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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源:“好的。”
江眠转过头来:“我就是说说而已。”看他那面瘫样,懒得再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去哪里,我送你。”
“工部,然后议政殿面圣。”
这些日子雨一直下不停,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京中多处积水,低洼的地方积水已经没过小脚,临近膝盖。
“这天气陛下都不上朝了,工部的人还来衙门?”江眠今天也是刚好有些要务要处理,要不然他都不想出门,连日大雨,叶景枢自觉没那么多大事重要到要开朝会商议,便让各个部门自己安排,只要把事情处理好就成。
许源道:“陛下削减了工部的支出,有几笔款项得去确认一下。”
“削减?”这可就奇了,众所周知,工部尚书是嫡系中的嫡系,叶景枢对楼心明向来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还私下补贴了不少进去,怎么突然间开始削减工部的款项了?
许源慢吞吞回应:“我也是突然接到通知的,说是接下来,明年也是,工部都不要给太多钱。”
“明年也是?”江眠猜测道,“难道是为了屏山隧道做预留?可这隧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吧?再说,不给工部钱,是打算让他们打白工?”
“不知。”许源没有探究的兴趣,他只是奉命行事,能省钱的方案他不会拒绝。
工部的院子就在眼前,许源打了个招呼:“我先去了。”
“我等你。”江眠在门房找个地儿坐下,跟值班的要口茶喝,热络地寒暄:“兄弟,你们这儿是不休沐么?”
“休的,”值班道,“陈大人不就好几天没来了么。”
陈一意去屏山了,正在那儿勤恳工作呢。
江眠低头喝茶,工部的呆子们未免勤奋了些,许源可不会同意多给俸禄的。
说起其他部门都可以休假这事儿,门房也郁闷得不行:“要不是德康公主,兄弟们也不必每日都来。”
“德康公主?”江眠奇道,“她来做什么,这儿可不是她能来的,陛下就不管吗?”
“楼大人不在,陛下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没人管。”
楼心明不在?
江眠还想问些什么,便看到许源出来了。除了原来他自己带的折子,手里还有另外一本,后面跟着一个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
许源往后看了一眼,确定人有跟上来,道:“走吧,去议政殿。”
那是谁?江眠打了个手势询问。
“德康公主。”许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冷飕飕的,“要去面圣。”
“楼尚书呢?”江眠问,“听门房说他不在。”
许源将折子递给他:“公主说,她有事拜托工部,钱不够。”
许源没再说下去,江眠懂了,原是要钱来了。
☆、第 26 章
今年最后一场秋雨,影响还是太大了。国师已经做出预测,寒衣节前雨不会停,按照雨量测算,京城必然要积涝。
以往也有过大雨淹城,唐存安动作也快,迅速拿出方案给门下省审批。
天天瓢泼大雨,城里城外都有不少房屋被淹,就连城墙,也要被浸没冲塌。如今城里已经开始哄抬物价,米粮蔬菜被哄抢一空,百姓坐在家中,日日盼望天放晴。
排水不畅,鱼虾与财物水里一同游,水深再急些,都无法打捞,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飘走心疼。
“幸而暂时还没有出现溺亡,”江眠手执笏板,往前一拜,“水深湍急的地方都有派人盯着,严禁下水打捞财物。如今城内各种用品紧张短缺,长久以往,不免会有闹事的。”
城外的进不来,城里的出不去,物资运输中断,墙倒屋塌,泥瓦堵路,京城已成泽国。
江眠抿抿嘴,低下头来,他从宫外进来,一路看到的就是如此,宫里的皇帝端坐在御座上,衣净手干,与宫外完全不同。
与先前的水灾想必,这场雨不是最大的,却是持续最久的。
也不知沿袭了那么久的老方案能不能管用。
德康公主自进殿以后便一直安静地立在一边等待。
叶景枢听完江眠的汇报,瞥见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揉了揉眉心,挥手让他退下。
江眠抬头,往上望去,叶景枢眉心紧拧,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他犹豫几许,终是道:“还请陛下暂时中止屏山隧道的修建,免得京城水患加重,无可挽回。”
“这又关屏山隧道什么事?”即使到现在,江眠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阻止屏山隧道的修建。叶景枢头疼得厉害,再一抬眼,又看到许源一副催债鬼的模样站在江眠背后。
头更疼了。
江眠道:“屏山上有屏江,隧道一修,河道必然受到影响,听闻工部那边是打算改道。”
龙脉说俗点,其实就是山川河道地理,屏山那块就是地形复杂,犹如屏障一般守护京城,才得了这名,如今叶景枢想要把这屏障给拆了,江眠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京城内涝,更让他深感危机。屏江河道要是改不好,京城岂不是要再遭一次殃?
屏江不过一道小河流而已,跟真正的大江大河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叶景枢没放在心上,楼心明说能修,必然是能的,在这方面,他选择相信楼心明。至于具体怎么修,这个他着实不懂,江眠现在和他说出花来,也是对牛弹琴。
何况……
叶景枢眯起眼,江眠三番两次阻止他修建屏山隧道,是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还是单纯的觉得屏山隧道不能修建,助长唐家嚣张气焰还未可知。
“这些朕都知道了,不必再多言。”叶景枢被江眠吵得烦躁,越过他点许源,“许尚书说说,为何事而来。”
许源眼皮都不搭一下,声音平板做完汇报:“以上这些,工部楼尚书一概不知情,臣去工部找他核对时,他人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楼心明人不在?”让叶景枢头疼的人又加了一个。
许源应声称是,转头看了一眼德康公主。
叶景枢跟着看过去,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地爆出来。得,这会儿是绕不开了。
德康公主低头看地板,乌云一般的发髻将她的脸挡住,看不清表情。
“工部那边先搁下,现下还是京城内涝要紧,该安抚的安抚,该放粮的放粮,”叶景枢道,“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我说了吧?有什么困难内部解决,解决不了再上报。”
许源向前一步道:“臣有困难,内部无法解决,需现在上报。”
江眠眼皮一跳,在叶景枢说话以后他就打算领命告退,没想到许源这个木头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没看到叶景枢这是濒临爆发的边缘了吗?
许源:“屏山隧道的修建,已经预支了之前的备用银两,国库空虚,京兆府那边也支撑不了太久,申请国库调用支援。”
不用许源继续说下去,叶景枢也知道了,没钱。
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了。整天被人追着要钱,还要死撑着装作一副家底厚实的模样,维持天下之主的风范。
手指紧握龙椅把手,上面嶙峋的雕刻冰凉又咯手,带着湿润的水汽,黏黏糊糊又有潮湿的金铁味。
叶景枢发出疑问:“许尚书的意思是?”
许源恭正施礼,直白道:“还请陛下打开私库,救急国库,慈济万民!”
如果眼刀能化为实质,许源现在早已被千刀万剐流血倒地不起。
江眠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许源在经历了议政殿一事后还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立在一旁仿佛不存在的德康公主也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许源。
手指不断收紧,叶景枢恍若听见把手雕刻断裂的声音,江眠已经先一步跪下,与许源并排,道:“陛下身为天子,心系民生,上天降下恶雨,想来是考验陛下也说不定。如今京城百姓陷于危难,陛下私库充盈,此事不过一抬手而已。”
此事就是朕成了千手观音都没用。
叶景枢冷着脸,就是不说话。他也想大方一回,奈何真的是做不到,皇帝私库没钱,说出去恐怕都没几个信。偏偏他又不能解释。
气氛渐渐凝滞,叶景枢目光炯炯,力图通过眼神让底下的臣子明白,皇帝是不可能拿钱出来了,自行告退回去想办法就好,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偏偏下面的臣子是个没眼色的,许源在江眠跪下以后,膝盖一弯,重重的在地上磕出一声:“请陛下开私库救人!”
叶景枢想砍人,他们俩就算在这里跪死也没用。许是气过头了,他一晃眼就能看到数个许源江眠跪在下面,密密麻麻,令人头皮炸裂。
德康公主轻提裙角,走到两人身边,轻声道:“两位大人不如先回去,京城多处积水,两位大人也有得忙了,还是快些去做安排的好。”
江眠抬头看一眼叶景枢的脸色,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拉了拉许源的衣角。
换来许源不解的眼神。
咬咬牙,江眠一把拉起人,干脆站起,行礼告退。
上方的帝王没再说什么,任由他们告退。
“皇兄。”无关的人终于不在,德康公主缓缓走进叶景枢,轻声喊人。
龙椅上的叶景枢身穿龙袍,眼睛半睁半合,眼缝中露出一抹精光。
“何事?”现在的德康公主与之前数次相见大为不同,她是跟在江眠和许源后面才能进议政殿,许源刚刚又是从工部出来的。叶景枢问道:“楼尚书不在,你知道原因?”
楼心明痴迷研究,吃住几乎都在工部,他在京城熟悉的人也只有叶景枢一个。平白从工部失踪,等于脱离了叶景枢的保护范围。
现在外面形势严峻,他又和楼心明有过不合争吵,这让他有些担心。要是楼心明一个负气离开遇险,凭他的弱鸡体质,发生不测都等不到人去救他。
德康公主站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端正道:“臣妹有办法解皇兄危难,只是,还请皇兄事成之后,答应臣妹一个条件。”
“朕没有危难。”叶景枢断然拒绝,德康公主一个深居内宫之人,哪里知道他现在眉毛上火的急事是什么。再说,她又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叶景枢不想让德康公主掺和。
叶景枢:“想来太后他们已经为你挑选好夫婿,皇妹还是安心待嫁,嫁妆有什么短缺的,打发人来告知就好。皇兄虽然从小没在皇宫长大,却也不会亏欠了你,定会让你风光出嫁。”
应付完江眠许源之后,叶景枢愈发感觉疲倦,只想快些结束与德康公主的会谈。
他强打精神,努力撑开眼皮,盯着德康公主在烛光下摇摇晃晃的金发簪:“朕忙于国务,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内宫之事,朕全权交于太后,德康要是有什么事,也可去找太后,相信她不会为难你,再有难处,过来也不迟。”
德康公主一动不动,再问一次:“皇兄为何不信德康?”她的眼睛清澈又干净,还带着女孩儿的天真。“德康先前已经为皇兄做过提醒,难道这个不够吗?”
叶景枢沉默无言,只是挥手请她离去。他不知道德康公主的底细,绝不可能贸然承认自己外强中干,已经快被巨额的财政赤字拖垮。
群臣环伺,他的敌人隐藏在黑暗中,到底谁才是可信之人,他真的不知道。
德康撇过头,颤声道:“楼尚书说,皇兄定然会帮我的,皇兄为何……”
她忽然住了嘴,直直瞪眼,龙椅上那个□□的人影一歪,直接摔下地。
☆、第 27 章
27
天空阴沉得无法分辨白天或是黑夜。偶尔一两道闪电划过,快速下落的雨水反射一道一闪而逝的白光。
映月湖的湖面点出圈圈涟漪,神龟沉入湖底,终日不露。
大雨带着风,从窗户刮入,窗边薄薄的纱帘被风吹起狂乱飞舞。外面雨水汇聚成河,化作滔滔流水。摘星楼没有进水漏水,琉璃灯一早就点上,明亮的烛火下面是晶透发亮的灯座,水液状的冰魄在里面摇摇晃晃。
贺太后身边的宫人传来急信,皇帝在议政殿无故晕倒,整个太医院都去了仍旧束手无策。灵则接了信,颔首表示知道,示意自己收拾好东西就会赶过去。
转身令南斗送客,瞥见那宫人还站在原地,眼神躲躲闪闪,不断左顾右盼,灵则脚步一停,问道:“可是太后那边还有吩咐?”
宫人顿了顿,绕开南斗走到灵则身前,低声道:“太后问国师,楚王何时才能进京,还有陛下这病是怎么回事?”
戏谑地挑起一边眉毛,灵则轻笑道:“这还没看到人呢,陛下病情如何,灵则怎能得知?”
宫人嗫嚅道:“国师不是会算命么,算算看呗……”
灵则的口气不咸不淡:“灵则学艺不精,算不出来。”他一招手,被撇下的南斗立刻会意,快步请宫人离开。
南斗送完人回来,看到灵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