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洛仁和先讲过了恩典,才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望向杨玉环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三分慈祥。
洛仁和因洛贵妃之故,五年前被召入长安。因见他生得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有经国济世之才,明皇十分赏识,用了御史之职,直至今日。
玉和殿中沉寂了片刻,终还是杨玉环道:“洛大人,三公子还没有消息吗?”
洛仁和面色一暗,叹道:“他……他定要去修仙访道,又何曾有只言片纸归家?这一转眼就是五年多了,怕不是……”
杨玉环柔声道:“三公子吉人天相,不像是短寿之人,洛大人但放宽心。”
洛仁和点了点头,又被勾起心事,当下默然不语。洛仁和膝下六子,惟独三子洛风天资过人,素被寄予厚望。哪料得到他五年前忽然留书一封,飘然远去,就此寻仙访道去了,自此音讯全无。想他一个贵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行走险恶江湖,多半没有幸理。什么吉人天相之类的话,不过是些安慰而已。
洛仁和自居御史之位后,权势骤升,又与当朝洛妃杨妃两位宠妃有亲,因此朝堂地方大小官员极少有敢不卖他帐的。洛仁和为官清正。只是拜托各地官员帮忙寻访洛风下落,算是为已谋一些私利。然各地官府虽通力寻访,五年多来仍是一无所获。
玉和殿中静默良久。
这一年多来,每过三两个月,杨妃就会召洛仁和进宫,名为叙亲,实为询问洛风的下落。每一次都如今日一般,说不上几句话就会陷入沉寂。
此时殿门外传来一声轻咳,高力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杨玉环身边低声道:“娘娘,陛下就要醒了。您可得提前准备着点。”
杨玉环点了点头。
洛仁和听闻,即跪辞道:“微臣告退。”
当云风到这洛阳时,十名道德宗弟子早已到了多日。
他沿着道德宗标记一路寻到纪府,却不见纪若尘。只从两名留守府中的道德宗弟子口中得知他现在洛阳城外的军营校场之中。云风依言而行,不片刻已出了洛阳城,来到城南大校场中。
这一座军营可屯兵五千,目前驻兵甲三千五百,皆是李安麾下的精兵强将。这支军马成军不过一年,乃是由各部抽调精锐而成,平素不事屯田守卫之类的杂活,只是出操演练,以备战事。
其实天下表面上仍是太平无事,偶有小股盗匪流寇侵扰乡里不成气候,只要官军出动,一击即溃,从不曾为患。因此各地节度使、都督之类多少皆有报兵员,缓补空额之举,从中扣吃粮的差额。如李安这样肯不计耗费,单独成立一队精兵的颇为少见,由此也可略窥见他的野心。
云风一到军营,即察觉到了纪若尘与多名道德宗弟子的灵气。只是营中还有两个道行十分高深之人。云风微微一笑,他当年曾经三擒三放这两人,对于他们的灵气自是再熟悉不过。
看看守卫森严的军营大门,云风不愿麻烦,随手燃了一张隐身符,就从军士眼前大摇大摆施施然而入,径向校场阅兵楼行去。直到登上二楼时,他才撤去隐身符,现出身形。
守卫二楼的数名军卒乍见眼前凭空出现一名负剑道士,分毫不见慌乱,呛啷声中战刀纷纷出鞘,就欲扑上,匆忙中不忘拉开距离,各站方位,相互呼应。云风虽不通军务,但这合击之势是看得懂的,心下赞叹这数名军卒处变不惊,反应迅捷,实是精锐。
“住手!”纪若尘在云风撤符时已认出来人,连忙喝止军卒,排开数名戎装将军迎上云风,喜道:“云风师兄,你到了我就安心多了。来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史义史将军,官拜行军司马,乃是寿王手下头号大将,智勇双全。”
纪若尘身后一名高大将军应声上前一步,向云风抱拳施礼道:“末将史义,见过云风仙长!”
云风细细望去,见这史义身长八尺,面色黝黑,颌下短髭修得整整齐齐,一双的长凤目中精光四射,隐有杀气。他身披青钢锁骨甲,系玄色丝绦,可谓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单来校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士卒,就可知这史义非是徒有其表之辈,而是胸中真有甲兵。
云风刚还了一礼,寒喧几句,就感觉到楼板颤动,龙象白虎二天君分从左右抢上,将史义一肩膀挤到了后面,一礼到地。
这两人抬起头来,俱是眉开眼笑,无限欢喜的模样。
一个叫道:“总算见到云风仙长了!”
另一个则道:“仙长定要多留几日!”
前一个又道:“我们兄弟已有十余年未聆听仙长教诲。”
后一个即道:“仙长切匆吝惜指教!”
云风一时间被这二天君弄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的纠缠,方得以仔细打量校场军营。
阅军楼顶的平台上还有四名道德宗弟子与数名将领聚在一起,下面因云风到来造成的小小纷乱并未传上去,他们仍在凝神观望着校场中马军步卒来回冲杀操演,时不时会向身边军官询问,这些将领们态度或恭敬,或亲热,皆是有问必答。
云风摆手制止纪若尘叫他们下来,目光向外放去,把整个军营尽收眼底。他一动念间,已知余下四名本宗弟子分散在军营各处,循息遥遥望去,每人身边都跟着一至数名军官,看他们指点交谈之势,显然这些军官的职责也是引导解说。
云风将纪若尘叫到一旁,低声问道:“若尘,这是怎么回事?”
纪若尘道:“这破军营乃是寿王手下最精锐的一营,有甲士三千,轻骑五百,由史义将军统领,营中事军官皆是寿王心腹。我在此处,是为了让自己和本宗弟子熟悉本朝军制及行军作战之法,然后看看如何将本宗道法与兵法相合,如此方可在沙场决胜。待我宗弟子初掌军旅作战之道,将会从寿王所部中挑选三千劲卒,单设一营。由我宗弟子统领,如有需要,日后还可再扩张。”
这下连素来淡定的云风也大吃一惊,问道:“这,岂非是寿王将军权都与了你?这……”
云风自然知道纪若尘洛阳之行的目的,为的就是重新拉拢寿王李安,以为插手庙堂的基石。此事殊不容易。算起来纪若尘到洛阳不过半月,云风本以为他能够在洛阳立足已是极难得之局,弄得一个不好,进不得城门都有可能。可这才半月功夫,纪若尘怎就连军权都拿到了手?
云风心中疑惑难解,改以道德宗秘法询问事情经过。
纪若尘同样运起道德宗秘法,大略向云风说了先暗中策反龙象白虎二天君,再堂堂正正登门拜见,其后当堂斩杀真武观二道士立威的过程。再后来则是向寿王陈明利害,许以厚利,并提出以道术仙法助寿王练兵选将,如此就将军权拿到了手。依纪若尘理解,既然道德宗要大举插手庙堂之争,那本宗弟子就不能只知驭凤落雷,御剑画符,也得通晓行军打仗,粮秣转运才是,所以今日才安排本宗弟子来城南大营熟悉军务。
云风听了仍是有些不解,按纪若尘所说这些,仍不会让这寿王如此合作才是。寿王是何等人物,当时既然选择了真武观,交出道德宗弟子,定是已经思前想后,算清了厉害缓急。若尘一番口舌,数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再加上真武观的两条人命,也不足以颠覆局面。
纪若尘见了云风表情,知他仍有疑惑,于是笑笑道:“云风师兄,我与那李安言道洛阳大劫要应在他身上,主洛阳未来将成帝都。他回府苦思了三日,就完全变了另一个样子,事事配合。呵呵,没想到有时候信口一说,倒是会有大用……”
纪若尘说着说着,却见云风面色有些不对。当下恢了笑意,肃容问道:“云风师兄,若尘所为可有什么不妥吗?”
云风望着纪若尘,半晌叹道:“我此次下山,除了辅助你之外,还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守真真人已推算出因篁蛇逆天改命,本朝气运有变,洛阳有成帝都之象。”
“什么?”纪若尘失声道。
中夜,月明。
整座大营静寂如空城,火把的噼啪声是唯一动静。挺立在岗位上的夜哨已与旗杆桩柱溶为一体,只有枪尖刀锋偶尔反射出一溜寒光。月华水银般泼泻下来,数以百计的军帐首尾相接,法度森严,仿佛盘踞在黑暗中的一头异兽。
整座军营最高的阅军楼顶,纪若尘抱膝席地而坐,怔怔地仰望着空中高悬的半弯弦月。
月色下升起一道淡淡的身影,如轻烟般落在纪若尘的身边,也如他一般抱膝坐下。这人一身道装,虽生得相貌平平,却自然而然让人有亲近之意,正是云风。
云风也抬头仰望天上孤月,微笑问道:“怎么?无心修道。”
纪若尘心头一颤,云风最后四字用的是肯定语气,难道自己道心动摇、茫然迷惑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吗?在这清冷的月光里,在这漫溢杀伐的军中,在自修道起就陪伴一侧,无微不至看护照顾着他的云风道长面前,他忽然觉得也不隐瞒得太多。
“师兄,我……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修道?就为了羽化飞升吗?不停的修炼,若今世飞升不了,那就转入轮回,下一世再重新来过,直到修成大道为止。但是羽化飞升之后,所去又是何处,位列仙班?三十六天中又有些什么?三十六天之上还有些什么?直有一天身处在了飞升彼岸,是否一切又当重新开始?”
纪若尘入道门时虽然年幼,可是心智已成,和那些自幼修道之人大不相同。他非是因慕道羡仙而修行,亦非认定大道就不再有旁念。纪若尘的修道,初时纯为保命,掩饰那天降的错缘。洛水一役后,他虽然不能尽知道德宗真人们深若渊海般的布局用意,但以他的敏慧,也隐隐知道,当初令他最害怕的假冒谪仙一事已不是曾经以为的那么重要。
心头千钧重担一落,竟是骤然失了目标。
而且他自那名金光洞府女弟子口中得知,在他下山前一月,金光洞府已经得到消息,说他将会离山修行,前往洛阳,且随身带有重宝。如此各派才会有时间提前布置,在路上劫人。他初下山时,送去轮回的众人分属多个门派,可知这个消息传得十分之广。若不是各派均以为他飞升有望,抢人之心重过了夺宝之望,还不定是何结局。且他离山的消息透得如此之早,若非道德宗出了内奸,就是真人们有意放出的消息,也即是说,他成了一枚诱饵。
其实这几日纪若尘早已想过此事,纵是诱饵又能如何?就算知道了宗内诸真人想拿他去作诱饵,他也同样会去做。从入龙门客栈时起,几乎一切重要的决定都是旁人替他定的。修棍术,入道门,习法术,乃至于与顾清订亲,其实没有一件事是他自行作主。或许只有一件,那即是洛阳大劫后,他要离开道德宗。可是就算是为了顾清,他也得回道德宗。何况细细想来,道德宗实对他有再造大恩,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虽说这全是因为谪仙二字。
这一桩一桩的事压在心头,已是数年之久,那沉甸甸的压力,只是在今夜发了出来而已。
云风微笑,虽然若尘说得凌乱,但他仿佛很清楚若尘想表达些什么。他抬手一指脚下沉睡的大营,道:“若尘,你看,这芸芸众生,大多数人劳碌一生,求的不过是温饱二字。又有些人时时处处钻营逢迎,为的亦只是名利二字。其实纵是坐拥天下又能如何?这副皮囊仍不过吃三餐眠三尺,百年后一抷黄土。我辈修道之人,又有几个具大神通者真愿高踞那庙堂之上,受四海朝拜?”
纪若尘点了点头。少时经历、五年修行、两次俗世行走,他的感觉也是如此。大道虽然艰难,但每一步都别有洞天,个中滋味远胜过了尘世问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
云风似乎是叹了口气,但脸上却仍是亲切的笑意:“可是若尘,这些在我们看来全无意义的事,在他们而言往往就是生存的全部。我们仅是幸运了些,入得道德宗,方才有这对月感叹的机会。说来,我当年也曾有如你今日的迷茫,那时我创录的是下山历练,游历天下,十一年后方始回山。”
纪若尘大为诧异,当即问道:“然后怎样?”他知道云风曾行走尘世,一直以为是为本宗处理俗务,不想是因云风自身修行的原因。
云风笑道:“怎样?下山时是怎样,上山时还是怎样。”
纪若尘讶道:“这又是为何?”
云风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此世的意义在哪里,不过我用了十一年的时光学会了先把这事放下。既然想不明白,那且先专心修道,做做手头的事,日后说不定哪一天也就明白了。”
说到此处,云风拍了拍纪若尘的肩,道:“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些肯定正确的事。无论如何,修道总是不会错的。”
纪若尘喃喃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