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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洪竹是他的人;所以别的派系接纳起他来;会十分容易容易。如果是玩无间;范闲当然高兴于这种状态;可如果洪竹真的如何;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有了这样一个秘密。范闲很感谢这个秘密;不论以后能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至少这个共同的秘密;可以让洪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至少在长公主和太子垮台之前。
回到了皇城前角的居所;一片黑暗中;范闲小心翼翼地确认了自己离开时设的小机关没有被人破坏;看来没有人在这短短的时辰来打扰自己;伸出手指勾去那根黑发;入内在那两名甜甜睡着的太监鼻端抹了些什么。;;然后坐到了床上;从怀里取出路上顺手摸的一瓶御酒;往床边洒了少许;坐着发了会儿愣;便倒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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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上;范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朱红宫墙;下意识里想离这座皇宫越远越好。他入宫的次数太多了;但每一次入宫;都像第一次入宫拜访诸位娘娘时一般;能感觉到那股凉嗖嗖的味道。
无关天气;只是凉……薄凉。
他很讨厌皇宫里的这个味道;所以他很讨厌一直呆在皇宫里;他很同情那位一直被关在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同理;他确实不愿意当皇帝;这不是矫情;而是实在话。
前世某个论坛上的帖子曾经叙述过皇帝这种职业的非人痛苦;所以范闲想保有自己的自主择业权;这大概就是他和陈萍萍之间最大的矛盾冲突吧。
腰缠十万贯;骑马下江南;背负天子剑;遥控世间权;这种日子或许不错。
四大宗师里;其实就属叶流云的生活最憩意;只是他还需要君山会的银子和无微不致的服务。
可范闲不需要。
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之中;范闲偏头看了一眼妻子;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的发丝;说道:“再过几年就天下太青了。”
“几年?”婉儿牵动着自己的唇角;牵强一笑说道:“希望如此。”
“你和母亲谈的怎么样了?”林婉儿眼睛望着车窗外的京都街景;忽然间问了这句话。
范闲微微一怔;温和说道:“小聊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你昨儿看着乏的厉害;那么早便睡了;我也不好多呆。”
“我是装睡。”林婉儿平静说道:“如果我不睡;你们两个人之间也不方便说什么。”
范闲沉默许久;他这才明白;妻子是给自己与母亲一个谈判的机会;一个看看能不能妥协的机会;只是……双方手里的血已经太多;很难洗干净后进行第二次握手。
感受着身旁夫君的沉默;林婉儿忽而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身子有些乏力;轻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范闲沉默着将妻子温柔地揽入怀中;不知如何言语。
婉儿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偏头温柔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眉宇间一抹淡漠与绝望一现即隐;眼泪开始滑落下来;如珍珠般;连连串成一线;打湿了范闲的衣裳。
范闲不是没有考虑过怎么办的问题;只是势早已成;他可以尝试着打掉二皇子的雄心;却根本没有一丝奢望能够说服长公主退出这天下的大舞台。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斗争。
而身处其间的婉儿;自然是最可怜的人儿;范闲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无法改变什么;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妻子;不知为何;心头也开始酸楚起来。;;在一年前;婉儿就曾经提醒过他;说不定母亲大人便会重新与太子联起手来。
此时回想过往;范闲不由不叹服于妻子敏锐的直觉;知道婉儿不是不明白庆国太平盛世下的汹涌暗流;而她只是夹在其间;只能沉默。
一直沉默;沉默地似乎不见了。
正因如此;范闲对妻子愈发地愧疚与抱歉;因为他无法说什么;甚至连一声承诺都不可能给予。
怀中的妻子在无声地哭泣。
范闲轻轻用大指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抬头看着窗外的街景;他心里想着;就算一个人拥有两次生命;可是依然有很多事情无法改变;有很多愿望无法达成。
叶轻眉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第六十六章 稻草的根在哪儿?
这是范闲入京三年来;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桑文取出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说道:“关于绣局的情报很好到手;只是……您要查的那件事情;不好着手。”
她苦笑着说道:“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是些老头子;哪里会来逛青楼?如果真要查太医院;我看还是从院里着手比较方便。”
范闲摇头说道:“我事先就说过;这件事情是私事;绝对不能通过院里……另外就是;太医们都是老头子;可是他们的徒弟呢?那可都是年轻人。”
桑文的嘴唇有些宽阔;但并不如何难看;反而与她温婉的脸衬起来别有一番感觉;她张着嘴;苦涩说道:“那些太医院的学生俸禄太少;没有出师便不能单独诊问;便是京都各府上都不准去……要他们来抱月楼实在是困难。”
范闲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卷宗;眯着眼睛细细看着;凭借着自己那超乎世人多矣的记忆力;硬生生将卷宗上的大部分关键内容记了下来;便递了回去。
桑文取出一个黄铜盆;将卷宗和牛皮纸袋放在盆里细细烧了;全部烧成灰烬后才站起身来。
范闲消化了一下脑中的情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边就到这里了。”
桑文微微一福;说道:“是。”
范闲带着弟弟离开了抱月楼;只是他却没有留在府中;送思辙回去后;他又坐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他在马车之中思考;不论是监察院方面获取的外围情报;还是抱月楼这里掌握的片言只语;都只得出了一个相对比较模糊的定论。
太子的变化;确实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范闲远在江南;根本不知道京都平静的表面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一直困扰着太子;让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显得有些自卑懦弱的花柳病被人治好了;这件事情让知晓内情的太医院集体陷入了狂欢之中;都认为是天神垂恩;给庆国赐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因为身体康复的原因;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种叫做自信的光彩;并且更加的平静;于平静之中展露日后一位帝王所应有的沉稳。
太后很喜欢这种转变;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之喜。
从洪竹那里得到确认之后;范闲就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从心理层面上;他能推断出某些事情;可是……长公主可能只是将太子当作某种替代品;甚至将彼当成小白兔般的宠物;可是太子呢?就算他是被动方;可是他从哪里来的胆子?
不论是以前那位太子的怯懦自矜;还是如今这位太子的沉稳自持;都应该没有这种胆子去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虽然从政治上来讲是有好处的;可是太子依然不像是有这种胆量的人;因为他不够疯。
所以在与洪竹商定之前;范闲首先做的;却是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马车一颠一颠;范闲的眉头皱的老紧;身为费介传人的他;对于药物这种东西太熟悉不过了;所以在大致了解整个事态之后;他下意识里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药上。
药。
在这个世界上;花柳虽然不是不愈之症;可也是会让人缠绵病榻;十分难熬的麻烦事儿;不然太子也不会痛苦了这么多年;太医院暗底里困扰了这么多年。
是什么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太子治好?又是什么样的药;可以让太子的胆子大了这么多?
所以他安排桑文开始查这一路的线索;当然用的是别的理由。然而查来查去;却发现这条线索的后方竟是一团迷雾;抱月楼的情报力量有限;而监察院那边的辅助调查也没有丝毫进展。
范闲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似乎自己背后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会不会是有人布了一个局;却让自己来揭破这些事情?
如果继续深挖下去;他担心会惊动那个隐在幕后的厉害人物;所以他斩钉截铁地中断了对药的追查;转而回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上。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点;自己与洪竹的关系没有人知道;既然如此;应该没有人会想到来利用这一层关系。如果真有另一只手在试图操控这个事件;那么与自己的目的是一致的;只要事发时不牵扯到自己身上;那只手就不可能利用到自己。
药是关键;但又不是关键;关键的还是太子的心;药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这种行事的手法实在罕见厉害。范闲猜忖着;如果那药真的有问题;那会是谁做的呢?
转瞬间;几个人名马上浮现在他的脑中;有动机做这种事情的;不外乎是时刻恨不得把长公主和太子掀落马下的自己;还有那位有了叶家之助;却开始隐约感觉到太子要抢走自己在长公主心中地位的二殿下。
甚至有可能是……皇帝。
马车中的范闲悚然一惊;下意识里摇了摇头;虽然他对于皇帝一直有所防范;可是皇帝对他着实不差;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不说皇帝本身对长公主就多有歉意;便是他想打扫庭院;又哪里屑于用这种满天灰尘手段。
当然;第一个涌上范闲心头的名字;其实是陈萍萍;因为从药;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费介。可是什么都查不到;他不敢冒险去查;自然无法确认什么;只好收千。
马车行至一偏僻宅院;正是当年王启年用几百两银子买的那间;范闲迳直走了进去;在最里间的那个房间里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对面那个枯干老头儿。
王启年苦着脸说道:“子越在外面辞行;他明天就去北齐;沐铁那家伙不敢接一处……
范闲挥手止住;直接说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事情。”75;“您去找言大人也好啊。”王启年哭丧着脸说道:“下官又不擅长这个……再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范闲瞪了他一眼;说道:“何罪之有?又不是我们搞的破事儿。”
王启年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就算不是灭九族;可是自己知道了那件事儿;如果让宫里的人知道了;自己这个监察院双翼就算再能飞……只怕也是逃不过死路一条。
范闲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是我最最信任的人……再说了;我的事我你都清楚;随便哪件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还怕多这十件?”
王启年忽然很后悔;从北齐回来后;自己就应该按照小范大人和院长的意思;马上接手一处;而不是又回到小范大人身边重掌启年小组;那样的话;自己一定看不到那个瞎了眼都不该看到的箱子;一定听不到那个聋了耳都不该听到的秘闻。
……
……;
“有人在查。”陈圆淡雪中;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披着一件厚厚的裘氅;看着圆子里的那塘水面上渐渐凝结的冰渣;微笑说道:“查的很巧妙;藏的很深;还不能确认是什么人。”
费介看了院长大人一眼;摇头说道:“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希望不要出麻烦。”
“不知道疯姑娘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陈萍萍叹了口气;“不过小姐说过;骆驼真正的死亡;只需要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我活不了几年了;这根草必须赶紧放上去。”
第六十七章 万物有法
费介沉默地看着轮椅上的老头儿,他知道陈院长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清醒的认识,以致于他想安慰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监察院是当年庆国新生事物中最黑暗的一部分,真正能够了解大部分历史,查知陈萍萍心意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位用毒的大宗师一人。
“年中。”陈萍萍加重语气,着重说了一下时间,“你离开京都后就不要回来了,我知道你这辈子全天下都去过,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坐海船去那些洋人的地方,去看看他们的药物是怎么做出来的。既然你有这个愿望……还是早些去吧。”
费介暂时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以自己曾经在军中发挥过的作用,宫里那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影响到自己,而院长大人会催促自己离开庆国,坐上海船,是想在事情大爆发之前,让自己去完成人生的理想,让自己脱离那件事情。
他虽然老了,可依然是有理想的。
“本来早就应该去了。”费介笑着说道:“只是收了个学生,总是有些记挂。”
“去吧。”陈萍萍很诚恳地说道:“人生一世,喜欢做什么就要去做,不然等到老了,跛了,便是想走也走不动了。我虽不信神庙所言报应,但你这一生,手下不知杀死了多少人,总会惹人注意……三个用毒的老家伙,肖恩已经死了,听说东夷城里那位也忽然得了怪病,就剩下你一个,你可得活下去。”
费介沉默半晌后问道:“听你的,年中我就去东夷城出海。”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为什么不肯从泉州走?”
“一是那个地方有以前的味道,我不喜欢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