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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任你道德宗群修灵觉无双、慧目如电,都无法看清妙隐去向。
直至一柱香后,漫天流溢的祥光才不甘不愿的散去,空中尚余异香阵阵。此时道德宗群道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飞到妙隐落脚处。群道寻了半夜,只找到妙隐留下的一锤一凿。
锤凿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妙隐所遗之物,就是一针一线也非同小可。于是道一小心翼翼地捧了,连夜闭关钻研。
这一闭关就是三十年。
除了知道锤凿异常坚硬外,道一真人便一无所获。他心有不甘,心中只想着飞升之人所遗宝物必有玄妙,只是自己一时没看出罢了,于是更下苦功。然则人力有时而穷,一无所获之余,道一真人修为也无寸进,最后抑郁而终。此后道德宗历代掌教真人均看不透锤凿有何特异之处,兼之那一夜妙隐究竟飞升了没有其实谁也说不清楚,久而久之,这一锤一凿也就被群道当成了无用废物,扔在藏宝阁的角落里积灰。那妙隐的事迹在道典中也只是草草数笔带过而已。
此次回山之后,纪若尘心底时常会莫明其妙的烦躁不安,修行更差点因此走火,这可是绝无仅有之事。紫阳真人得知后,于百忙中与纪若尘谈了一晚,话题除了询问一些山下的所见就闻,就是说些虚无飘渺的仙人传说。谈过之后,第二日紫阳真人就令云风送来了这一副锤凿,让他试着在定海神针铁上刻下自己的印记。紫阳真人言道只有如此,方可令元神与神物融于一体,才能真正驾驭得这块神铁。纪若尘收了锤凿,一时好奇,去查了锤凿来历,才知道道德宗史上还有妙隐此人。当然神物自有灵性,若纪若尘能够在定海神针铁上刻下自己印记,那也是因为神物认主的缘故,而非是他修为压倒了这块积天地杀气而生的神铁。
说来也怪,起始在神铁上凿刻后,经过千百次凿击,纪若尘的心竟逐渐宁静了下来。这千篇一律的凿击,似与昔日龙门客栈生涯有一丝相似之处,令他寻回些久违的安宁。
丁丁当当,单调的击铁声回荡着,似是永无休止。
无独有偶,丁当,丁当,清脆的金玉相击也荡漾在大唐宫夜华楼的上空。夜华楼拔地十丈,金瓦碧檐,辉丽无双。
半年前杨玉环只因觉得中夜无聊,无一称心如意的赏月之处,明皇即发旨令造夜华楼,倾举国之力,五月而成,至此夜华楼建成刚刚一月。
夜华楼最高处是一个露台,立着三五方奇石,涌着两三处清泉,另有翠竹如伞。潺潺水声,氤氤薄雾,将这露台活脱脱变成了距地十丈的一处胜景。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夜,就更是非同寻常。
露台中摆着一张竹桌,一副藤椅,杨玉环拥着一袭雪白的狐尾披肩,身上穿的却是夏时的薄纱。她眼中一片茫然,目光落在玉杯中倒映的明月上,心中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如雪纤指中的金匙荡来荡去,一下一下敲击着玉杯,圈圈涟漪荡碎了杯中明月,她却浑然不知。
露台上暖意融融,偶尔有一丝寒气透过阵法的空隙潜入,也被消于氤氤水气之中。
楼梯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将沉思中的杨玉环惊醒。她慵慵懒懒的问了声:“高公公?”
“正是老奴。”高力士应了声,小心翼翼地站在了杨玉环身后。
“这么夜了,高公公可有什么要事吗?”
高力士道:“有三件事要秉与娘娘。其一是孙果孙真人刚刚会过陛下,称已联结天下修道之士,道德宗刻下已成丧家之犬,龟缩在西玄山内不得动弹……”
杨玉环柔声道:“那么孙真人准备何时铲平这些妖道?”
“这个……”高力士犹豫了一下,方道:“孙真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道德宗群妖人众势大,刻下虽处下风,却是轻忽不得。因此此刻按兵不动。”
丁的一声,金勺重重地击在玉杯上,杨玉环黛眉直竖,声音中已透着一缕寒气,冷道:“围都围了,却不敢动手?!孙果办事如此不得力,我看不是无能,就是有贰心!”
高力士立刻附和道:“老奴也是如此认为。不过,还有一件事老奴觉得也不能轻忽了,是以才深更半夜的来秉告娘娘。”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转,杨玉环注意力果然转开了一些,道:“那么速速道来。”
高力士压低了声音,道:“老奴听说太子最近对娘娘颇有微词,说娘娘媚惑君王,令陛下不理早朝,还有修夜华楼……修夜华楼……”
又是叮的一声轻响,杨玉环以长长的尾甲弹了一下玉杯,懒懒地道:“我修夜华楼又怎么着了?”
“他说这夜华楼正好坏了本朝气运……娘娘,老奴听说太子府中最近常有异人进出,不可不防。”
杨玉环淡淡地道:“李亨猜疑多变,偏信专听,又能成什么气候了。还有事吗?”
高力士道:“还有一事就是那个青莲居士李太白。他被贬出京师后,老奴接连派了五六拨人去寻他晦气,可都是有去无回。这李太白,很不容易对付。”
杨玉环挥了挥手,高力士何等知趣,立刻退下楼去。
寒月中天。
她轻抚着掌中玉杯,若有所思。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玉杯粉碎,淡色的酒浆四溢而出,转眼间就多了几丝鲜血。
她握紧了拳,似不知掌心中全是碎瓷,任滚烫的血汩汩而下。
“凡与那纪若尘有关的,我都要让你们万劫不复。”
她心中在喊。
无尽海的天,无日,无星,无月,一束天光挥洒而下,罩住了茫茫海面上那座孤岛。这束天光其实十分惨淡,但在无尽海极是显眼,遥遥望去,就似莽莽洪荒中千万年来只有这座孤岛、只有岛上岿然不动的那个身影一般。
海上忽然起了涟漪,一行数人踏波而来。前导的是四名面无表情的洪荒卫,后面跟着青衣,最后则是一脸张皇与懊悔的龙象白虎二天君。
众人行得十分迅捷,转眼前已在岛前十丈处停下。洪荒卫向孤岛行了礼,就四下退去,只留下了青衣与龙象白虎二天君。
“你还有何话可说?”无尽海主人的声音浑厚悦耳,自天而降,刹那间洋洋洒洒地已填满了无尽海海天之间的每一寸地方。
“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与他人无关。若说有错,那也只是青衣一已之错。”青衣淡淡地道。
二天君垂首立着,乖巧之极,在无尽海主人面前,他们哪还有半分叱咤江湖的豪气?龙象忽然极轻地点了一下白虎,白虎愕然,顺着龙象的目光望去,正好落在青衣垂在身边的左手上。那只本是集天地灵气于一体的素手,此刻在白虎眼中却显得有些导样,似乎有汩汩的鲜血正顺着那纤纤五指滴下。白虎吃了一惊,用力眨了眨眼,再仔细望去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虎心中虽然诧异,表面上却装得什么都没有看到。青衣此刻被训斥肯定与纪若尘独居南疆木楼的那晚有关,那么二天君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守护不力的罪名,此刻只要能够不引起无尽海主人注意就好。白虎心中明白,在这无尽海主人面前,自己休说没有脱身之能,就是想自杀也根本办不到。
“真是胡闹!”无尽海主人的声音中略有怒意。他话音未落,空中已是阴云密集,随后喀啦啦数声巨响,几道闪电自天而降,直劈海面,长达千丈!
青衣面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着。但她咬死下唇,定定地立着,眼中虽然也有一丝惊惶,但那坚定之意,任谁都能看得分明。在动怒则天地为之变色的无尽海主人面前,青衣就有如一株青草,倔强地立着。
无尽海主人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道:“大道浩瀚无边,你即使修了‘轮回’,又能看得破几层因果?纵使你甘愿舍弃已身道果,洗去他因果中全部血孽,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罢了!‘轮回’虽是妖族三部圣书之一,然则哪有与大道抗衡之力?”
青衣抬起了头,仰视着孤岛上那千年不动的身影,终于鼓足勇气,道:“难道就因为看清了因果,逆不过大道,就什么都不去做,静静等着因果的到来?与其这样,我宁可去做那些注定是镜花水月的事!”
“至少……”青衣的声音渐转低婉,然则坚定如初:“这样我不会后悔。”
无尽海主人默然片刻,挥手间两名洪荒卫已破浪而出,立在了青衣身后。
“将她押去幽冥水牢,锁在深幽池底。”
听得幽冥水牢四字,青衣的面色刹那间白了三分。但她一言不发,随着两名洪荒卫向无尽海深处行去。行出百丈之后,海面上忽起一道巨浪,将三人罩在当中。浪头过去后,无尽海海面波平如镜,再也不见三人身影。
孤岛再次归于沉寂。
就在龙象白虎不知所措之际,一名洪荒卫宛如幽灵般出现在二人身后,向二天君一招手,示意他们跟上,然后当先向无尽海边缘行去。
半日之后,心中忐忑不安的二天君已到了无尽海边缘。那洪荒卫立定脚步,掌中三丈钢矛一摆,沉声道:“你等虽然此次守护小姐不力,但主人念你二人多少有些苦劳,功过相抵,不与追究。你们这就去吧,日后切勿擅闯无尽海,不然的话,到时休怪咱家战戟无情!”
二天君唯唯喏喏地应了,此次没有送了性命,他们心底已是千百遍地感激先祖。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又哪敢再私闯无尽海?哪怕他们真有这个胆子,眼前这位名为二十一的洪荒卫一人收拾他们就绰绰有余了。
二十一长戟一摆,转身向无尽海深处行去。他押送二天君出无尽海时行得如风如电,回去时倒走得一步三摇,四平八稳的。
在无尽海这段时间里,龙象白虎其实与二十一相处得最为和睦,平素时常向他讨教点修行上的难题。此刻见他走得不快,龙象心中藏不大住事,当先叫道:“二十一兄留步!”
二十一应声而停,回首问道:“二位还有何事?”
尽管白虎一直在边上扯袖子,龙象仍道:“请问那幽冥水牢是何等所在,深幽池又是什么样的去处?这个……青衣小姐会被锁上多久?会不会吃苦?”
二十一“嘿”的一声,沉声道:“幽冥水牢藏于无尽海底,用来收押那些胆敢私闯无尽海的胆大妄为之徒。牢中之水乃天下至寒至柔之物,任你道行通天,押入水牢后也会被冥水蚀肌销骨,化为乌有。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水牢最下层的深幽池另有一等玄妙处,刹那间可令白骨复苏,断肢重续。是以浸入深幽池后,时时刻刻都要忍受销肌化骨之苦,却又不能死去,可谓永世不得解脱。”
“这……”龙象倒吸一口寒气,惊道:“主人不是素来对小姐宠爱有加吗,怎么这次做得如此绝情绝义!小姐不过是顶撞了他几句而已!这个……你看小姐会被关多久?一柱香?”
二十一叹一口气,伸出三根手指晃了一晃。
“三天!”龙象吼了一声。
“三百年。”
“三百年?”白虎这一次也忍不住了,道:“小姐哪受过什么苦,别说三百年,就是三个时辰也嫌太多了!”
“怎地,你们对主人的决定还有怨言不成?”二十一冷笑道。
龙象大声道:“当然有怨言!小姐遭此不公处置,难道你能看下去吗?”
二十一摇了摇头,道:“我乃是主人创制出来,当然不会对主人的决定有任何怨言。但你二人现在与无尽海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是可以有怨言的。只是你等虽有怨言,可是想要到主人面前替小姐分说……”
“怎样?”二天君一齐问。
“这个嘛,你等一来道行不够,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如何闯得到主人面前?二来你们又非是能够替小姐化解这场祸事之人,就是见了主人恐怕也没什么用。唉,你们这就去吧,耽误了这许多时候,我也该回去了。”说罢,二十一转身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重重迷雾之中。
白虎龙象呆立片刻,也只得离去。两人一路商议,均觉得二十一话中似有深意。龙象性子急些,言道你我二兄弟受了小姐不少恩惠,士为知已者死,此刻怎能如此见死不救?不如杀回无尽海去,哪怕也给扔入幽冥水牢,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
白虎则怒道二十一已有言在先,光凭你我道行遇上哪个洪荒卫都是死路一条,到时谁来为小姐奔走出头?眼下上上之策莫过于找一只出头鸟,将这祸水引到无尽海去,冲垮无尽海守卫,我二人方能混水摸鱼,看看能不能趁乱中救出小姐来。且这祸水必然够猛够烈,来人至少也得有一见无尽海主人的资格才成。
“除了道德宗,还有啥宗派能够进得无尽海?”龙象脱口而出。
白虎沉默了半天,方缓缓地道:“这话倒也有理。以主人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只有紫微真人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