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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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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昌祈似有所悟,忙问:“何事?”
  “唯痴情者求之不得,易被骷髅趁虚而入。妖鬼一无,痴心难改,更生祸端。”
  昌祈沉吟半饷,方启齿:“无妨。”
  是夜,二人至别苑,则昌全执迷不改,捧镜在怀,曰:“纵身死,远胜半世孤清,遭人冷落。”骷髅藏镜,亦呦呦泪流,言:“仙长在上,姻缘乃天命所定,怎可乱断红线!”
  道人怒目:“姻缘,姻缘,与何人有姻,与何人有缘!汝红粉骷髅,害人性命,合该灰飞烟灭!”遂挥袖,使其现形,镜中如水波荡漾,映出昌祈模样。片刻,化骷髅真身,遍体发赤。
  昌祈大惊,问曰:“为何……”
  “料是妖鬼化汝面目,迷其心智。”道人施术,不多时,昌全晕绝,铜镜亦倒。骷髅仓皇无措,欲逃,然退路被封,无奈伏法。方显本来容貌,原是一美娇娥,因情郎负心,对镜饮鸩酒死。死后入镜,频频作祟。而昌全心慕亲兄,执念过甚,便不顾阻挠,购镜置于房中。殊不知,觅心不成反遭迷,一朝黄粱梦,满枕凄凉泪。
  既灭妖邪,道人不受千金,翩然而去。见之,知其仙人也,昌祈感激涕零,对空拜谢。又抱其弟在怀,入房中:“痴儿!”
  翌日,昌全苏,欲不告而别,则其兄早早派人看守,故不得出。不多时,昌祈闻言来,谓之曰:“汝体弱,须再休养些时日。”
  “不,不必。自取其辱,怎敢留此处,受人唾弃。”
  见其泣下,昌祈数步上前,拥之入怀:“昔时碍于人伦,更兼身为兄长,虽知汝爱慕之意,不敢应,恐无颜见列祖列宗。然今朝恍然,甚悔,若无汝长伴身侧,明月清风,不知与何人共赏。”
  连连摇首:“幻象非真,红线难系。兄长一腔爱怜,全因血脉嫡亲,而非有情。日后自有娇妻美妾,子孙繁盛,与吾……再无干系。”
  昌祈轻笑道:“何来妻妾子孙?只求汝一人,足矣。”遂吻其唇舌,解衣入衾。
  “嗯……不可……”昌全欲拒,然力不足,又情动。转念间,任其胡为,双颊染赤。初觉痛,过后渐感欢愉,倾身就之。
  二人皆初尝□□,意兴盎然。不闻圣人言,但闻帐钩响。
  正所谓:芬芳雪落满庭深,却道新桃帐中发。贪欢何时了,兄不兄,弟不弟,合被交颈春水溢。
  及正午,昌全方醒,则身侧无人,盖昌祈料理生意,不能久睡。其思及交欢极乐,不禁笑道:“啊,甚好,甚好。不枉吾一味虚与委蛇,骗过丑骷髅。”原是早有谋算,以迷心镜为由头,引亲兄共入歧途。昨夜已得许诺,俟吉日成婚,往后百年,再不分离。
  可惜古氏……自此断子绝孙。


第59章 (五十九)斯人守
  芝树、藿、安草生纣地,故调香者亦多,当中佼佼,属贝阳氏,盛名远扬中陆。
  其世制香为业,巧技传女不传男,即女子掌事,往往招赘。善调异香,有名一叶轻舟过者,闻香便思乡水土,恨不得连夜乘舟归,把酒话家常;又有曰千树梨花落者,其味冷而悠长,如故园风飘雪,人伴影孤清。尤其一味名斯人守者,尝作御香,百年不过数两,当真世间难得。
  某年,贝阳氏有女,曰若兰,坠崖死,年方十九。其夫秦生大恸,立誓不再娶。逾数年,遇舞姬孙三娘,情投意合。便娶,夫妻恩爱,尽忘前事。置商铺,和香买卖,日进斗金。只一香不能得,斯人守也。盖其妻
  一夕,与后妻共饮,忽觉寒风瑟瑟,坐屋舍亦难忍。未几得疾,药石不灵,又常闻几上榻旁响动,似有人来。便疑先妻若兰作祟,略有悔意,以千金作水陆道场,亦无用,顽疾如故。
  有一小贼,名胡幸,年十□□,喜盗富户而济贫家。因事露,奔逃至此,闻秦宅闹鬼,扮作道士登门:“吾途径此处,忽见鬼气漫天,恐有怨鬼作祟。故不请自来,望主人家见谅。”
  秦生大喜,正愁日渐消瘦,恐命不久矣。今得仙长相助,虽有所虑,不敢不信。遂请胡幸进府,居西厢。数日间大摆阵势,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故弄玄虚,寻机盗取财帛。
  恰逢其时,有一道人过纣地,曰岑青子,貌如冠玉,术法高深。觉不妥,亦上门拜访。秦生疾愈重,见胡幸之法无用,不得已,求岑青子相救。“此事甚难。”岑青子连连摇首,见秦生及孙氏低泣,犹豫片刻,启齿道:“若能听吾一言,府中仆婢任吾差遣,吾当尽力而为。”遂居东厢,与胡幸住处相望。
  呜呼!秦生遍寻有道之士,又延名医,仍惶惶不可终日。孙氏侍奉榻旁,煮药烹鲜,愈显贤淑。一日晨起,秦生忽觉腹痛,闻房中有异香,大惊。急视之,则几上缠枝瓶中本无花,今朝却多一抹雪白,如香兰,又似芳雪。其便疑若兰不忿,欲害性命,不敢妄动。
  而胡幸及岑青子闻讯来,见瓶中花盛,一惊一叹。胡幸不懂术法,然性乖觉,稍定心神,并不露怯,暗忖道:“奇哉!莫非……当真有妖鬼在此?吾应当尽早寻得利物,往西城去。”一旁,岑青子忽挥袖,则香兰凋败,露出原型。乃女子左手,苍白无血。众人惊惧,忙退避,则异香愈浓。
  “怨鬼,怨鬼!命由天定,何敢作祟!”岑青子蹙眉,施术法,雷光一闪,异香尽散。秦生两股战战,浑身发汗,向瓶中手求饶:“汝若念昔日夫妻恩爱,应入轮回,而非长留人间。吾自知负心,望汝贵手高抬。否则,无人承家业,后世再不闻贝阳奇香!”言毕,连连叩首。孙氏亦泣,口呼“姐姐”,跪其旁。
  闻言,胡幸心生厌恶,脱口而出:“噫!负心在前,还望见谅?”
  岑青子长叹一声:“汝妻见汝另娶娇娥,心有所怨,故随汝留此处。”回首,谓瓶中手曰:“去罢!”话语刚落,则死人手变为青烟一缕,伴异香消散,唯留空瓶。
  既除怨鬼,秦生以千金拜谢,岑青子分文不取。胡幸好一番眼热,垂涎不得,悻悻欲离。是夜,其收拾行装,则岑青子忽来,曰:“汝行窃多时,虽为小恶,终有一祸。”不信,正欲逃,闻园中嘈杂,窥之,竟有匪人长驱直入,捉二人。
  “无妨,汝安心候之。”岑青子轻笑,喃喃数句。片刻,树下出一女子,着红裙,面白如霜。然匪人不得见,亦不知此间有非人之物。
  闻言,胡幸瑟瑟发抖:“汝,汝……”
  “此乃贝阳氏女,名若兰,本非怨鬼,而秦生心中有鬼。”
  言未毕,便见秦生遭缚,孙氏洋洋得意,立匪首身侧,娇笑道:“除斯人守,余下数百奇香之方,尽入妾手。”又谓胡幸二人曰:“哼,无耻小贼,岂敢招摇撞骗,险些毁了妾身计谋!也罢,便让汝等尝尝奇毒滋味。”盖秦生得疾,乃□□之效,并非妖鬼作祟。
  秦生方才恍然,大怒,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忽闻人语近,冷风一阵,不由慌乱。众匪人亦生疑,彷徨四顾,则红裙女翩然来,身有异香。匪人一嗅,似被蛊惑,个个晕绝,唯孙氏无恙。
  女见秦生,一时泪落如珠,又斥孙氏:“汝贼妇甚心毒,欲谋斯人守,竟害人性命。今应伏法,千刀万剐。”孙氏慌忙求饶,然红裙女不为所动。
  “若,若兰……”秦生满心愧疚,痛哭流涕,“昔日吾遭妖妇蛊惑,欲得斯人守,一念之差,趁汝不备,推下山崖。悔啊!”
  红裙女后退数步,避过秦生,曰:“早知郎君为秘方入赘,心存侥幸。以为误坠山崖,仍念往日恩爱,执迷不改。谁料妖妇下毒,妾身虽恨,焚血肉制香,欲救郎君。死人手,即斯人守,非贝阳血脉不可得,可解百毒,并无香方。今妾身应归轮回,望郎君日后安好,子孙满堂。”言毕,化作飘絮,杳杳无踪。
  岑青子亦叹:“若汝真心以待,怎会沦落至这般地步!”
  秦生伏地哀哭,可惜,悔之晚矣。
  不多时,官府人来,将匪人带走。胡幸惊魂未定,则岑青子执其袖,曰:“吾缺一人伺候,汝不能逃。”遂携其腾云,冉冉而没。
  自此,斯人守不存,余一秦生,已痴狂,日夜念着先妻名姓。然婢仆四散,无人应答。其时相隔万里,于彭城有见仙人者,丰姿俊朗,与一少年同行,状甚亲昵。


第60章 (六十)无字书
  吾名孟蕈,年十六,居文津北。自幼愚钝,赴考数次,皆落第。闲来无事,好搜罗古籍,便开书铺。一年中,有春桃新发,夏荷满池;亦逢秋菊烂漫,冬雪微白,喜结诗会,与文人交好。
  只心念一事:吾祖辈好游,藏书万卷,多为各地异闻。有一名《异事小集》者,为吾□□父所书,盛名在外,古版置于祖宅。然因家训,吾多年不能归。今父母俱丧,吾扶灵至楚庄、苇河一带,见小楼清幽,不敢入,终日长吁短叹。
  不觉年余,将弱冠,吾犹记训诫,若不过生辰夜,不能进老宅。是夜,清风徐来,园中小池水波微漾,绕池树影婆娑。当中一亭,曰醉诗,吾坐其中,对月独酌,好一番悠然自得。俟三更,吾半醉,略整衣冠,往小楼去。
  初入,见各处染尘,唯书箱成行,洁净如新。甚疑,又执灯上阶,满目皆书,惊叹连连。至顶层,有一小书斋,启帘便见竹几,上设古墨瑶琴,又有芸香薰,恐百十册、万千部遭虫蠹。“异哉!吾执钥,小仆不能进,何人能居此处?莫非野狐艳鬼,亦好读,不请自来?”疑虑未消,上前数步,则玲珑架上有一书,封皮泛黄,似平平无奇,然遭红线缚,不知何名。吾以为奇,取之,竟为古版异事。然当中无字,页页皆空。
  “噫!何人妄开玩笑!”吾心下含怒,又悲孤本不存,捶胸顿足。
  虽如此,纵为无字书,吾亦视若珍宝,恐中有玄妙。可惜吾本庸才,一夜不眠,仍不能得,长叹而已。
  逾数日,吾携书归文津,欲请老学究一观,然无字书竟不翼而飞,此事作罢。翌日又见其在几上,令吾心惊。“若真有妖鬼相阻,不应鲁莽。”遂定心神,静观其变,过后再做打算。
  正值秋末,一夕,风朗月白,吾一时兴起,往园中赏菊。新进十丈珠帘,若月华倾泻,皎白可人。吾欣然,口吟道:“西风送秋凉,珠帘正荣华。十丈满庭阶,疑是月河来。”未几,几上无字书因风而动,现出数句:“懒坐秋亭晚,园菊偶开迟。喜与君共赏,西风未觉寒。”墨痕尚湿,文字清丽。
  吾大惊,取来细细一看,果真不俗。“是了,□□父书诸多异闻奇事,昔时吾当做话本谈笑,并不尽信。怎料今朝竟得妖鬼作诗文,甚好,甚好……”又暗忖道:“作此诗文者,定丰姿俊才。”
  不多时,字迹渐没,仍为无字书。
  然吾心喜,不能自已。
  自此,吾常与无字书灯下坐谈,不闻人声,但闻墨香。相识愈久,吾愈以其为知己,自言道:“可惜不识君眉目,只知名姓,实乃憾事一桩。”
  匿于无字书者,大妖也。其名长华,数世前为姻缘出山林,与吾□□父交好。因应劫重伤,不得已,借□□父笔威,留书中久眠,今被吾唤起。闻言,长华书道:“此事易也。俟吾寻来有缘之人,便可脱书胎而现形。”
  吾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满心惶惶,酸苦难言。良久,方启齿:“有缘之人……何处可得?”
  “天命有定,吾安然候之。”言毕,不复出。
  吾合书,思想半日,只觉心里百味杂陈,凄惶无措。其时冷雨忽至,打湿满园花木;寒风瑟瑟,轻摇身侧灯火。
  一夜难眠。
  又半月,有冰人登门,言城中顾氏好女待嫁,欲求良婿。吾连连婉拒,然冰人笑道:“年岁相合,门庭当对。生生错过这般好姻缘,可不似柳暗花明,再寻一村。”话音刚落,白日里,阴风阵阵,乱了冰人发髻:“哎哟!真真怪事!”
  吾顿感清明,谓之曰:“嫁娶之事,岂能三言两语作定。吾只愿得一知心人,守此时孤清,远胜日后愤懑。”遂请冰人离,再不谈姻事。
  是夜,冬雪如絮,将青檐染白,分外可爱。吾犹豫再三,取无字书,唤道:“长华兄在否?”
  “在。”
  “……”
  “何事?”
  闻言,吾一时慌乱,险些打翻砚台。然话及喉头,不能不吐:“若,若有缘之人早已嫁人生子,长华兄该如何是好?”
  书页翻动,字迹显然:“与吾有命定姻缘者,绝不别嫁。”
  “为何这般武断?”
  不答。
  吾恐其发怒,连忙解释:“是,是吾多管闲事。料是今夜风冷,百无聊赖,故出此言。望长华兄见谅。”言未毕,则字迹一变:“汝可会倾心他人?”
  “吾虽年幼,亦懂专情!”吾脱口而出,半饷,双颊滚烫,“然吾并未,并未有倾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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