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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想回到夏天的时候,夕阳火红,芦苇荡漾,谢书雁背着她下山。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她伏在他背上,听他唱跑得没调了的歌:
我是一只雁你是南方云烟
但愿山河宽相隔只一瞬间
我飞上青天你就在山之巅
但愿山与天永远碧蓝相间
……现在她才知道,这首曲子的最后,大雁飞上了青天,云烟却被吹散了。
“阿堇!阿堇!”谢书雁喉口血呛出,瘫坐在地。整个世界黑白,他就看到,白衣少女坠落的样子,像一只苍白的蝴蝶。
春天的时候,她大红嫁衣坐在马车里,他专注地为她画眉,笔笔多情。
夏天的时候,她和章从素跌落山崖,他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下去。
秋天的时候,她嫉妒他和萧晴的感情,拼了命为他跳段舞,受了多少伤。
冬天的时候,她当着他的面,从角楼跳下……
明明才一年,却像过完了一生,好冷。
时间如流水,而记忆就犹如其中携带的泥沙,刹那芳华,一往情深。可是许多感情,痛到深处,只觉得满心荒芜。谢书雁总是记得第一次看到慕容堇的样子,秀致的远山眉,清冷的杏子眼,高高在上地站着,全天下她都不在乎。
谢书雁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了,是他误了慕容堇,还是慕容堇误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有泪奔的感觉~总之我尽力了,自己都难受了
☆、南柯梦一场
慕容堇做了很长一个梦,山山水水;她一个人寂寞地走着。天地间的雪一直在下;她单薄的脚印很快就被雪掩埋。那样长的一个梦,像一生一世般久远;但自始至终;都只有少女一个人走。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她从梦里醒来,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服侍她的丫鬟们抢着告诉她,这里是大魏的青显谢家,三公子带她回来的。
谢家三公子;自然是那位自己极其熟悉的谢书雁了。青显无双,谢氏长流。这是多么长远的传说。现在,她就在这个传说的地方住着。
卧在病床上的慕容堇垂着眼不语,下面一干人偷偷拿眼角看她,都是好奇得不行:听说这就是大燕的长公主,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就有勇气从那么高的角楼跳下来?还敢威胁自己家的三公子,好大的胆子呀。
门帘掀开,风卷着外面的寒气吹进屋子。慕容堇隐约地看到,一道宽屏后,众女走上前去,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脱去外面的披风,由下人卸掉身上一干香囊玉佩什么的,微笑着问,“哟,咱们家的姑娘们今儿个很殷勤啊?不会想从我这里顺什么吧?”
慕容堇神色有些怔,又想起这是独属于谢书雁的调笑口吻,心里一时很复杂。
谢家的丫鬟们都很喜欢这位归家的三公子,可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原因吧,平易近人,能说能笑,还非常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因此大家虽然知道他是主子,但都不怕他。就有丫鬟听到三公子这话,嗔笑,“呸,奴婢这样眼皮浅?三公子日后飞黄腾达,我们还要指望呢。”
谢书雁跟她们说说笑笑,转过屏风,本想例行公事地来看看少女,却发现慕容堇坐在床头,淡淡地看着他,笑容一时僵住了。他眼风扫过身边跟着的丫鬟,竟然没一个跟他说起慕容堇已经醒来!
小丫鬟们吐舌头,机灵地说去请大夫来看看,一个个全跑出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谢书雁和慕容堇了。
谢书雁心中一番寻思,见到她醒来,竟无端有些紧张。可他毕竟是谢公子,面上摆出最亲切的笑,走上前坐在床边,柔声,“阿堇终于醒过来了吗?你已经昏睡月余了,我很担心。”
慕容堇半抬眼,用一种审度的目光打量他。谢书雁依然秀丽清雅,可面色无比苍白,脸也瘦了很多,神色几分憔悴。她自然不相信谢书雁是为了照顾自己熬成这样,心里只警觉地想:莫非他也生了病?或者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让谢书雁这样委屈他自己?
“阿堇,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被少女这样漠然的目光打量,谢书雁压下心头不舒服,继续温温柔柔地和她谈话。他当然知道慕容堇醒来,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可他偏偏不答,就等着她问。
少女经过生死大关,算是真正看明白谢书雁的性格了。她当然还是恨他,怨他,可见识过谢书雁不动声色的心机深沉后,她再不敢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她心里想着:我慕容堇当然不如你谢书雁聪明,但起码会懂得三思而行。
谢书雁笑,“怎么,阿堇嗓子也出了问题,不会说话了吗?”
慕容堇看到他冰冷又含笑的眼神,心里发颤,低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吭吭的音节,示意自己嗓子没问题。
谢书雁发愣,不那么热络了,“那你是不想和我说话了?”
慕容堇挤出一个笑,有点儿僵硬,“没有。”
谢书雁呆呆地看着她,伸手伸向她,见她瞪大眼,尽量镇定、眼里却仍有一丝惊恐,望着自己伸向她的手。谢书雁心里不是滋味,慢慢地把手转了方向放下,才见她放心地低下头、继续神游天外。
此一刻,谢书雁才发现,有一些东西,是真的变了。阿堇,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谢三郎终于不再试图和她说话了,坐在那里,看着她出神。
两人各怀鬼胎中,大夫进来,给慕容堇诊断。期间,有下人来跟谢书雁说了什么,谢书雁进来,柔情款款地跟她说了一堆“好好养身子”之类的话,就出门了。
小丫鬟解释,“三公子现在是咱们大魏的丞相大人,当然会比较忙一些。公主见惯就好了。”
慕容堇心弦微动,却偏头道,“已经没有大燕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们叫我‘阿堇’就好。”
好在谢家的下人还比较正常,不像他们的主子那么有心计。听到慕容堇这话,还惊讶地笑,根本没怀疑少女在试探自己,“公主这是什么话?咱们陛下是仁厚的人,虽然打了胜仗,怎么会欺负大燕国无主呢?大燕还在呢,公主自然也是公主。”
“原来如此。”慕容堇垂眼皮子,情绪看起来古井无波。心里稍微安慰,至少谢书雁没做的那么绝。
后来萧晴也来看她,她才知道,大燕这场国难,被谢书雁利用得多么彻底。
“你也知道谢家人人不简单,别看三哥哥出身谢家正宗,和旁支的孩子们,并没什么不同。谢家最大的,自然是宗主。想反抗宗主的话,就必须变得比宗主更强大。三哥哥从小就被谢伯伯和谢大哥摆布,心里自然不服气。当年正好二姐姐出了事,他就自告奋勇离开了青显,要为二姐姐报仇。”
“他当然不是对自己的二姐有多深的情感,实则是为了给自己在谢家谋地位。他用十年时间,凭一己之力,毁掉了一个国家。还和胥江太子做了约定,当时胥太子在大魏忙着抢皇位,三哥哥把灭了大燕的功劳,算在胥太子头上,给胥太子争皇位提供助力;胥太子也必须许诺,事成之后,他封三哥哥为当朝丞相,给他一人下万人上的地位。同时,三哥哥还用了十年时间,成为谢家这一辈中,唯一一个文韬武略皆有大成的人。他变得这样强大,即使谢大哥是这一任的宗主,可再也约束不了三哥哥了。”
这些话,都是萧晴当故事讲给慕容堇听的。她说故事说的波澜不惊,面容无比的端庄温柔,不存在之前一丁半点儿的艳丽妖媚。是了,她回到了大魏,再不是之前满江湖跑的舞娘了。她现在啊,是萧尚书家里丢了十年的小女儿。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慕容堇不领她的情,别过头。
萧晴面上有一丝落寞,却凑到她眼前,笑,“你当谢三郎真的为了你,不打算灭了大燕吗?你太把自己当会儿事了。因为谢三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在大魏,在青显,在谢家,他都成了真正的下棋人!他什么都不缺了,也什么都不怕了。所以他才愿意给你卖个好啊。你会想着,谢三郎总算心里有我,没把我逼到绝路。大魏人会想着,大燕给我们称臣,每年都有不少东西奉上来,多有面子啊,谢丞相就是有手段。大燕人会想着,感谢长公主和谢三郎的奸~情,让我国还有一寸生机,谢三郎不至于太坏啊。”
她香风吹在小公主耳边,语气缱绻温柔,语速很慢。同时,她观察着慕容堇的神情,想看到她的难过、茫然之类的情绪。在一年的时间中,因为谢书雁插在中间,她早养成了时时挑拨慕容堇的习惯。慕容堇越伤心,萧晴就越开心。
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慕容堇眼波不动,面色如常,听到谢书雁如何利用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她明明看着萧晴讲话,可眼光,实在太淡了。没有愤怒地瞪大,没有想从萧晴脸上看出什么,也没有故意无视萧晴的存在。就仅仅是看着。
像看一幅画,看一棵树一样的,眼神。明明看在眼里,却已经看和不看没什么区别了。
渐渐的,萧晴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呆呆地望着小公主,曾经意气风发、骄傲蛮横的小凤凰,如今安静沉默,苍白得和一张纸一样。连萧晴都觉得,谢书雁实在太可恶,已经毁掉了小凤凰。
萧晴离开客房,被带着去见了谢书雁。谢家院子虽然很大,但他们家的人各奔东西、常年不在家,如今在这里呆着的主子,也只有谢丹青和谢书雁两个人而已。
萧晴站在桥头,看到谢书雁蹲在湖边,抚着胸口在吐血。他身后,谢丹青只是皱了皱眉,看到萧晴来了,点点头就走了。即使谢书雁多难受,他这个大哥也没多关心。
谢书雁终于吐完了血,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水杯簌了口,听到下人报道。仰头就能对桥头站着的萧晴,笑得云淡风轻,“已经看过阿堇了?她怎么样?”
萧晴走下桥,很关心他的身体,“三哥哥,你身体已经差成这样了吗?难道除了匡易,再没人治得了‘枯心’吗?”自从回到青显,她来谢家看过三哥哥几次,几乎次次都能看到他吐血。
有时候,跟她说着话,突然面色就苍白了。有时候更差些,她来找他,他卧在床上养病。
在慕容堇躺在床上的时候,谢书雁也躺在床上。恐怕那位公主想的是自己不再有利用价值、所以谢三郎不像以前那样,日日陪在床头等她醒来。她哪里想得到,谢三郎是被“枯心”折磨的,连床都下不了。
这些萧晴都知道!可她偏偏不告诉慕容堇!
此时,谢书雁未理会她的问题,只再问,“阿堇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与我素来是情敌,有话也不会对我说吧,”萧晴扯嘴角,几分无奈,几分玩笑,“不过三哥哥舌灿莲花,又很会哄人高兴。三哥哥知道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给她个盼头。她不就开心了吗?”
盼头?要事情真那样简单,就好了。
谢三郎抬头看天,语气沉寂又自嘲,“你没有发现吗?自她醒来后,她变得……”语气顿住,他斟酌一会儿,才说完,“变得很怕我。”
不仅仅是不信任,不仅仅是警惕。而是怕。
怕他笑得温柔,又怕他面无表情。怕他不说话,又怕他说的太顺。怕他去看她,又怕他不管不问……总之,慕容堇无比害怕谢书雁。
☆、今岁今宵尽
这一病,就在床上呆了整整一冬天。
白天;她坐在床头;看人来人往。院子里的腊梅开的很艳,谢书雁经常剪一枝给她看;可两人没有话题;说着说着他就沉默了,然后又走了。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往事无数遍在脑海里回荡,她痛得撕心裂肺,蜷着身子抖着唇;哭得快要晕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压抑哭泣的夜晚,谢书雁就靠在她的房屋外,看一晚上月亮,听她的断续抽泣。他的白衣贴在墙边,清冷孤寒。有无数的假设告诉他,慕容堇以前有多信赖他。现在,也到了他偿还的时候了。
胥江做了皇帝,对谢书雁很满意。新皇放心地把有关大燕的国事都交到了谢丞相手里,很少过问。可是一冬天都过去了,慕容堇都能下床了,谢书雁还没有给出新皇满意的答案。
胥江问谢书雁,“大燕新主登基,已经臣服我大魏了。你是打算把他们的长公主一直关押在青显,做人质吗?”
谢书雁笑,“他们管陛下要人了?好胆魄呀。”
胥江眯着眼睛,仔细盯台下的谢三郎,沉声,“大燕的事情,一直是你一手负责的。朕本来是要彻底灭了他们,是你说留下大燕的。如今大燕来访客,一是为了两国协约,二是为了他们的公主。朕说起来,并不十分喜欢那位公主呆在青显。”
谢书雁沉吟,默不作声。大燕来的访臣,是提出要将公主慕容清嫁过来,增加两国的情谊。胥江不想留下话头,把两位公主都留在青显。因此,慕容清要嫁来的话,慕容堇就该回去了。对于谢书雁和慕容堇之间的事,胥江隐约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