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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微笑道:“你还是来了。”
天海双眼一瞪,向她怒道:“我不来怎么办?谁来给你镇场子?我若不来,人家还不都把你当成了招摇撞骗之徒,这让我云中居脸面往哪搁?”
大罗真君脸色极是难看,天海老人威名远播,他自然是认得的。天海这几句明着是训顾清,实则句句都在骂他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天海老人数落了一顿顾清,又盯着大罗真君,一字一句地道:“清儿所言即是我云中居之意!你既然想要我再说一次,那我就重复一遍给你听!今日若不将那该死的纪若尘完好无损的交出来,我立刻就掀了你这傲然峰!”
天海老人立威百年,说出的话岂同凡响?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当即面色如土,太广道长则是又喜又悔。喜的自是又得强援,悔得则是刚刚顾虑太多,事事讲究以德服人,先要占个理字,结果无所作为。看这云中居一老一少行事,那才叫霸气威风,自己畏首畏尾的,哪有一点正道之首的风范?道德宗实力比之云中居只强不弱,又是此桩风波正主,可现下气焰风头却完全被云中居压了下去,他太广道长办事不力的印象,恐怕从此要深植诸位真人心中了。这又如何叫他不悔?
天海又转向顾清,哼了一声,道:“这回满意了?你始终空着这把椅子,就是等我来呢吧?就你这点小小心思,还想瞒得我?”
顾清先是笑笑不答,忽然面色一肃,望向罗然门山门方向,双眉微皱,呛的一声,古剑已然出鞘!
天海也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喝道:“好凶辣狠绝的妖气!”
大罗与大然真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太广道长也是一头雾水,但他颇懂机变之道,见顾清古剑出鞘,也将佩剑提起,横放膝上,以备万一。
嘶……
殿门外似是有一头洪荒巨兽呼了一口气,大殿中刹那间寒气弥散,冰寒彻骨,又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蔓延开来,中人欲呕。好端端的一个富丽堂皇的罗然议事殿,转眼间就成了人间修罗场。
嚓嚓数声轻响过去,两扇二丈殿门突然裂成了数十块,轰然倒塌!
罗然议事殿这两扇门以精钢为芯,赤铜包皮,厚尺半,阔二丈三,高二丈,实是坚固之极,也奢靡之极,没想到竟被来人挥手间就给碎了。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骇然之余,也无比心痛。
三名玄铠武士步入了议事殿。深黑如墨的铠甲缝隙中不时透出数缕淡淡黑烟,将三人笼罩在烟雾之下。大殿中灯火虽明,他们却仍如置身于夜色之中。
为首玄铠武士看了一眼罗然弟子手捧的混沌鞭,沉声道:“小姐在此,夺人!”
大罗真君早憋了一肚子闷气。道德宗人多势众,云中居蛮横无理,但总还肯坐下来论个理。可这三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毁门而入,径要拿人!当下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喝道:“尔等何人,敢来罗然大殿撒野?”
右首玄铠武士关刀一举,断喝一声,偃月关刀遥遥向大罗真君横斩而去,刀气所及,连大然真君也波及在内。
这二位真君远非寻常罗然弟子可比,当下急运真元,周身大放光华,皆浮空而起。大罗真君手中多了一把二尺短剑,晶莹剔透,剑身上有点点星斑。大然真君胸腹间升起一块龟纹古盾,盾中央镌一个先天八卦。
筝!
如一记最高亢的凤鸣声响过,大殿中瓷瓶玉盘纷纷炸碎,无一幸免,十余名罗然弟子也摇摇晃晃,道行最低的两人耳中标出两条细细血线,缓缓倒地,竟生生被这金铁交鸣之音给震死了!
凤鸣声一息,大罗大然二位真君即当空而坠,面色赤红,如欲滴出血来。大然真君龟盾中心先天八卦图忽然一亮,然后居中分开,裂成了上下两半。大罗真君手中飞星古剑剑锋上也多了一个小小缺口,剑身光芒暗淡已极,几乎与凡剑无异。
大罗与大然跌坐椅中,神色惊骇欲绝,只死盯着自己身体,不敢稍动分毫。他们身上绸衫忽然横裂开来,露出一身白白净净的肥肉。
白肉上忽现一道艳红细线,妖异之极!
刹那间,殿中几乎所有目光都已聚集在那两根红线上!
红线徐徐向肉内没去,白嫩得如新藕般的肌肤随之裂开,露出肤下嫩生生白中透红,又渗着些油的新肉来。
好在两根红线随即消去,大罗真君最终伤深七分,大然真君则要重些,伤深寸半。这伤虽然不轻,可也不致命。两位真君在生死渡口处打了个来回,此时方敢吐出了屏着的一口气,一时间面如土色,汗下若雨。
天海老人双眼微眯,沉声道:“无尽海?”
“……洪荒卫!”那为首的玄铠武士应道。
嗵!
又是一声闷响,为首玄铠武士巨斧斧柄重重顿在地上,刹那间方圆五丈内辅地青玉皆化为齑粉,五丈外的青玉却安然无恙,于是持斧玄铠武士的脚下,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无法更加工整的圆。
这个圆甫一形成,大殿另一端即响起一声闷雷,辅地的十余方青玉骤然炸飞上天,一个恰好立在那里的罗然门弟子连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就随着青玉冲天而起,重重地撞在大殿横梁上,只听得一片骨裂声,眼见得是不活了。
铺地青玉飞起后,殿中地面又喷出大量泥沙碎石,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下一声女子惊呼,两个缠在一起的身影冲天而起,正是纪若尘和青衣。看他们那略显张皇无措的姿态,显然不是自己愿意跳出来的。
为首那玄铠武士一见青衣,披风下即刻涌出大团其浓如墨的黑雾,将他整个人都罩于其中。他横端巨斧,双膝一弯,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即向纪若尘与青衣冲去!
为首那玄铠武士杀气冲天,气势如山,妖气一出,殿中玉石俱碎,此时方才尽显修为!他这一跃,殿中众人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脑中阵阵眩晕,刹那间只觉不是那玄铠武士跃起,而是这整座大殿骤然沉了下去一般。
持斧玄铠武士动作看似呆涩迟缓、沉重如山,实际上却是快到了极处,那些罗然弟子眼睛还盯着他立足处时,他已然出现在纪若尘身后,巨斧高擎,当头斫下!
另两名玄铠武士则各向前一步。他们步法如烟如幻,说不出的诡异,一步踏出,已到天海老人身前,偃月关刀带出一片青濛濛光华,分从左右向天海斩去。
天海双目深处亮起一点精芒,浮空而起,两拳前各凝成一团耀眼之极的金色光球,而后吐气开声,一声大喝,双拳分别迎上左右偃月关刀!
嘤!
殿中响起一阵奇异的尖锐啸声,虽不响亮,但其利如针,让人听起来只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就如有万千利针透耳而入。
四名手捧宝物的罗然弟子皆不及抬手掩耳,脸色忽红忽白,如是数次,终于七窍流出细细血线,晃了数晃,倒地身亡。自洪荒三卫一到,这议事大殿已成了鬼门绝域,稍立得久一些,往往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些幸存的罗然弟子再也不敢多呆,发一声喊,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天海老人凝于空中不动,座下八仙椅却无声无息地爆成轻烟。两名玄铠武士偃月关刀则颤动不已,腾腾腾连退七八步,每一步落下,丈内青玉尽碎。
两名玄铠武士刚刚立稳脚步,天海老人却已到了他们面前,双手迎风一晃,已成丈许多的金色巨掌,然后向两名玄铠武士轻轻一推!
玄铠武士只觉初时惟有一道轻风袭来,这一道轻风瞬间就化成了三道、五道、乃至无穷无尽,再柔的风汇得多了,也会变成狂风怒潮,何况这是天海老人以云中秘法催运而出的罡风?这成千上万道风流向各个不同,互相交织撞击,去向瞬息万变。别看这道道柔风均是含锋不显,不动杀意,但挡错了其中任何一道,就会身不由已地被接踵而来的万千罡风推送至千丈之外。
天海老人年轻时与人争雄,就是仗着这一法诀,向来不惧围攻。
两名玄铠武士低吼连连,手中偃月关刀啸叫不已,化成一团黑气,刹那之间,也不知斩出了几千几万刀!
天海老人两只巨掌瞬间裂成漫天碎金,这一击竟然被破了!但天海老人身影早已消失。
为首玄铠武士巨斧向纪若尘与青衣之间斩下,斧正高擎之时,一把古剑忽如天外飞来,从旁击至,剑尚在远处,剑锋上已生成一根若有若无的柔丝,轻轻缠绕在斧柄之上。
恰如情丝缠绕,巨斧虽有万钧之力,但在一缕柔丝的牵拌下,去势竟也微显滞涩。
平淡无华的古剑剑尖又是微微一颤,又是万千柔丝散出,轻轻巧巧地缠绕在斧柄之上。这些柔丝缠得恰到好处,正是巨斧斧柄受不上力的一点,因此仅是微微一牵,巨斧去势立偏。
那玄铠武士侧首一看,见顾清正在数丈外驭剑飞来,手中古剑颤动不休,瞬息间即有万千变化,每一下变化皆对准了玄铠武士身上甲叶间的缝隙,剑虽未到,意已先至,且她周身真元已聚至满点,在那玄铠武士眼中,此时的顾清有如一轮初生朝阳,光耀万里!
若他一个应对不善,被顾清一剑击实,那时她周身真元将尽在此剑倾出,纵是他道行通天,也必不好过。顾清这一剑,实已穷尽变化之能事。
这玄铠武士平生所见,道行比顾清高的人与妖也不知有多少,但却未有一人能如顾清这样倾全部真元于一击之中,这一击中了顾然是石破天惊,若是不中,她也将无力再战。然而顾清可非是那全无策略的莽夫,此剑一出,想要不中,却也是甚难。
玄铠武士身形突然在空中一凝,然后双臂运力,大喝一声,巨斧骤然下落,斧锋只进一分即停!
这一斧之威,足以开山辟地,却骤发而停,这玄铠武士一身道行,实可用深不可测四字形容。巨斧虽停,斧中所含如岳威势却轰然爆发,瞬间震断斧上所缠万千柔丝。
顾清面上血色尽去,一人一剑就此凝在空中。她这万千变化的一剑,竟发不出去!
玄铠武士巨斧一顿,反以斧柄后挫,斧柄处黑光乍现,凝成一个狰狞兽首,向空无一人的殿心冲去。兽首刚一成形,天海老人即如鬼魅般在他身后一丈处出现,一拳挥出,其威已使万物无声!
拳斧一触,即轻飘飘的分开,兽首幻象均消而无踪,殿中依是万籁俱寂,不闻分毫之音,实不知是世间本寂,还是大音希声。
天海老人本无迹可寻的身法忽呆滞如石,沉甸甸地坠到地上,还连退三步,面色殷红如血。玄铠武士仍在空中,只是披风炸成万千碎丝,背后黑甲尽碎,二尺斧柄已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又嘶吼一声,巨斧一提,竟还能一斧把纪若尘斩去!只是斩到中途,巨斧忽然掉了个头,刃锋向后,斧背朝前,这其疾如电,其重逾山的一斧,刹那间已变得柔若春水。这一斧眼看着就要落在纪若尘的后脑上,将他轻轻拍晕。玄铠武士的左手同时探出,已抓向青衣肩头。
此时此刻,顾清已不及援手。天海老人则又已被两名关刀铁卫合围,一时间无法脱身。
就在这因果已定的瞬间,纪若尘忽然一低头,玄色巨斧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只震碎了他束发的丝绦。
无尽海、洪荒卫这必中的一斧,居然让他给躲了过去!
不只是如此,纪若尘揽着青衣腰身的左手顺势发力,带得青衣也横移一尺。玄铠武士的巨掌贴着她的青衫掠过,又抓了一个空!
弹指一挥虽短,达者已足以移山河、定乾坤,庸人却还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何事。
洪荒卫与天海老人、顾清已是连番激战,形势几度易转,但实际上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呆坐椅中,只一双眼转来转去。他们此刻仍不敢稍动,生恐体内洪荒卫余劲未消,惟怕离座而起,身躯就会中分两半。而那一众罗然弟子,不过刚逃出数步,全然不知身后早已战得沧海桑田。
纪若尘与青衣被那持斧武士自土中震出,一路翻滚着向上,此时此刻不过刚刚在空中稳住了身形而已。青衣道行极低,偏又感觉敏锐,早被转了个七荤八素,浑不知身在何处,自不必说她。纪若尘道行虽远较青衣为高,但在洪荒卫与天海老人眼中,那高也是极为有限,就是在场的这些罗然门弟子,道行也皆压过了他去。
总而言之,纪若尘即属于那理所当然应被无视的一类。
他这一避一让,除了快些之外,实则没什么奇处。但动作浑然天成,时机恰到好处,这才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出人意料。那玄铠武士做梦也未想到自己这一击一抓会失手,是以所有后招皆是用来对付天海老人的,此刻都落到了空处,不由得身形一滞。
但他随即运力,强行收住巨斧去势,将巨斧如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