考生。
又过了一个月。富钰夫妇倦游知还,准备回家。而葡萄仙子和菩提子因这里的任务已毕,也就整理行装。与义父母结件,辞别邦人。同回魔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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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空空部落风云
在《罗刹帮纠纷》故事里,鹰国五狂之一的黄衫客被副帅文中子派遣,前赴空空部落公干。他扮作小卒,向文中子领取了公文,同时又接受了后者几句机密的耳语之后,立即离营动身。
他驾起青云,飞行甚速,不到半天,空空部落的八角塔已经收入眼底,于是降落云端,径向古峰宫走去。
黄衫客到了宫前,阗无人声,连一个守卫也没有。他举目四望,看到宫外左右各有一株千年古柏,干枝茂盛,高达百尺,粗约十围,树腰分别镌刻着“参天”“耸云”红字,笔迹劲健。双柏之间安置着一只焚化铁鼎,庞大无比,重量不下万斤。
他解下身边的招文袋,摸出公文,重新整理袋里的杂物,然后将袋系在腰际,接着走近宫门,手执门环,连敲三下。过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应门。他以耳贴住门缝,静听片刻。
门内静寂,毫无动态。不耐烦了,他又以门环敲门,敲得很响。
不久,宫门乒乓地打开了,走出一位眉发如雪,面貌和善的龙钟和尚。他双手合十,问道:“檀越何故敲门?”
“在下有事面谒玉版和尚。”黄衫客拱手道。
那老僧向黄衫客上下打量一会,说道:“檀越想是远道而来,不知本宫规例。”
“不错,在下初到贵地,但不知贵宫有何规例?”黄衫客问道。
“今天是佛忌日,本宫大师照例并不接见外客,请檀越改日再来。”老僧道。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黄衫客说着,转身离去。
次口上午,黄衫客又到古峰宫门前。
宫门紧闭,门外静悄悄地雀鸦无声,情况与昨日仿佛相同。
黄衫客把宫门重击三下。
不久,门内有人问道:“何人敲门?”
“在下乃是魔国小卒。”黄衫客道。
“小卒,不开门。”门内人道。
“小卒,不开门,我是大将军,你开不开门?”黄衫客问道。
“也不开。”门内人道。
“什么道理?”黄衫客又问道。
“今又是佛斋日,照例不开宫门。”门内人答道。
“哦,原来如此……好,在下明天再来。”黄衫客说完话,拔足就走。
又次日,黄衫客走近宫前,看到宫门大开,僧侣来往进出,忙忙碌碌,人数甚多。
黄衫客向一个中年僧人,打个招呼,说道:“大师留步!在下黄二是魔国来的,有事求见玉版人师,敬烦通报。”
那中年喇嘛连忙合十道:“好,好,请施主先进来用茶,稍待片刻。”
他说着,随即将黄衫客迎入宫内大招寺,客房坐定,小沙弥献过香茗,退出房外。
“哦,施主是魔国来的,听说目前魔国非常强盛,百姓个个富庶,不知是否?”那中年僧人道。
“敝国正向强盛的路上走,至于百姓个个富庶一节,那只是道途传闻,大师不可深信。”
黄衫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