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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早起的他那天定了个凌晨三点的闹钟,爬起来,怕惊动他老子,也不敢开车,蹬着辆破自行车,溜到陆烨小区。
陆烨的车就在单元楼底下停着。
于少爷摸黑进去,拿着根大钉子就把车轮胎给扎了。
刚扎完,还没起来,就听脑袋顶传来声:“挺早啊。”
人赃并获。
拒捕的于少爷愤然袭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自己的自行车,就把陆局长的车给砸了。
可怜陆局长那时候还不是局长,辛辛苦苦好几年攒钱买个小QQ,还没发光发热两天,就又回了钢炼厂。
事后于少爷被提溜过来道歉,赔了辆大众,就是陆局长现在开的车。
不过陆局长当时可一点都不领情,于爸爸一转身,就叼着烟卷冷笑了声,“煞笔。”
于少爷顶着傻‘逼这俩字在陆局长面前逛了两年,终于在二十岁,告白那天,成功被陆局长揪着领子,改了定义。
“煞笔基佬。”
所以说,陆局长那时候的操蛋程度,某种方面来说,跟于少爷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但如果仅仅只是操蛋的话,恐怕小基佬于少爷也不会从一根钢筋自动自发地弯成一枚造型如此清奇的曲别针。
陆局长,对于少爷太坏,但又太好。
坏得所有人觉着他俩势不两立,好得所有人觉着陆烨活该被祸害一辈子。
这就要说到第三样东西,一只袜子。
洗过了,还洗得有点泛白,也不成双成对,就孤零零一只,在那儿躺着。
于少爷光着的脚丫动了动,它兴许还记着那只袜子呢。
那是于少爷大学报道。
陆局长被于少爷采用非正当手段调到了他的大学附近,报道当天,于少爷特意开着小跑车,骚气十足地去甩了陆烨一脸尾气。
然而尾气的烟还没散去,跑车就抛锚了。
学校在郊外,荒郊野岭的郊。
于少爷差点把方向盘砸碎了,手机也没电,最后实在没办法,拖着大包小包在荒无人烟的大马路上顶着太阳走。
走了足有十里地,大太阳一抹脸,哗啦啦大雨倾盆。
于少爷一身汗还没下去,直接给冲了个澡,别提多酸爽。
这时候一警车停下了,车门打开,陆局长跟劫道的强盗似的,上来就把于少爷的行李一股脑塞进去,然后再把人一打包,关门开车。
送到学校门口,于少爷要下车,却被按住了。
陆局长窝着跪在后面座椅下,抓着于少爷的脚,给他脱了鞋袜,挑破了脚底的水泡,上了药,又掏出新袜子给他穿上。
于少爷当时怔怔地看着陆烨单膝跪地,训斥他的话他一句没听进去,只是心扑通扑通跳着,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这要是求婚就好了,我一准嫁给他。
类似的事,还有太多太多。
于少爷不犯贱,但陆烨这么好,只对他好,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当然,一颗恋爱脑的于少爷是完全记吃不记打,陆局长给他的教训他都就着粥和榨菜嚼巴嚼巴吃了。
甜蜜蜜地回忆了一遍陆局长对他的温柔似水,于少爷继续摸。
第四样东西,这有点出乎于少爷的预料了。
是个打火机。
就路边五毛钱一个那种。
于少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儿,又跟这种贫民化的东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牵扯。
他不抽烟,陆烨偶尔会抽。
后来他送过陆烨很多打火机,各种贵重的牌子,总不至于连这么个气都没有了的破玩意儿都比不过吧。
当然,最关键,这不是他的。
天知道是哪个小贱人送的!
于少爷没好气地把打火机扔到地毯上。
他不耐烦揭秘的过程了,胳膊一伸,将整个保险柜掏了个空。
也没多少东西,零散地跌落到地毯上。
一个厚重的本子成功引起了于少爷的注意。
没错。黑皮本,这么骚气,肯定是陆局长的日记本。
天啊,这就要赤果果地面对陆局长的爱慕之心了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于少爷还是觉得有点淡淡的赤鸡。
他捧着本子趴到床边,掀开。
第一页,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账本。
于少爷一脸菜色,顿时兴致全无。
然而作为一名痴汉,于少爷面对陆局长的头发丝儿都能撸一发,所以掀都掀开了,不如就看看陆局长有没有背着他花钱养小三吧。
于少爷又恢复兴奋,翻下一页。
“3月7日,于洛气我一次,程度轻微,记仇一次。”
于少爷:“……”这人怕不是有病???
继续翻。
“3月12日,于洛不听话,记仇两次。”
“4月1日,于洛没有逗我,记仇一次。”
“4月3日,于洛与不知名朋友勾肩搭背,记仇两次。”
“5月22日,于洛开的车颜色太骚,记仇一次……”
于少爷快速翻着这本账本,只觉触目惊心。尤其是在某一页的角落里,于少爷看见一行藏得极深的小字——
记仇一次,于洛卧床一天。
于少爷初步估算了下,觉得他怕是要在床上了此余生了。
狠狠地被陆局长的小肚鸡肠震惊了把,于少爷战战兢兢把笔记本放回保险柜。
正要继续清点,手机突然响了。
“爸”这个字闪烁了一会,断了。等了等,又继续亮起来。
于少爷将保险柜掉出来的几张叠着的a4纸展开,接了电话,“喂?”
“小洛,”于爸爸的声音充满苍老感,他苦笑了声,“你不是想知道陆烨为什么去西北吗?爸爸可以告诉你,但答案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
于洛盯着a4纸上的字。
一开口,声音嘶哑。
第12章 12。
季亮提着两个大果篮走进病房的时候,陆局长正如同小儿麻痹症一样歪着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艰难地在笔记本上打字。
“对,”陆局长抬眼,给季亮一个稍等的眼神,“证明还要麻烦您替我留一下……下个月吧,最晚下个月我过去拿……”
又嗯嗯啊啊半天,陆烨才终于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腿都站不利索呢,就想着出去浪了?”季亮往椅子上一靠,摸出个苹果来,洗都不洗,直接啃。
陆烨摇头:“等好了,去趟西北。”
“于少爷不在?”季亮贼头贼脑地扫了四下一圈。
陆烨说:“我让他去我那儿歇着了。”
季亮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病床上,震得陆局长的笔记本差点殉职。
“哎我说陆烨,”季亮砸吧着嘴,“你这人不地道啊。这回你要不出这事,合着还瞒兄弟一辈子是不是?连被人认了干爹都不知道我儿子是哪个?”
陆局长冷漠:“不好意思,我儿子没你这样的干爹。”
“草!”季亮暴起袭警。
陆局长轻轻咳嗽了声,季姓嫌疑犯自动抬手自首。
“没想到我们陆大直男都动了凡心了,唉,”季公子叹气,又问,“你不打算告诉于少爷?”
陆局长自始至终淡定自若的装逼范儿终于裂了。
他懊恼地苦笑了下。
“要是真成了再说吧。”陆烨说。
季亮看着陆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陆烨一无权无势小老百姓家里出来的,年纪轻轻混成今天这样,那真是拼了命的。
以前季公子也是又瞎又傻,天真地以为陆局长真是个为人民服务无私奉献的煞笔,后来发现自己才是傻‘逼。而陆烨,分明就是一忍者神龟。
喜欢于少爷这事,七八年了,恐怕就他一人知道得确切。干这干那,为了于少爷大裤衩都赔进去好几条了,还能成功地让所有人认为他是个顶天立地宇宙直男,也是一个大写的戏精。
也亏他憋得住,并且还能继续憋下去。
憋到于少爷的高官父母松了口,憋到千辛万苦西北熬两年找着的于爸爸战友的孙子领养成功,憋到万事俱备就差于少爷一个无忧无虑的点头。
不过。
真他妈是个煞笔。
季公子在心里骂了句。
“孩子起名字了吗?”季亮问。
陆烨摇头:“还没有,等到我名下上户口了,再起。就叫于晏。日安,日日平安。”
季亮一脸被□□的表情,“你真是一张慈父脸。”
“不好听?”陆局长挑眉。
季亮撇嘴:“你名下怎么不姓陆,还姓于?他家了不起,有皇位要继承啊?”
陆局长一笑:“我又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于少爷暴露在傍晚的暖光里,披着满身的风与烟霞,红着眼睛说:“我在意。”
陆局长看他。
于少爷走到床边,抬着他的手把脸埋进去,“……你别要小孩,只要我好不好?我挪进你户口本里。就算……就算要,也姓陆,叫陆爱于。”
季公子:“……”气氛好悲伤但我特别想笑怎么办?这是陆爱民的山寨淘宝版吗,简直不能更难听了!
陆局长也想笑,但视线向下一滑,却看见了于少爷手里捏着的a4纸。
“你都知道了?”陆局长问。
他继续跟个小儿麻痹症似的扭着胳膊,往下掏了掏,摸出个东西来,抛给于少爷。
于少爷手忙脚乱接住,一个小盒。
打开,一对白金男戒。
“既然知道了,那就嫁给我吧,”陆烨笑了,“你儿子可在我手上。”
第13章 13。
陆烨第一次去见于爸爸,是在他即将升任刑警队队长的时候。
前一天下班前,即将卸任的老队长还拍着他的肩膀,给他打了十成十的包票,撺掇着他在警局对面的酒楼定了好几桌子庆功宴,活像对面请来的惯托儿。
第二天上班了,上头的空降通知就下来了。
老队长和他肩并肩蹲在门槛上抽烟,吞云吐雾地说:“你小子,得罪人了。有人要压压你。”
陆烨这时候已经不是个愣头青了,他脑子一转,便门儿清了。
“于?”
老队长眯着眼瞅了瞅他,“嗯。”
陆烨心一沉。
姓于,却绝不会是于洛。那只能是于洛他爸,那位公安厅的副厅长,压在他头顶上的一片天。
他拍拍屁股起来,请了一天假,在古玩城转了半天。
最后掏光仨月工资,拎着一套紫砂壶,一块上好的茶砖,去给老丈人行贿。
陆局长上门前先发了条朋友圈,一句话:辛苦办案中,饿到前胸贴后背。然后十分心机地定位到城南的闹市区。
于少爷秒赞。
陆局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舒了口气,开车前往城北的于家。
于厅长勤俭节约,艰苦奋斗,住在一块老小区。
他家两层小楼,有点破旧,带个小院子,外边一条狭窄的街道上还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垃圾和自行车。
陆烨开车进来十分艰难,前边还有一遛狗一遛鸟的俩老头,慢吞吞地往前挪。
陆局长极有修养地在后面慢吞吞跟着,连喇叭都没按,怕把俩老头吓趴下。然而实在是人善被人欺,啊不对,被狗欺。
那遛狗老头牵着的小泰迪撒着欢儿地乱窜,在狭小而臭气哄哄的街道里日天日地日空气。最后一个没忍住,挣脱束缚,冲进了陆局长的车底,要去日那个在屁股后面觊觎它菊花的轮胎。
陆烨猛地一踩刹车,炸了。
手一抬,喇叭狂按。
前面俩优哉游哉的小老头终于回过身来,其中遛狗的那个拽了拽狗绳,叫了声:“洛洛,回来!”
陆烨一时不知该对冲老丈人狂按喇叭的行为痛心疾首,还是该对差点碾死于少爷他弟弟的举动心惊胆战。
总之他内心一时比较复杂,默默倒车出了街道,把车停在路边,拎着东西昂首挺胸走进去了。
对,没错。
之前开车的我并不是真的我!
陆局长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走进了于家大门。
于妈妈不在家,于厅长正在给水壶灌水,准备浇花,洛洛蹭着他裤腿来回转。
听到动静,于厅长回头,老花镜往下一滑,俩眼珠子扫视了陆局长一番,盯到他手上,“怎么着,逼我犯错误?”
陆烨鞠了一躬,把东西放下,话里有话道:“伯父,我希望您能允许我,犯这次错误。”
于厅长哼了声,冷笑:“陆烨,于洛还小,但你都多大了?你还信这些过家家的玩意儿,你说可笑不可笑?还有你的父母呢?他们同意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喜欢男人,断子绝孙?”
于爸爸的话说得狠。
如果是现在的陆局长,恐怕有一千种轻飘飘堵回去,还让于厅长挑不出一点错,嚼烂舌头往回吞的回答方式。
但谁也不是生来强大,坚不可摧。
陆局长也是从一步步的打碎、重生里走出来的。
他这时尚还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