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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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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在前,吾一男子,安知礼数乎?”韶低语道,继而大笑。
  自此,每日往花神祠中,或凝视及暮,或作诗美赞。又捐千金用以修葺,置一屏风,常挥毫洒墨,一字一句,皆含情传意。
  夜辄现身,渐不胜其烦,趁一日东风大作,花神语之曰:“汝既自诩痴心,且随吾入百花宫。”
  韶闻其言,欣然赴约,则云聚身轻,飘飘乎不知往何处。少顷,至一谷,繁花似锦,又见宫室俨然,朱门重重。层层而入,过廊下,园中有数十美人簪花折枝,相坐谈笑。“花神归矣!”中一持梨花者,忽惊叫,而诸美人闻之,皆上前,与二人见礼。韶亦作揖,目不斜视,视美人若无物。
  花神疑而问曰:“汝好美色,为何不喜吾宫中人?”
  “美人虽美,较花神,则不足矣。”
  “哼!汝又不知吾长相,夸夸其谈!”花神径往园中小亭,然步履急促,似羞似怒。韶不加点破,亦往亭中,与之对坐,曰:“不见真容,风姿亦美。吾慕花神,非为色。”
  欲言又止,恰二三美人端美酒佳肴,云:“宫中止吾姐妹及花神,素孤清冷落,今贵客来,请略尝薄酒淡饭。”然桌上多为山珍,亦有奇花异草,皆味美,远胜人间之物。花神蹙眉道:“何来贵客!只一狂徒!”便斟酒自饮。
  美人纷纷掩口笑答:“若非贵客,怎得花神夜夜入梦?若是狂徒,遣山魈野鬼,皆可逐之。”言讫,翩然去,声如银铃。
  韶亦笑曰:“果真如此?”
  “皆为妄言!”花神气恼,起身而去。
  及夜,韶宿宫中,忽闻叩门声响,启之,乃杏花美人。其谓之曰:“快快随吾去花神居所。”便匆忙,沿小路曲折,过二刻,见一朱门。正踌躇,杏花美人一挥袖,则锁自落,门变半掩。“去罢!”又一袖,推韶入内室,后将门紧锁,方得意去。
  韶不防,身已进门,但见屏风合围,当中水气升腾,似有热泉。窥之,果一大池,花神沐浴其中,肤白如雪,异香扑鼻。而面上轻纱已去,眉目如画,真真天人之姿。
  察韶来,花神大惊,退至池边:“汝怎敢入吾居所!”韶自解衣,亦浸池中,曰:“知花神有意,故不请自来。”
  “一派胡言!吾,吾宫中有各色美人,入世为繁花,出世为仙人。侍寝者多矣,何需男子在侧!”
  闻言,初黯然不语,后展颜道:“吾虽为男身,亦可雌伏。”便近身,忽伸手揽其颈,与之交吻。
  花神欲拒,然未尝见如此情深者,心下惶惶,不觉放任。俟回神,已搂韶入怀,不复坚决。“哼,吾,吾不过一时怜惜,方允汝侍寝。”遂与之欢好,甚乐。
  “吾……嗯啊……较宫中美人……如何?”韶垂泪,脱口而出。闻言,心下不忍,花神柔声答曰:“吾不知女子滋味,亦未尝与男子行此事。只汝一人,得极乐矣。”
  韶喜极,呼曰:“乐杀我也!”
  后数日,韶与花神闲步园中,诸美人私语,曰:“此香……自何处来?”盖花神之力,使韶身染异香,久之不散。花神偶闻二三言,不胜羞涩,斥曰:“春夏之交,汝各花应往其位,不可使人间花乱。”方噤声四散。
  韶窃笑不止,谓之曰:“得花神赐香,吾之幸也。”
  双颊愈红,花神冷哼数声,揽其入怀,附耳道:“吾必定夜夜宠幸。”
  “果真如此……吾深感恩德。”
  遂夜夜缠绵,久之,韶不思归,花神亦不允。
  便居宫中,号曰:“花神夫人。”


第20章 (二十)开门揖盗
  昔盛梁一神盗,行踪莫测,盖身怀奇术,入富贵者府上如无人之境。每窃财帛,及去,必留一梅花笺,号曰“梅花公子”,不使旁人错认。虽坚壁高檐,不能阻其半步,岁余,所行盗处不下百千,皆不义家也。又散窃金,救济贫苦妇孺,名声鹊起。
  而官府许以重金,募有能捕之者,良久不获。
  坊间则窃语道:“怪哉!幸哉!有梅花公子,劫富济贫!”
  某年,有王氏某公迁盛梁,携二子。长曰璋,二十有余,丰姿俊逸;次曰瑾,方十七,纤弱清秀。其素喜长子,盖为正室出,通晓世故人情,可承家业。而次子不过庶脉,自幼寡言,只赏花作诗,鲜少与人交好。
  一日起迟,瑾仍倦,唯长叹尔。然昨夜风急雨骤,恐庭中海棠娇弱,不堪花叶零落,失其颜色。便急趋窗前,视之,幸无恙。“此为何物?”忽见桌上一笺,上画红梅一枝,又有小字数行,云:“天下奇珍,尽入吾囊中。汝美人也,亦然。”则落款潦草,细读之,为“梅花公子”。
  忙问诸奴仆,皆摇首,不知此物何来。瑾大惊,又羞,拾之诉父,曰:“贼徒无礼!竟欲……冒犯大家子弟!”其父亦震怒,盖虽初至盛梁,早闻神盗大名,今见梅花笺,便知其将至,为窃次子。时一锦裘公子在侧,见之,蹙眉道:“若为梅花公子,往往慕府上异宝,未尝窃人。况所盗百千家,多好女美姬,亦不见采。恐声东击西之计。”
  言毕,某公曰:“有理,有理!非贤侄在此,必被奸贼蒙蔽!”又思及自西陵携诸多物事,或碧玉,或珊瑚,各色海珠流翠,皆值千金。
  一时竟不知梅花公子欲求何物,好遣人严守。
  方觉外人在侧,瑾慌低眉,不敢直视。则其人笑而作揖,谓之曰:“瑾弟果清俊人才,今得重逢,吾之幸也。”自云云城巨族子也,名晏,祖辈与王氏交好。然相隔甚远,不觉疏失昔年之好,唯幼时曾有一面缘。今客盛梁,偶得信,知某公举家迁此地,故登门拜访。则某公初亦不识,后乃知为故人子。又喜其美姿容,风姿非常,遂以贤侄称。
  “吾次子瑾,年甫十八,少贤侄五岁。”某公抚须笑道。
  闻言,瑾垂首行礼,口称晏兄。晏亦回礼,愈喜:“吾家中兄弟甚多,然无一如瑾弟者。”又对某公曰:“小侄虽不才,略通书义,尤爱赏花作诗。可否留宿府中,好与瑾弟叙久阔情谊?”
  虽偏爱长子,不喜次子,欲彼同辈交好,而非此称兄道弟。固心有所憾,某公展颜答曰:“可也,可也。”自去,命人告官府,多加提防。
  而瑾沉静寡言,因年幼多疾,尽忘旧事,无与交谈。晏亦不恼,唯言辞恳切,甚爱重之。
  自此,每日庭中,晏必寻瑾一同,或吟对花前,或浅酌月下。其间无非闲谈,然觉欢畅,直至夜半,恨不早相见。
  瑾初以婉言辞却,不允,饮至半酣。既而慕其才学,赞不容口。盖昏昏然尔,较平日大胆些许。
  “瑾弟醉矣,夜半风露重,应早些安寝。”晏轻笑道,扶瑾起,径入内室。则抵足而眠,竟如嫡亲兄弟,情谊非常。如此数日,瑾渐不觉拘谨,共枕话胸中学问,相谈甚欢。而自那日投梅花笺,今仍无声息,二人皆笑道:“果梅花公子计也!”遂置之不顾。
  然又旬日,晏赴友人宴,难免饮醉,夜半乃归。瑾起身相迎,忽见其怀中一笺,上书:“夜半衾冷,孤枕难眠。若得美人共欢,极乐事也。”果留“梅花公子”四字,言近淫艳,见之,瑾双颊飞红,怒不可遏:“贼徒无礼!”则晏闻言,少顷,心下清醒几分,亦怀怒切齿:“果无耻狂徒,敢作此妄言!”
  瑾不禁垂泪:“吾男子也,三番数次,遭折辱至此。不将此奸诈鼠辈下狱,不得心安!”
  “瑾弟莫恼,今不知贼徒何意,恐汝安危难保。吾必命人严守,不教其冒犯瑾弟。”又见面前人低泣沾襟,却似海棠带雨,不觉痴迷。瑾察其一双眸凝视不去,渐觉羞涩,转身展被不语。晏一时情起,上前揽其腰腹,附耳道:“吾爱慕瑾弟久矣,实难自禁。”便搂过脖颈,与之接唇咂舌。
  感其情深,亦早生恋慕意,瑾不能拒,唯任欢好。至畅美处,连声唤着夫君、晏兄各种。
  翌日,有仆见瑾房门大开,而其人不知所踪。忙告某公,大惊,报官府寻吏前来,则觉晏也杳。遍寻不见,至某公书房,忽一人惊呼:“桌上何来梅花笺!”聚而视之,果梅花公子留,云:“奇珍异宝,不及美人半分。冒名顶替,开门揖盗。”方恍然,盖晏即神盗,暗查王氏族事,冒某公故人子名前来,窃其次子瑾去。
  某公悔之莫及,唯长叹尔。
  其时一叶轻舟已过重山,则瑾渐苏,不知身在何处。正惊惶,见晏入舟中,忙问:“汝,汝何人也?欲求何物?”晏拥其入怀,含笑答曰:“吾窃财帛多矣,今破戒,为取一美人。”
  始悟,瑾忿忿道:“汝果为梅花……”
  “自临淇春台赏花,一面难忘。”晏款款抚其颊,似情意绵绵,“知汝随父入盛梁,难敌心邪,故略施小计。”则迁盛梁途中,经临淇,瑾素喜闲步花间,携一二仆从出游。若非天命,晏一神盗,岂会一时兴起,又得一面之缘?
  怒稍减,不肯露怯,瑾以手推之,反被晏俯身压住双肩,口唇相接。不觉情思迷荡,遍体酥麻,良久,嗔怪道:“何谈公子,唯小人尔!”遂承欢,呻楚急喘,间或盈耳。
  自此盛梁再无神盗,而有富户携妻往滇西一地,后居此处,广行善事。


第21章 (二十一)鸩
  传言渠地多生薜幽、荔、兰蕙,皆香草,往往可鬻,贪财者常欲取之。然亦多怪,或蝮,或百足,或血针木,人见此,不敢擅入。
  而诸邪物中,有一名鸩,黑羽赤目,虽美,实恶鸟也。其体羽带毒,又怪诡莫测,常独往,不成族群,只一二间或出没。故渠人多闻恶名,不知其食何物、栖何处。
  虽豪富者喜奇珍,欲罗而捕之,久不得。偶获一羽,必以妙法藏之,制为鸩酒。酒亦毒,点滴进口,即死,七窍流红。纵华佗再世,不可救也。
  如此盛名,京中亦耳闻。而深宫妃嫔斗艳生妒,便暗遣人至渠地,为寻此酒,费千金而不惜。
  某年,莞川起兵祸,遭断足削手者多矣,积骸填壑。更兼孤寡妇孺,流离失所,哭声盈耳。有江蓠者,方十六,为世家子,父母、叔伯俱死贼手,唯其与二三仆从连夜奔逃。至渠地,过密林,忽遇数强徒,拦道劫掠。狞笑刀落,分明砍瓜切菜一般,诸仆从尽作刀下鬼。
  然江蓠自幼体弱,若深闺女子,接连遭祸,早惫矣,故不能逃。而贼徒搜掠车中,见姿容端丽,邪心顿生,与之嬉笑牵袖,欲行无礼事。其假意曲从,曰:“吾只一身,且羸弱,若轮番伺候,恐登时身死,坏大王兴致。”
  闻言,贼皆以为然,既而彼此相争,欲占个头筹,好早尝美人滋味。本亡命残暴之徒,空谈兄弟情义,今为江蓠一人,不禁怒由胆边生,打杀心起。盖觉江蓠已成瓮中鲜食,无处逃矣,故只顾争夺,而不加看管。
  未几血洒遍地,皆如恶鬼,后剩一人,大笑,欲抱江蓠于怀。则其低眉顺眼,口称大王数声,作势解衣,然怀中藏利刃,为自保尔。贼提防不及,中刃仆地,江蓠又趁势踩踏其腹,夺刀一顿乱刺,血溅满怀。
  少顷,贼不得生,已血肉模糊,肚肠俱出。
  时天色昏暗,江蓠力竭而逃,又不识路途,渐入幽深。忽见一黑影自身后飞出,若人大小,然双翼展开似鸟雀。大惊,忙仆地,则黑影长鸣数声,尖而且厉,直向江蓠冲来,舒利爪将人带去。江蓠身在半空,不敢睁眼,唯闻耳畔风声大作,心下惶惶,一时晕绝。
  及夜半,渐苏,察四下藤萝交缠,似处巢穴。趋而视之,果为藤草遮蔽,栖于山间洞窟,若鸟作巢。而不能妄动,恐迷途,遂复入巢中,心忖道:“不知何物擒吾至此,宜静观其变。”良久,觉腹饥口渴,忽闻扑翼声响,忙卧杂草堆中,便伪沉眠以俟。
  初疑为怪鸟,愈近,方知乃一人首鸟身怪也,貌美甚,不作人语。虽为鸟身,竟似人有四肢,只双臂生羽,而足亦如鸟爪,锐利非常。
  正慌惧,又见其停数步外,身前各色野果积如小山,似唤来尝。俟江蓠睁眼,怪便喜,昂首长鸣,静候在侧。江蓠视之,大为奇异,问曰:“汝知吾肚饥,故寻野果来耶?”言毕,则怪以鸟声应,踌躇良久,仍不敢近身。
  虽迷惑,不能忍饿,便起身拾野果数枚,食之,皆鲜甜,味美远胜寻常物。不觉饱足,又见一绿果甚巨,剥而得囊,动摇水声。取刀划一小口,就之欢饮,果清凉水也。
  江蓠知怪似无恶念,心稍定,然不通言语,不明鸣声何意。不觉困倦,卧巢内,而怪蜷近洞口,竟如看守。
  彻夜安眠。
  翌日,已正午,江蓠悠悠醒转,方觉己身尽沾血污,腥臭难闻。盖先前引贼徒相斗,又仗胆亲手杀一人,未临水洗漱,便被捕至巢穴。时怪亦自梦中起,口吐鸣声,以利爪模仿人行,摇晃欲坠。江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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