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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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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物连根拔起!
  透过重重迷雾,可看到超过五百名阴卒排成十列,向这方大步走来。这些阴卒身高一丈,肌肤青黑,面孔狰狞,胸口、肩头、下腹、膝盖均缀以厚重铁甲,甲上嵌有根根倒刺。铁刺早已锈迹斑斑,也不知是被阴风所蚀,还是沾染过太多鬼物秽血。它们持二丈长戈,队列极是齐整,五百阴卒直如一人。步声轰轰轰轰,尽管相距仍遥,他似也感觉到大地正随着这批阴卒的脚步颤动。
  阴卒阵后有一名高两丈的押军校尉,骑一头通体乌黑、六蹄十角的巨牛,左手提矛,右手执鞭。鞭长可随校尉心意而定,不管哪名阴卒稍乱了队列步伐,当场就是一鞭抽去。
  他已自识海画卷中知晓地府阴兵共分十九种,眼前这五百阴卒名为寒甲冥兵,阴兵中位列十三。寒甲冥兵单论起来战力并不甚强,与文雀、蝠虎等凶物比起来相去甚远,一只文雀轻易就能裂杀数十冥兵。然而阴卒之强,在于其生来即具备列阵阵战之力,又素来成群结队出动。这五百寒甲冥兵队列军容如此整齐,又有校尉押军,更是阴兵中的上上品,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铁血军卒轮回而来。在这只队伍之前,哪怕是百只文雀,多半也要落荒而逃。
  “当我是寻常鬼物吗?”他冷笑忖道,飘落地上。
  散布于周身各处的冰寒气息瞬息间全部活跃起来,游出了栖身之所,向他胸口汇聚而去。路途之中,丝丝冰寒气息不断相互融汇,逐渐强壮,又化成无数根湛蓝丝线。当万千蓝丝在他胸口汇于一处时,他通体骤然发出一阵炫目蓝光,复又暗去。但透过影雾,可见他胸中多了一团静静燃烧着的湛蓝火焰。
  这火是冷的。
  他凝聚心神,胸中蓝焰即依他心意徐徐向下沉落,降了三寸方停。忽听噼噼啪啪一阵响,他脚下岩地猛然下陷一尺,无数裂纹向四面蔓延,直到十丈外方才停止。原来蓝焰一沉,他本是无形无质的身躯竟变得重逾千钧,生生压裂了坚逾精铁的苍野灰岩!
  心念运转间,他已运使习自画卷中纪若尘的身法一跃而起,身形变得若有若无,似一道清烟般向寒甲冥兵军阵奔去。这一路奔行,飘渺处如云若烟,似无半分可着力处,然则冲势实是雷霆万钧。他一步三十丈,苍野上但听轰雷阵阵,一个个十丈方圆的大坑交错出现,刹那间前延百里,隐没在重重浓雾深处!
  押军校尉猛然勒住黑牛,铁枪指向前方,一声狂吼!五百寒甲冥兵同时停步,发一声喊,长戈平放,刹那间已列好战阵,那骤然而起的冲天杀气,更非初时可比!
  军阵前方灰雾一开,他淡如云烟的身影已自雾中冲出。但随着他脚步不断颤抖的大地表明,这冲势绝不似看上去那般云淡风清。
  几步之间,他已冲到军阵前百丈之内,然冲势不降反增!押军校尉钢须骤然树起,死盯阵前那淡淡身影,难道这厮竟敢正面冲阵不成?!
  他脚下不停,径自向排排锋利铁戈冲去!他背后影翼忽然一阵急挥,千百根影羽自翼上脱出,化成万千无形利刃,自冥兵战阵中席卷而过!
  嚓嚓嚓嚓,连绵不断的轻响中,无形羽刃直冲过十排冥兵,方才力尽消散。他冲势带起的罡风随后即到,近百名冥兵被罡风一吹,身躯立刻解离成数百碎块,刹那间已被吹到了数百丈外。原来这些冥兵早被无数羽刃切成碎片,罡风一到,躯体即刻崩坏。
  押军校尉见一个照面就折损近百名冥兵,登时怒发如狂,狂吼一声,策动座下黑牛,向他直冲而来!
  他当即迎上,见押军校尉巨矛刺来,一声冷笑,挥手抓住了巨矛矛尖!哪知押军校尉又是一声怒吼,满头青发根根直立,将铁盔冲得高高飞起,眼角也射出两道细细血丝,拼尽全身之力,又将巨矛向前一送!
  他立觉掌中矛尖传来一道沛然大力,未及催运气劲,手掌已抵不住巨矛的锋锐。巨矛刺穿掌心,破开胸膛,又自他背后透出,将一片影翼也一并穿了。
  押军校尉大喜,狂喝声中巨矛横挥,就欲将他身躯生生横裂。方一运劲,押军校尉猛然发觉他什么都没作,只宁定地望着自己。那双蓝瞳越来越亮,到得后来,两点湛蓝几乎夺去了周围一切光亮!
  押军校尉只觉被一座无形大山狠狠撞中,瞬间倒飞千丈!后飞途中,押军校尉身体骤然凝止,随后砰的一声大响,它的躯体连同座下黑牛一同炸开,爆散成漫天的灰粉,只有一颗斗大的头颅被震波激得继续向高处飞去。
  他将体内巨矛慢慢拔出,身躯上留下的空洞中黑雾弥漫,正迅速复元。回想起来,方才校尉巨矛上的劲力他完全无惧,但影雾幻化出的手掌虽然坚硬,却挡不住巨矛的锋锐。再想起识海画卷中诸般法宝显出的大威力,以及纪若尘实力低微时屡屡靠着法宝以弱克强,他倒也有些心动。于是掂了掂掌中巨矛,暗自想道:“或许寻几样趁手的宝贝用用,也是不错。”
  押军校尉一殁,寒甲冥兵队形登时乱了,不过它们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纷纷挺起铁戈,从四面八方围杀上来。他眉头一皱,执巨矛横挥一圈,将数十柄铁戈全部荡开,随后挥矛连刺,每一矛刺出,巨矛矛身上都会飘起九重矛影,连同巨矛本体,分别洞穿十名寒甲冥兵胸膛。
  一矛杀十卒,挥手之间,四百余名寒甲冥兵已尽数伏诛。
  扑通一声,押军校尉的头颅这时才落下,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他提起押军校尉头颅,掌心中浮出一层淡淡的湛蓝火焰,瞬间将头颅燃成飞灰。押军校尉些许意识则随着湛蓝火焰回到他体内,被抛入识海,化成一幅残缺画卷,于波涛中载沉载伏。
  他闭上双眼,仔细搜索着画卷上的内容,旋又张开双眼,淡然笑道:“原来还有个大将军,很好。”
  他倒提巨矛,安步向苍野深处行去。
  苍野深处,立着一座堪称虎踞龙盘的军营。营盘以一人合抱的岩柱为栅,石栅高二丈,向上一端打磨尖锐。栅后搭着宽一丈,可立兵的平台。合计十六座箭楼分据各个方位,箭楼通体也是由灰岩建成,坚固粗犷。军营两扇巨大的营门纯以岩柱拼接构造而成,各宽十丈。一条阔十丈、沉五丈的濠沟环营一周,将整座大营护翼其中。沟底遍布锋锐石刺,石刺上仍穿着许多巨兽鬼物,以及不少阴兵鬼卒的骨骸。在苍野的阴风下,这些遗骸早已化成岩石。
  营中遍布军帐,看起来千篇一律,惟有居中的中军大帐气势恢宏,独有鹤立鸡群之势。中军帐前立一杆丈许粗细的百丈旗杆,旗杆通体以黑石构成,望去粗励豪烈。杆顶飘一面深灰大旗,破烂不堪的旗面上绘着看不出来历的军徵。
  然而此刻在大营上空盘旋的,不是滔天杀气,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
  大营周围数十里内,随处可见倒卧于地的阴兵鬼卒,内中更有许多校尉、将军之类的将官。无论是兵是将,大多数躯体支离破碎,透着蒙蒙的灰色。阵阵罡风吹过,即会在他们躯干上刮下一层石粉,不知卷向何方。
  断刀残刃、折旗碎甲,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数面军旗斜插于地,每当罡风吹过,旗杆就会震颤不休,发出慑人心魂的尖啸。
  大营营门处,巨石嵌成的吊桥歪歪斜斜地搭在壕沟上,用来牵引吊桥两根生铁铸就的巨链已断成四截。两扇营门一扇倒在营内,另一扇勉强挂在门柱上,随时都可能塌下。十六座箭楼已毁了十五座,仅存的箭楼上一杆四丈铁枪穿楼而过,将箭楼内四名阴卒箭手穿成了一串。
  大营之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通的一声响,打破了压抑至极的沉寂,一颗水缸般大小的头颅不知从何处滚来,直撞到中军大帐前的旗杆方才停下。这颗头颅面目狰狞,四只暗金色巨目一字排开,瞪得目眦欲裂,如钢针般的虬髯根根树起,血盆巨口中伸出唇外的四根粗大獠牙有三根已齐根断去,而厚达三寸的青铜巨盔竟是由十八根巨钉直接钉死在头颅上的。
  头颅嘶声叫道:“吾乃……大将军是也……”
  一个冰冷森寒的声音自上传来:“可惜,现在你不是了。”
  一只钢靴悄然浮现,踩在大将军的头颅上,而后踏落。青铜巨盔发出吱呀呻吟,在这钢靴之前,它绵软得有如纸糊一般,迅速塌陷,被踏得扁平之后,又向坚硬无比的岩石地面陷落下去。
  将大将军的头颅完全踩入地面后,他意犹未尽,又一脚踢在一头倒卧于地的黑色巨犀身上。这头黑色巨犀原是大将军的座骑,此刻它那数十丈长的庞大身躯被踢得高高飞起,越过营栅,直飞出数千丈之遥,方始轰然摔落!
  清理了碍眼的东西,他抬眼望向旗杆,笑了笑,右手挥动间已幻化成一只十丈巨掌,握住了旗杆。他猛一发力,竟将旗杆生生拔起,随后一声轰鸣,将旗杆插在大将军头颅上!重插入地后,百丈旗杆已变成九十丈。他左手向旗面一指,一缕细细蓝火自指尖喷出,射在旗面上,骤然燃成烈火!湛蓝火焰中,破损不堪的旗帜顷刻补好,深灰色旗面也变成了幽深的黑色。
  又一道蓝焰自他指尖射出,于半空中幻化成篆体的“纪”字。正要射向旗面之际,他忽然心中一阵烦闷,于是手一挥,任由那个纪字在空中消散。
  乌木八仙椅被安放在旗杆之前。
  他安然落坐,坐得四平八稳,身后那面黑色大旗,正自在罡风中猎猎飞扬!
  他胸中的湛蓝火焰重新散入躯体各处,而后一缕缕黑气不住自口鼻中喷出,化成重重薄雾,向四面八方散去。他的一缕神识也即附着在这些薄雾上,飘荡散开,探索着这片广大苍野的秘奥。
  这神游之法,是他自三清真诀中习来。识海中成百上千的画卷中,十中倒有八九不是纪若尘在研修三清真诀,就是正熟读百家道藏。看得多了,他不光将三清真诀记了下来,连带着各种道典也记了不少。
  纪若尘虽仅有太清境的道行,却将上清九境的道书都生背了下来,若不是玉清九诀修为不到不可取阅,也定会被他背下来。熟读其它道藏典藉其实根源于同一个想法,那即是有朝一日若被逐出道德宗,也还能凭胸中记忆参修大道。
  记得当日看到这里时,他曾暗中冷笑,哪有逐出山门却不毁你道基的道理?这事想得也忒好了点。可是片刻后他忽然明白了纪若尘当初心意,那就是期冀着万中无一的机会,道德宗只逐他出门墙却不收回道行,默许他离世独修。
  全力做了,或有一线希望;若是不做,则全无希望。如何抉择,画卷中早已展示得明明白白。
  于画卷中习得三清真诀后,再与荒原苍野环境相互印证,他也是受益良多。不过他至多从中学会运劲法门,却不能依照三清真诀修行。他的身躯可全是影雾凝成,即无关窍,也没经脉,让他如何搬运铅汞,调合坎离?何况依他看来,这三清真诀似也没什么了不起,处处讲究循序渐进,哪如他现下日夕掠杀鬼物、夺其阴精冥气以为已用来得痛快?比较起来,似也就那解离仙诀与他现下状况有几分类似,不过一者是解离灵物法器,一者是掠食鬼物生灵而已。
  神游之际,他忽然察觉周围阴气有些波动,旋即哼了一声,徐徐收回神识。
  大营空地上不知何时生成一团旋风,不住将周围阴兵鬼卒的残躯断刃吸入风中。风眼中心阴气翻涌,不多时忽然自雾中走出一名阴兵,看那气势装束还不是普通阴卒,至少是个校尉。这名校尉四下里茫然一望,看到安然高坐的他时眼中光芒一闪,大步走上,哗啦啦甲片交击声中,已跪拜下去,大声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他似早料到这局面,只挥一挥手,那校尉便爬起身来,自行寻了个军帐,入帐歇息去了。自此之后,方圆百里之内阴气不住涌动,一个个阴卒冥兵校尉将军自雾中重生,过来参拜之后,皆自行入帐。他则任由阴将冥兵自行行动,只管径自神游。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若大的军营中半数军帐都已有了主时,一队队的冥兵就在校尉或是将军的带领下踏出营门,自行巡狩去了。在众将兵的修葺下,大营倒塌的箭塔均已复原,破碎的营门也已修复,后营的兽栏中还多了不少各式骑兽,吊桥断掉的铁链也被冥兵重新焊起。
  就在整座军营逐渐恢复昔日雄姿之际,他忽然心头一凛,猛然站了起来!团团黑雾自四面八方飞速汇聚而来,散布在外的神识顷刻间悉数回归。不待神识催运,湛蓝色的冰焰已自行汇聚,熊熊燃烧着,火焰跳跃不停,引得他识海内也是波涛翻涌。
  他昂首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极尽目力,双目中竟喷出寸许长的蓝焰!于天空的极高处,铅云浓雾一团团、一重重,不光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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