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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在门外,还不知怎么埋怨你,海棠,你太胡闹了,就算你是苦荷的徒儿,这种犯忌讳地事情还是少做一些。”
海棠静柔一笑,说道:“只是看看怕什么,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
……
另一处雅致干净的小房内。缕缕清香渐弥禅房,几上清茶与家什的琥珀色一混,让人看着感觉十分宁静。
“你带我来见司理理究竟是为什么?”范闲盘膝坐在茶几另一面。皱着眉头,那张清逸脱尘地脸上终于多了些烦恼,关于肖恩的事情,他在努力地进行安排,司理理却是块烫手的土豆。
“先前我说过言冰云。”海棠微笑说道:“我想看看范大人是不是和世间一般浊物相同。”
“浊物这个说法倒新奇荒唐。”
“范大人莫非没有看过石头记?”海棠似乎有些诧异。
范闲心里咯登一声。没有应这句话,只是苦笑说着:“海棠姑娘,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司理理姑娘只是我一路押送的要犯。只是协议中的一个标的物,我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
“大人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海棠轻声说道:“今日请大人来寒舍稍坐,实在是有件事情需要大人帮忙。”
“什么事情?”范闲说的很直接。
海棠笑着说道:“其实就是上次陛下将范大人留在宫中,所苦恼的事情。”
范闲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青常无奇的面容,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来,好奇问道:“明显那个时候,陛下不想你知道他地苦恼。”
海棠用左手轻挽右手的袖子,两根手指端着一个小茶杯送到唇边。徐徐缀了一口,说道:“陛下最开始确实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他的苦恼与我却是有多年情份地好友,而且在大齐朝中,愿意帮他解决这个苦恼的人,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几个人。”
“我一直很不明白。”范闲此时当然猜到北齐那位少年天子在苦恼什么,微笑说道:“既然朝野上下,对于司理理入宫有这么大的反对意见,贵国皇帝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看目前这局面,司理理既然只能暂时寄住在海棠姑娘居所,想来太后也不允许她入宫。”
“范大人是怀疑这件事情后面还有隐情?”
“不错,我从来不相信帝王家还有所谓感情这种东西。”不知为何,范闲有些隐隐的不愉快,说话便显得尖刻了许多。
海棠一怔,双眼静静地盯着他,半晌后说道:“帝王也是人,男女之事,怎么能说的准?”
范闲摇了摇头,想到以前那个世界地皇帝们,或许唐玄宗算是一个另类,可最后杨贵妃不还是在马嵬坡化作了一缕香魂?
“范大人已经成亲了。”海棠状作无意说道。
范闲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了家中的妻子,想起了庆庙香案前的那次初遇,不由唇角浮起一丝充满了幸福感地微笑。
海棠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微笑说道:“听闻范大人夫妻感情极好,若有人阻止你们二人在一起,您会如何做?”
范闲挑挑眉毛,没有回答,但如果这世上真有人敢夹在自己与婉儿之间,那一定是在自寻死路,渐渐地,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宫中那位年轻皇帝的情绪??但是想到对方倾慕的对像是司理理,范闲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异样??虽然他与司理理的协议里,只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海棠所请,其实也是范闲所愿,司理理如果不能入宫,损失的只可能是庆国的监察院。他只是猜不到对方为什么会想到找自己。
海棠说道:“朝野上下,没有人愿意帮陛下将司理理迎进宫来,大人应该清楚,理理在南方的身份有些问题。而我毕竟囿于身份,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范闲冷笑道:“她那是在为你们北齐卖命。”接着问道:“难道我有什么发言权?我只是一个外臣而已,这件事情在雾渡河之后,就应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海棠微笑说道:“陛下与我地意思,只是想借助范大人您的智慧。”
范闲哑然失笑,轻轻用手指平伏了一下头顶的飞发,说道:“海棠姑娘真是抬爱在下。”
海棠平静说道:“范大人本是藉藉无名之人,不过一载功夫,便成为天下瞩目的一代诗仙,南朝实权大人物,若说范大人没有智慧,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
“我会想个法子,但不知道能不能成。”范闲取了几上残茶一口饮了,冷冷道:“关键还是太后,太后如果不愿意,什么法子也甭想成功。”
海棠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先行谢过。”
“看来姑娘与司理理的情份果然不浅。”范闲躬身还礼,静静说道:“若在下将来有求助于姑娘处,还望姑娘记得今日你我之间的情份。”
海棠面无表情应道:“只要不涉本国朝政,无不允诺。”
范闲说道:“放心,我要托您办的事情,也许永远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也只是我们庆国内部的问题,而且也不用您逆了平生所求自然之道。”
“如此便好。”海棠心里轻松了一些。
范闲身为南朝正使,在上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处在北齐朝廷的监视之中,这是双方外交事务中的默契与习惯,所以极难有完全自由行动的机会,不过今天例外,因为范闲是在与海棠姑娘散步,海棠姑娘明显很不喜欢锦衣卫里那些老鼠跟着,所以一路雨伞同行,看似闲庭信步走着,却将那些暗梢全甩了,相信那些锦衣卫也没有胆量在海棠表达了明显的敌意后,仍然敢跟着二人。
从那间住着两位姑娘的奇妙小庙里出来后,范闲伸了个懒腰,发现街角并没有熟悉的锦衣卫,脸上浮出一丝快乐的微笑,抬步向街角的一条小巷里走了进去。
雨后无晴,只有清风吹拂着枝头偶尔坠下的露珠,擦着他的脸颊滑过。
想到司理理与皇帝,范闲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海棠刚才提及的话题,却让这位不过十七岁的男子满腔心思都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妻子与妹妹的身边,思乡的情绪开始泛了起来,温暖的感觉开始盈满胸臆。
巷口偶有行人经过,有些苦力正推着板车抄着近路,赶往做工的店铺。范闲脸上带着那丝阳光般美好的温柔笑容,缓步向巷口走去。
一辆板车从他的身后推了过来,将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范闲手腕一翻,一直捏在掌心里的黑色匕首横着刺了过去!
噗哧一声闷响,匕首插入苦力打扮的秘探咽喉,寒刃入肉,那人立毙于地。
下一刻,范闲已经踩着将翻的推车,整个人像道影子一样飘到了巷尾,手指夹着一根毒针,扎入一个人的胸间大穴,左手极诡异地从右腋下穿出,三枚弩箭齐发,将正满脸愕然的另一人活活钉死。
反手一掌将全身麻顿不能动的那人颈椎砍碎,范闲脱下身上的衣服,翻了过来,用雨帽遮住了自己的头脸,遮住了自己的阳光笑容,从死人身上拔出弩箭,走出了巷口。
第七十五章 上京暗哨
从小庙出来后,范闲的身后一直有三个人跟踪着,不知道是锦衣卫上的密探还是宫里的人手,但不论是哪一边的人物,今天范闲都不会允许有人跟着自己。
拔掉了这三根钉子,范闲确认再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出巷口之后,他没有坐马车,因为任何一次与人接触的机会都有可能留下北齐方面可能查到的蛛丝马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借着人群的捶护,范闲低着头,沉默地行走在异国的百姓之中。
依照监察院的反跟踪守则,他此时应该寻找一间布店之类的所在,然后通过后门,再经历几次转折,才能去往自己的目的地。但范闲没有采取这个方法,一来是他自信没有人跟着自己,二来他认为转折过多,接触的人过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只是途中很小心地偷偷进了一处官宦府第,不知去做了些什么。
很凑巧的,此时上京的天空又开始纷纷下起雨来,雨丝无声却有形,有效地掩去了他的行踪。
……
上京南城教坊附近,有一个平民聚居区,叫做张家店。此处龙蛇混杂,人息纷乱,但这些年治安还算不错,加上生活所费便宜,所以渐渐热闹了起来。那些没有多大资本的小商贩们,也开始鼓起余勇,存起余钱,在这条街上置了些店面。做起了坐地生意。
此地不比秀水街,卖的都是日常用物。价钱便宜,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打东面儿走过去的第三间铺子,就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地方。这间铺子是卖油的,油是从东夷城那边运过来的海外棕油,虽然价钱便宜,口感也不错,但色泽不大好,尤其是每到冬天的时候,总会有层白色的絮状物,所以一般稍有些钱的富户。都宁肯用齐东那边出产的菜籽油。
好在没闲钱的人总是大多数,所以这家连招牌都没有一个的油铺还能生存下去。不过也不敢多请人,除了一位老掌柜之外,只请了一个帮工兼伙计。
今儿个反反复复下了好几场雨,张家店这里的行人本就不多,今天更显得有些空旷,但油铺的买卖与天时没有什么关系。谁家没油吃了,自然会前来,所以油铺的老掌柜并不怎么着急。反是搬了个长凳子,坐在自家门口看着铺外的雨丝发呆。
也许是掌柜真的老了。店里的年轻伙计觉着这一年里掌柜发呆的次数,要比以前要多了许多。
“掌柜的,我要买油。”一个人站在了油铺的门口,挡住了铺外黯淡的天光。老掌柜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那人掀开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张平实无比的面孔,笑了笑,走进铺子里,对着那个正在打呵欠的伙计说道:“小伙子,我要买油。”
伙计堆着笑说道:“您要点儿什么油?本店除了棕油之外,还新进了一批齐东来的菜籽油。”这位伙计态度恭敬,心里却在嘀咕着,来咱店的人当然是买油,这不说了句废话吗?
那人说道:“给我来半斤棕油。”
伙计脆生生地应道:“好勒。”他利索无比地灌油上秤,然后发现那人的双手竟是空的,不由摸了摸脑袋:“这位客人,您拿什么装?”
“您这儿有壶吗?”
“有,木壶三文钱一个。”伙计很高兴多做了一笔生意。
那人接过油壶后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伙计好奇问道:“您还要点儿什么?”
“有香油吗?”
“有香油吗?”这句话很轻柔,并不怎么大声,坐在铺子外面的老掌柜撑在长椅的枯干右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店中伙计没好气道:“咱们这店没有这好的货,这整个张家店,谁家吃得起香油?”正说着,老掌柜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回了柜台,挥手示意伙计离开,满脸微笑望着这个客人,解释道:“香油太贵,除了祭天的时候用用,一般没有人买。这祭天的日子还有大半年,所以小店还没有进货。”
那人笑了笑,说道:“除了祭天,祭人也是可以的。”
老掌柜笑得愈发恭敬,说道:“那您说说数量,本店可以代客订购。”
对话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不过那人的记忆力一定很好,所以才会将下面那一批溜儿斤两说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我要买七斤三两九钱四毫……棕油。”
老掌柜劈哩啪啪打着算盘,然后面有难色,说道:“这价钱有些问题,这位客商,咱们入内室再谈吧。”
“如此也好。”
老掌柜吩咐伙计在外面看着,便领着这位客人进了后室,伙计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人不是来买油,竟是来卖油的,不由伸了伸舌头,心想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得罪这个做香油生意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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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香油商人,自然是范闲乔装打扮的,他随着老掌柜入了后室,才发现这和自己想像中的接头地点完全不一样,竟是天光清透,一片光明。
没有茶水,没有寒喧,老掌柜盯着范闲的双眼,苍老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审慎,说道:“客人从南边来?”
范闲点了点头。
老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范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言冰云弄的这套程序实在是有些繁琐,无奈何只好将自己牢牢记住的另一个数字报了出来。
直到此时,老掌柜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掏了半天,将一把淬了毒的小刀子搁到了手边。范闲明白,如果来的人是齐国的探子,这位老掌柜必须在第一时间内了断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言冰云被生擒之后,一直觉得很屈辱的原因。
老掌柜看着他,开口说道:“大人在监察院里任什么职司?”
范闲摇摇头说道:“我想眼下的状况不允许我们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