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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啦——”一桶水被提出水井,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手一个桶往回走,脚步沉稳,仿佛满桶的水不存在似的。路上遇见的村民远远地看他过来,都躲到一边指指戳戳,他恍若未觉,嘴角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微笑。
天色将暗,小伙加快速度,拐进了村尾的院子。瞎眼的老人佝偻着背,杵着拐杖,正站在院落前静静地等待,小伙奔过去,“娘,”声音嘶哑而低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牵着小伙进了屋,小伙又将水缸灌满,接着开始劈柴,他力气大,一斧一个,不一会儿身前就堆满了劈好的柴火。
院落前挂了一个小灯笼,这是为小伙准备的,老人坐在梯坎上,静静地听着枯燥的声音,“咔!嚓!砰!”“咔!嚓!砰!”他们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天黑。终于小伙停下了动作,老人摸索着站起来,“劈完了?累着了吧?我煮了饭,快跟我进去。”
小伙忙上前搀扶起老人,又唤了声“娘,”门吱呀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外亮着一个昏黄的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摇晃。
季云鹤探访到水合县是在半月后,这个青年。。。他回想起他一脸的暗斑,皮肤黝黑,据说是被同乡带出来的,季云鹤还记得他救下的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家里还有个八十三岁的老母亲,他只是想多挣点钱孝敬她,只是想多挣点钱。。。并不是每个感人的愿望都能成真,青年最后死在了岛上,季云鹤只找回了他的一截左臂。
青年不会写字,季云鹤代写了一封,他说他是水合镇高堰村人氏,找到高堰村的季云鹤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到了青年和他母亲的住处。
“你找大壮?”村民的眼神很是怀疑。
季云鹤怔了怔,随后想大概是青年的小名,“我听说他有个八十多岁的母亲。”
“说来菊芳婆婆也是个苦命人,”村民继续絮叨,季云鹤不想听,略一致谢就要前往青年的家,“这几年也不知道大壮怎么了,人是个好人,却只会傻笑。”
季云鹤脚步一停,疑惑道,“这几年?”
村民摇摇头,“今早上看见他还是以前那样子,这孩子,脑子愈发的不中用了。”
今早上?季云鹤再不耽搁,疾步冲入村尾院落,猛地推开门,一脸憨笑的青年正在往水缸里倒水,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笑,“娘,”他喊道。
“什么人?!”精神矍铄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前。
季云鹤紧盯着青年,一模一样的脸!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古怪,“是什么人?!”老婆婆又喊了声。
季云鹤还是盯着青年,从见面到现在,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大娘,我是鹏飞的朋友,今日路过特意来看他的。”
老婆婆缓和了语气,“原来是大壮的兄弟,快进来坐坐。”
季云鹤一边应承一边警惕着青年,青年见他要进屋,转过去不理他,依旧做手里的农活,从头到尾,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感觉。。。仿佛带了一张人皮的面具。。。
“大娘,鹏飞他。。。”季云鹤进了屋,见青年自顾自地做活,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不由心生疑惑。
“唉,两年前他跟着同乡出门,说要去挣钱,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婆婆道,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一年前,我现在都记得,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雷电交加,大壮突然就回了屋。。。”
一年前。。。那个时候青年已死在了灵岛,怎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万里之遥的家里?
“可是他什么都忘了,连说话都忘了,只记得我这个娘。。”见季云鹤没有回应,老人忙解释道,“这位兄弟,大壮真不是忘了你,实在是想不起。。最近两年,他脑子越来越糊涂,连乡亲都不认得了。”
季云鹤道,“我没有生他的气。”门外青年已经打完水,开始劈柴了,看院里满满的水缸和整齐堆放的柴垛,若说是图什么。。这妖怪也太勤快了点,还有从头到尾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过,这样浅显的道行居然敢来人群集聚之地,不要命了吗?
天色暗了下去,一盏小灯笼挂在院落里,昏黄的光摇摇晃晃,像季云鹤的心思一般。该不该说出真相,他犹豫了。思虑再三,他佯装离开,又悄悄返回藏在暗处,倘若这妖物真有所图谋,他便将其绞杀。
月上树梢,万籁俱寂,偶有一两声虫鸣,到后半夜,连虫鸣声也几不可辨了,天地一片寂静。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窜出院落,季云鹤紧跟其后,对方竟是像动物一般手脚并用,在地上奔跑!季云鹤心中有了计较,大约是虎狼豺之类的妖物。
妖物奔了片刻,到了荒无人烟的荒山上,寻了一片湿润处开始挖掘,季云鹤看他窸窸窣窣一阵摸索,挖出蚯蚓、甲虫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是什么妖怪?他将身子往外探了探,一时没注意,“簌簌”,身旁树枝发出声响,不妙!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季云鹤侧身避过,胸前衣物被利爪抓破,黑影伏在地上,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原来他被惊吓,显出了原形,季云鹤借着月光一瞧,妖物脸上黑白分明,圆圆的耳朵,浑身绒毛,是一只獾!獾精发出低低地吼叫,季云鹤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獾依旧趴伏在地,嘶嘶吼叫。
“你为什么要冒充孙鹏飞?”
獾道,“救。。报恩。。。”
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练出人形怕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你是说。。你曾被他家的人救过,现在是来报恩的?”
獾点点头。季云鹤心说难怪只一味干活,原来是报恩,如此说来也说得过去。“你既无心害人,我也不为难你,但你刚刚修炼出人形就去人类生活的地方,时日一久,他们必定发现端倪,到时候你会有危险。”事实上,已经有村民发现了青年的异状,被发现不过时日的问题。
獾不语。
季云鹤道,“你担心大娘?”
獾发出低吼。
季云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地上,“这是孙鹏飞的遗书,要不要交给大娘由你决定。”
獾并不上前,只是警惕地瞪着季云鹤,季云鹤退后两步,转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对一个老人来说,有什么比爱子丧生更让人悲伤的事呢?即使是假冒者,但老人的笑容不会假,季云鹤说不出口,残忍地将一个老人的梦打碎,是世上最残忍的事。
天光大亮,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早些时分下了小雨,山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捏了捏怀里的包,大约只有两三封了,此事告一段落后,或许该找个地方退隐。。。正想着,迎面走来个道士,小路狭窄,季云鹤侧身让了让,对方鼻孔朝天的走过去,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季云鹤心中好笑。但他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很快将此事揭过,转而思考其他事,走了一阵,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回头望望,那道士前往的方向。。。似乎是高堰村。。。若是遇上那只獾。。。不太妙。
奔回村镇,果然远远就见村尾一处院落冒出一股黑烟,正是孙鹏飞家的方向!再靠近,听见陌生男子张扬的声音,“再来再来!本道人倒要看你这妖精能撑到几时?”
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又坏了。
第16章 少年
放缓脚步,季云鹤谨慎地靠近院落,越过栅栏,他正好将院子里发生的事一览无余。路上遇见的道士拿着黄符,举着符剑,獾现出了原形,正狠狠瞪着道士,它周身上下血迹斑斑,全是被符剑划破的伤口。不对!季云鹤神色一凝,獾身后护着的,正是青年的母亲!
道士突然一甩符咒,对象不是獾,竟是老人!獾一跃而起,硬生生受了这击,“砰!”一团血雾炸开,獾的身上再添新伤。
“哈哈哈哈!”道士狂笑,再度攻击老人,獾护在老人身前,将所有的攻击一一挡住。老人双眼已盲,无法视物,全然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得耳旁‘乒乒嘭嘭’直响,不由问道,“什么人?什么妖怪?哪里有妖怪?”
道士狂笑道,“什么妖怪?你不如去问问你那好儿子,他怎么就成了。。。”笑声戛然而止,一柄剑横在道士脖颈处,季云鹤露出小半张脸,“说下去。”
老人困惑道,“大壮?大壮你怎么了?”
道士哆哆嗦嗦道,“壮士、这位壮士,你这是做什么?你看那只獾,那是只妖怪!”
老人道,“獾?哪里有獾?”
道士怒道,“老太婆!我没和你说话!!”
话音未落,胸前已挨了獾一击,整齐的三条爪印带着血痕,道士哇哇大叫。“啊!啊!!血!血!!我晕血!”说着头一歪,晕倒在地。
怎么看都不是个晕血的人。。。季云鹤踢了他两脚,没有动静,左右想装死,也就不管他,转去关心老人。“大娘,你没事吧?”
大娘摸索到拐杖杵着站起,“老太婆没事,你是昨天那位大壮的朋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云鹤看看眼里盛满威胁的獾,“没事,有个冒充道士打劫的,让我打晕了。”
老人道,“既然是打劫的,大壮,你送他去见官吧。”
还没等獾走近,道士跳起来,蹦出老远喊道,“老太婆!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是个妖怪!”毕竟是人类,怎赶得上獾的速度,他话音刚落,獾已跳到他脑袋上,一阵爪挠,他强忍着痛想要冲出院落,被从天而落的剑柄砸在头上,两眼一翻,真晕了过去。
老人道,“他说什么?”
季云鹤淡淡道,“他说你儿子是人才。”
周围村民听见动静,都渐渐聚拢,等他们进到院子,只看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躺在地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和老人站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扛着锄头的大汉吼道。
季云鹤道,“遇见打劫的,已经收拾了。”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
“你是什么人?”
老人道,“他是大壮的朋友。”
有村妇问道,“婆婆,大壮呢?”
老人道,“早上说要去砍柴,还没回来呢。”
季云鹤看了看老人,后者一脸平静,她明明知道刚才獾就在院子里,为什么撒谎?
村妇问,“那地上的这个人是。。。”
老人静静道,“打劫的。”
大壮再也没有回来。院落孤零零地只剩了老人一个,老人什么也没有问,和往常一样劳作、生活,似乎回到了獾来之前的日子,季云鹤原本担心老人的起居,但每天早晨会发现水缸是满的,柴火是垛好的,院子角落摆了新鲜的野味,知道是獾在暗中照顾,他放下心。
有村民问起大壮,老人说大壮出了远门,季云鹤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临走时他将身上沈辰逸硬塞过来的银子留给了老人,说是孙鹏飞托他转交。
老人问,大壮在外面过的好吗?
季云鹤点点头,轻声说,他很好。
院落前依旧挂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笼,在微微的风中轻轻地摇晃。
烟雨濛濛,仿佛细密的牛毛针斜斜地飘落,执伞的行人三三两两,步履匆匆。这是江南的一座小镇,一条小河自城中蜿蜒而过,乌篷船歇在石桥边,船夫在船里抽着旱烟,烟斗伸出半截来,冒着白烟,乌黑的蓬上歇着几只乌鸦。
季云鹤漫步在雨中,这几月来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的人,有感谢的,有憎恶的,更多的是悲痛。亲人离逝,阴阳永隔,他想也许自己所做的事很残忍,倘若不知道,还能安慰自己亲人在不知名的地方辛苦劳作,可当遗书明明白白地摆出来,所有的想象和猜测都被打破。
人死了,就是死了。一缕清风,一抔黄土,再过三年五载,连皮肉都不见,留在这个世上的只剩了回忆。季云鹤想,原本我也该是个死人的。
雨渐渐停了,季云鹤摸摸怀里的最后一封信,只要送出这封,他便实现了三年里所有的承诺,此后可找个地方安然退隐,这是他早年就想好的心愿。
街边一群小孩在嬉闹。三个少年按住一个少年,边打边嘲笑道,“你嫂子本来就是寡妇,怎么着,还不让人说?”旁边的人附和着嘻嘻哈哈。
“你胡说!”被打的少年个子瘦小,被按着头压在地上,挣了几次也没能挣起来。
“什么成仙,你哥哥早就死在外面了!”嘻哈的少年们越说越过分,季云鹤走上前,看着几人。
“哈哈,就你那样子还敢说修仙。。”旁边一个少年戳了戳他,指了指后面站着的季云鹤。
对大人,尤其是表情阴沉的青年,少年们心中还是有本能的畏惧。“你!你干什么?!”为首的少年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