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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尚秋翻着白眼,如死鱼一般,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来俊臣的话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是夜,两个来府的家丁将卢尚秋用那床单裹了,扔到卢府门口。
赵香菱见丈夫归来,先是十分欣喜,又见他浑身是伤,不省人事,心急之下,不禁痛哭流涕。
***
翌日,卢尚秋由赵香菱扶着,勉强能下地行走。他租了个小轿,如往日一般去御史台签到。
甫一进门,便见各监察御史、给事郎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语,见他进来,便全都噤了声,将眼睛瞟到他身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汪顺之晃过来,拉了他小声道:“贤弟啊,你到底是如何招惹了中丞?”
卢尚秋眨眨眼,表示对问题不解。
汪顺之“啧啧”二声,向他耳语道:“你这几天不在,外面都在传,你做了中丞的男娈。”
卢尚秋知是被来俊臣带走的事传了出去,心知辩解无用,便不理睬他。
汪顺之见他坐下来一会儿功夫便额上瀑汗,眼下乌青,气色极差,料到他必是被来中丞大刑伺候了。他语重心长地说:“老夫早就告诫你,凡事要顺着中丞的意思办。”
卢尚秋转过脸去没理他。
汪顺之好奇之心不死,又问道:“真的假的?中丞逼你做男娈的事儿?”
卢尚秋心下烦躁,叱道:“清者自清。小弟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闲人碎语。”
“啧啧啧,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唉!”汪顺之摇头晃脑一番,便回了自己位置上做事去了。
卢尚秋此时心情极差,此时他身体状况极差,却不敢去请假——他顶头上司便是御史中丞来俊臣,他已经因为这个无耻上司旷假了那么多时日,再胆敢请假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找死么。再者,家中妾室赵香菱受了惊吓,胎动不稳,每日服大量中药吊着,亦让他这做丈夫的担忧不已,只得托了了李仁义之妻李氏代为照顾。
不过,随之而来的消息便将那不悦心情一扫而空。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狄仁杰在洛阳城东遭侍御史侯思止手下暗算,被少林寺的僧人相救,现已顺利抵达彭泽县。刺客被抓,侯思止本人受降级处分。虽然此事未能处分到来俊臣头上,国公的顺利脱险仍旧令卢尚秋心中宽慰。
晌时,卢尚秋正在埋头赶做前些时日拉下的司录,突听外面通报:“查阁老到!”
抬头间只见查绍俞跨进门来。众监察御史、给事郎纷纷起身作揖。
查绍俞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到各自的位子上,遂踱至卢尚秋面前。
卢尚秋拱手道:“查阁老有何吩咐?”
查绍俞道:“贤侄,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一间密室。
不想,查绍俞向卢尚秋深深一揖。
卢尚秋忙扶起老人家:“阁老如此大礼,小侄担当不起!”
查绍俞激动道:“贤侄不惜以身试险,拯救狄宰相于奸人之手,老夫感激不敬,佩服佩服。”
卢尚秋正色道:“为我大周社稷保护诤臣,乃是小侄份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
“好好,贤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查阁老顿一顿,又道,“贤侄,让你在中丞手下做事,委屈你了。”
卢尚秋本想谦虚一番,听了查阁老这后半句话,当即落下泪来。
查阁老见他情绪激动,知他在来俊臣处经受了一番苦楚,便拍拍他的肩膀。
“贤侄只肖再多忍耐几日,待老夫去呈请圣上,将你调至凤阁周舍人手下,免你受那奸臣欺侮。”
卢尚秋叩地称谢。
***
查阁老的话,给了卢尚秋莫大的希望。
查绍俞离开后,他便连司录之事也无心做了,日日心心念念圣上调他离开御史台。
曾今,能与查阁老同在御史台工作,是少年卢尚秋的一个梦想。从前那翩翩少年,又如何能料到,官场险恶,世事变迁,如今这御史台竟变成那龙潭虎穴一般,凶神恶煞,艰险无比,令他如坐针毡,一日都不愿多待。
卢尚秋盼得望眼欲穿。
可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调令迟迟没有下来。
不久,他听得小道消息说来俊臣在圣上面前挑唆离间查绍俞,致使阁老失了圣心,便更加心灰意冷。
被上司非礼欺侮之事发生在卢尚秋身上,他却无法向父母启齿。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使他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一区区地方中州刺史,又能耐那深得圣上宠爱的御史中丞如何!告诉父亲,只会拖累他老人家。
他每月一封家书,提笔半晌,也只寥寥落笔写下“六郎一切安好,香菱母子平安”之类的话语。
除此之外,平日里他还要面对同僚的鄙夷眼光,承受他人的流言蜚语。那些羡慕与鄙夷混杂的眼光,那些下流恶毒的话语,就如无影的刀剑一般,极具杀伤力,比被来中丞抓进府中奚落折辱,还要令他心痛难忍。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日,李仁义偷偷摸摸回府,正遇上在马房栓马的卢尚秋。
卢尚秋还从未见过李仁义干些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心下好奇,将马缰系了,便叫住他:“仁义兄,你回来啦?”
李仁义正准备蹑手蹑脚溜回房去,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急忙转身,将十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惊动李氏。
卢尚秋好笑:“什么事儿这么神秘,不能让嫂夫人知道?”便将两手握了喇叭状,作势要呼叫李氏。
李仁义慌忙将他拉到角落里,道:“秋白老弟,哥哥我今天败给你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嫂子。”
卢尚秋笑道:“好好,为弟不说便是。仁义兄是不是得了私房钱,不愿让嫂夫人瞧见?”
李仁义道:“为兄不像你,哪里敢藏什么私房钱,不过是今日得了一件宝贝罢了。”
“什么东西?”卢尚秋更加好奇。
李仁义扭捏一番,从怀里取出一幅卷轴,神秘兮兮道:“这是为兄与那太常寺引赞刘厚打赌,自他那儿赢来的。”
卢尚秋将那画卷从李仁义手上夺过来,边解了那上面的绸带边道:“这里面画了什么如此神秘兮兮的,让为弟也欣赏欣赏。”
将画卷展开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那画卷。
但见那画中,一赤示果人儿被缚于床榻之上,扬头翘臀,神情迷醉,后廷碧绿玉器时隐时现;四周牡丹盛开,花团锦簇。画中人儿眉眼之间同他竟是七分相似。
画卷右上角只见大大的“洛神图”三字,其后赋诗一首,曰:
“名花抵春晚,低头时思凡。
仙人含碧叶,洛神骑牡丹。”
其上标有“姬仕誉庚巳年作于长安”的字样,并落了那姬画师和来俊臣两人的朱刻。
好一幅春宫《洛神图》,好一个来老儿!
他像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将画卷丢回李仁义怀中。
李仁义此画并非原版,但居然连太常寺的人都得了复刻,不知中丞究竟已将此画印了多少版去。
“这‘牡丹公子’最近在长安城颇为有名,人人求他的画卷。”李仁义讨好道,“要是贤弟喜欢,为兄明日就去那印坊,帮贤弟也印上一份。”
他见卢尚秋沉默不语,便又拽了他的手,央他道:“求贤弟千万莫将此事告诉你嫂夫人。”
卢尚秋甩开他,抛下一句“我不会与嫂夫人去说的。”便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仁义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思索,原来秋白兄不好这一口。
卢尚秋恨得咬牙。他回了房间,见赵香菱与女婢均不在,便和衣自那榻上躺着。
他此刻心中悲戚,百感交集,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原以为中了进士,从此便能平步青云,仕途蒸蒸日上。没想到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为国效力的事,却导致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仅仅调任无望;那春宫图在京城里流传、热卖,以至于同乡李仁义竟也得了一份,此等奇耻大辱,他却不能将心中苦闷与任何人述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此刻却如婴孩一般嘤嘤哭泣,泪流满面,浸湿枕巾。年轻人初次独在异乡,已是水土不服,赵香菱也不是那擅长侍奉之人;加上那日受刑,伤未痊愈,几个月来担惊受怕,戾气郁结,纵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承受不住。此时终于昏昏沉沉,发起高烧来。
今日长安东市设了鲜鱼集市,甚是热闹,赵香菱与女婢耽搁了一些时辰方才归来,只见丈夫面色如火烧一般,通体滚烫,不省人事,吓得她手慌脚乱。
她以为卢郎快断气了,使劲摇晃他的身体,大哭道:“卢郎,卢郎,你醒醒!”
众女婢亦慌了手脚,“老爷老爷”地一通叫,又捏人中,又掐手心,一番急救。
这厢李仁义一家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只见赵香菱抱着昏迷的卢尚秋,哭成个泪人儿,大惊。李仁义伸手一探卢尚秋额间,竟是火辣辣地烫,急得直跺脚:“弟妹别哭了,赶紧去请大夫呀。”
赵香菱呜咽道:“奴家不知去何处请大夫。”
李仁义抚额皱眉,向李氏道:“娘子,你在这里好生照顾弟弟与弟妹,叫弟妹小心别动了胎气,待我去请大夫。”
药房大夫一番捏脉听胸作罢,问道:“卢给事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赵香菱才似恍然大悟:“卢郎近日似有心思,饭量不比从前。”
“卢给事乃少食积食,气虚体弱,郁气百结,以致血脉不畅;并非风寒,还请夫人放心。”大夫诊断道,“老夫开个退烧活血的方子,每日两服,约莫三日便能痊愈。给事心中郁结之事,老夫却是治不了的,还望夫人尽心开导一番。”
女婢随大夫去抓药。赵香菱赶紧去前院烧了热水,将热巾给夫君擦拭。
李仁义自语道:“早间还好好的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待回了自家屋子,李仁义磨墨洗笔,书信一封,将赵香菱身孕,不能称职照顾卢尚秋一事向卢肃远报告,命信使快马送往并州府衙。第二日又去御史台为他递了假条。
天明时分,卢尚秋退了烧,堪堪醒转过来。见身边妻子彻夜未眠,为他哭肿了眼睛,不禁心下感动。他触景生情,两人竟又抱着哭作一团。
卢肃远接了李仁义的信件,方知儿子生病,万分心疼,便加派了四个下人,携带银两、珠宝、山西特产、以及王思思为丈夫亲手做的米糍、杏仁糖等物,匆匆赶往长安。
***
卢尚秋刚刚好转不久,便到了新官绩效考核的日子。御史左台今年新录官员两名,除了给事郎卢尚秋,另一位是由地方提拔上来的监察御史冯亦如。
绩效考核当天,负责人事的御史台监督魏慵将两人领进密室呆着,等来中丞下朝。
中丞先评冯亦如。监察御史冯亦如擅长溜须拍马,上任以后,监察一事也不大做,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倒是经常去上司来俊臣面前吹捧贿赂。这种溜须鼠辈,来俊臣居然在他绩效考评上评了甲等。
冯亦如感激万分,向中丞行那三叩大礼,马屁道:“中丞知人善用,实乃大周栋梁之臣!”
来俊臣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密室之内只剩下他与卢尚秋。
卢尚秋恨他,成日里躲着他,此时实是不愿与他相见,无奈他是下属,人家是上司,他这官虽然当得水深火热,一败涂地,但若因此辞职还乡,他哪里有脸见父老乡亲,他爹娘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搁去。
中丞信手翻着签到簿,也不看他,缓缓道:“卢贤卿,你这上任没几个月,怎么就缺席这么多天?”
卢尚秋表面上答:“下官刚来长安,不服水土,请中丞见谅。”心里却骂道:明知顾问!还不是因为你这老贼将我捉了去,动用私刑。
中丞打着那官腔道:“你知道,我大周可不需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
御史台院内人人心知肚明,真正晒网之人,分明是刚才被他亲手评了甲等的冯亦如。卢尚秋勤勤恳恳做事,却只因他背叛上司在先,任何功绩都被抹杀了去。若不因他是查阁老举荐,圣上钦点的殿试红人,中丞不好交代,只怕早已葬身来府。听得中丞此言,知他故意刁难自己,他心里十分酸苦:早就料到你不会让我通过。便有些自暴自弃,眼圈亦是红了。
奸臣收了簿册,对那跟前跪着之人道:“你这官,还要不要做?”分明是威逼利诱他。
卢尚秋恨得咬牙,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要做。”
见这从前抵触自己的年青人如今摄于自己的淫威,自动低头服气,中丞面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不过他还是十分怀疑这人对自己的忠诚度。
“这可让老夫十分为难啊——你准备如何弥补这漏掉的时日呢?”
“下官一直勤勤恳恳,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