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狻猊发出低吼,毫不迟疑地跟着扑入大敞着门第三玄室。
“啊!这、这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刚刚奔入第三玄室的盗宝者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站住了身子,震惊得居然刹那间忘了背后魔兽迫近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一瞬,狻猊发出了巨吼,终结了他的惊呼。
第三玄室内发出可怖的咀嚼声,血肉摩擦的声音让所有盗宝者毛骨悚然。大家面面相觑,看着音格尔,想知道接下去又该如何——狻猊冲入了第三玄室,堵住了前方的路。无论如何,他们是一定要前去将这个魔物清除了。
可是,面对着那种洪荒传说里复活的地宫魔物,又该如何下手?
“那东西……那东西在吃人么?”闪闪听得恐惧,握紧了烛台,躲到莫离身后,颤声问。莫离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拍了拍小女孩的手,默默点头:“不要怕。”
“嗯。”闪闪咬着牙,不再说话。
一行盗宝者都静默着,地宫里登时一片死寂,远处狻猊咀嚼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等这个魔物吃完了,就要回头来向这一行打扰它的人算帐了吧?
音格尔的脸色也是阴沉的,睫毛不停闪着,显然也是急速思考着对策。
九叔默默地凝视着另外一尊尚未复活的狻猊金雕,神色复杂,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对了!”
霍然间,两个人同时脱口,眼神定在那剩下的一尊金雕上,不约而同开口。
然后,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音格尔缓缓开口:“我记得《大葬经》上说过,狻猊生于天阙,生性专一,雌雄生死不离。因此无论驯化还是封印,都必须成对……”
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那一尊尚自被封印的金雕,伸出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星尊帝的后裔,用一对狻猊来给大帝殉葬,却把封印设在它们的眼珠上——可恨塔拉财迷心窍,居然不听我号令,擅动了它。”音格尔喃喃说着,看着那一对被称为“紫灵石”的魔兽眼睛,嘴角忽然浮出一丝笑意,“那么,只能这样了。”
在盗宝者们的诧异的目光里,他忽然一横刀,狠狠割断了雕像的咽喉。
短刀锋利无比,一刀下去,狻猊的脖子登时被切断,金粉簌簌而落。
陵墓深处传来了一声悲痛的吼叫,震得地宫颤抖。
第三墓室内的咀嚼声霍然停止,金色的魔兽仿佛觉察到了这边爱侣忽然发生不测,立刻扔下了吃了一半的食物,返身扑回。一边发出悲痛欲绝的吼叫,一边吐露着杀气,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掠来!
“让开!”音格尔厉喝,阻止了那些剑拔弩张的下属,让他们退出一条路来。
人墙的尽端,他靠着门站在那里,一手拎着那颗割下来的狻猊的头颅,冷冷看着那只扑过来的发狂的魔兽,声色不动。等到那只狻猊扑到他面前三尺,忽然间就一扬手,将那颗头颅远远朝背后扔了出去!
“呜——”想也不想,狻猊红了眼,追逐着那颗爱侣的头颅,扑向虚空。
那一跃,几乎是竭尽了全力,。
音格尔微微侧身,躲过了魔兽疯狂的一扑,将那颗金色的头颅朝着背后的甬道扔出。
没有一丝犹豫,那只刚刚复活的狻猊就这样追逐着唯一伴侣的头颅,坠入了甬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很久很久,才听到魔兽落进去发出的扑通声。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没有料到如此兵不血刃就料理了这样难缠的狻猊——然而,只有音格尔的脸色是恻然的,静静凝视着深不见底的血池裂缝,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的魔兽身上,却有一种人世罕有的东西,倒比很多人类都高洁。
“最后一个玄室了!”神思稍微一个恍惚,耳边就听到九叔发出了振奋的声音,老人眼神闪亮,枯瘦的手指直指向敞开的大门,声音微微颤抖,“过了那里,就到帝王寝陵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发出了断喝,声音回响。
“那么,我们走!”莫离也来了精神,将闪闪一拉,就大步踏出。
“大家要小心,”然而,音格尔的声音却再一次冷淡地响起,仿佛迎头一盆雪水,浇灭了盗宝者的冲动,“记得刚才塔拉进入第三玄室后的那句惊呼么?那里头,只怕不简单。”
一边说,一边踏上了甬道。走到一半,音格尔没有直接进入玄室,而是缓缓俯下身,查看着那具方才被鲛人幽灵扭断了脖子的尸体。
细细看着,他的脸色一变,脱口:“九嶷王?!”
旁边的九叔听得那一声低呼,身子一震,骇然探身过来:“什么?”
这个被幽灵追杀,死在地宫深处的高冠王者,居然会是九嶷王?
——沧流建国后的百年来,卡洛蒙世家用重金贿赂帝国高层,得到了帝国对于他们盗掘前朝空桑王陵的默许。盗宝者从此不再受到官方的追杀,于是,他们最大的宿敌便成了青族封地上的九嶷王。
这位空桑的前任青王曾经出卖了整个国家,从而保全了自己一个人和整个青族。千百年来,青族生活在九嶷山,成为守护空桑王陵的一族。而青王自从被沧流帝国封为九嶷王后,仿佛为了赎罪似的,尽心尽力地守护着空桑的王陵,从不轻易让一个盗宝者得手。
沧流建国一百年来,每年都有数十位盗宝者被九嶷王擒获处死。
因此对于这张脸,每个盗宝者都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所有盗宝者心里都是惴惴,看着那个脖子以诡异角度扭曲,脸耷拉在后背上的尸体——太奇怪了……堂堂的九嶷王,为什么会来到这样深的地宫?又是为什么会被一个鲛人追杀?难道地面上的九嶷郡,此刻起了极大的变故么?
“对了,那个石匣子!”音格尔喃喃,追忆,“我记得他从第三玄室里狂奔而出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石匣……那里头是什么?只怕是重要的关键。”
那个石匣,最后被那个鲛人幽灵所带走,消失在地底深处。
又是什么东西,值得九嶷王下到了地宫深处,还死死抱着不放?
“神……神之……右足……”忽然间,他听到那句被扭断了脖子的“尸体”,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猝及不防,他被吓了一跳。
——原来方才那个鲛人只扭断了九嶷王的脊椎骨,却不曾将气管和血脉同时扭断,只为了让眼前这人多受一些折磨,活生生的因为疼痛而死去。
此刻,那个被扭转到背部的头颅歪斜着,口唇却还在不停翕动,诡异可怖:
“帝王之血……落入……鲛人手里……苏摩……苏摩。”
神之右足?苏摩?盗宝者一怔,却不知这个人在说一些什么。
闪闪看得这般可怖的情状,吓得掩住眼睛转过头去。然而音格尔却是听得一怔,想起了曾经在一些空桑古籍上看到过“苏摩”这个名字,陡然好奇心起,不知觉地用手贴住了九嶷王的背心,努力护住他急遽微弱下去的心脉,想听到更多的秘密。
“魔啊!”得到了他的援手,垂死的人有了一丝生气,却忽然对着虚空举起了双臂,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呼喊。喀喇一声响,似乎是极力挣扎着,那颗被硬生生扭断到背后的头,居然自己转正了回来!
闪闪吓得大声惊呼,连见多识广的盗宝者们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都不自禁退了一步。
“我、我这一生,都在按照您的旨意……”被折断的头软塌塌的垂落在胸前,可九嶷王的双手却是直直的伸向虚空,指节大大张开,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神狂喜,唇边吐出临死前清晰的话语,“魔,如今,您来渡我了么?”
那样癫狂错乱的话,让所有人听得呆住。
九嶷王的一生臭名昭著,玩弄权谋、背叛故国,杀死同僚……正是他的背叛,直接颠覆了空桑,让千万的同族死去。
而在临死前,他居然是对着破坏神祈祷?
“魔渡众生。”忽然间,地宫深处传来一声隐约的叹息,“龌龊的生命啊,尔可安息。”
那句话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从最深处传来,弥漫了整个地底,让九嶷王的双眼沉沉阖上,也让此刻行进在地宫深处的几行人马都怔住。
第十一章 邪灵
“魔渡众生!”
九嶷地宫里的那一句话,并不响亮。
然而在万尺深的水底,一个玉雕的莲花座上,一双眼睛却霍然睁了开来。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白薇皇后的眼睛在虚空里浮出来,望向北方尽头的九嶷方向,对着一旁静坐的白璎道,“我没猜错,魔的力量果然尚未消失!”
“是么?”被皇后吓了一跳,白璎讷讷问,“可是魔之左手的力量……不是被真岚继承了么?皇天都戴上了他的手啊,怎么还会……”
“真岚继承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力量。”白薇皇后眼神严肃,望着远处金盘上的那个头颅,隐隐变了变。那个空桑的皇太子刚才打开水镜看了很久,仿佛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刻正阖上了眼睛休息。
望着自己的血裔,白薇皇后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如果真岚是真的继承了破坏神的力量,那么,是绝对不可能被人间的术法所封印。”
“……”白璎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那么说来,那个声音是……”
“我不能完全确认。但是我们要立刻去找!”白薇皇后断然道,那双眼睛飘起,浮在虚空中望着白璎,“要让云荒恢复平安,得先断绝了这个祸患!”
“好,是去九嶷么?”白璎没有犹豫,问。
白薇皇后摇了摇头,望着头顶离合的碧波,那一双眼睛里闪烁过璀璨的光,沉吟:“不,不在九嶷——方才那一刹,我已经稍微感知到了声音的真正来源。他的真身,不在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我们立刻去帝都吧,要马上找出他来!”
“是。皇后。”白璎低下头去,握紧了手里的光剑。
——虽然这几日里,她还未完全领会如何驾驭这刚刚继承的庞大力量,但如今破坏神乍然露出弥端,无论如何,她也是要跟着白薇皇后去将其封印的。哪怕,这是一件危险之极的事情。
她身上的力量,如果要硬生生去封印对等的破坏神的话,最后的结果,将会是两者一起”湮灭”,从此在天地间消失。
而作为冥灵的她,也会永久的消失。
她断然回答,但是顿了顿,轻声问:“皇后,此刻已然是下半夜——到了白日我便无法在大陆上行走了……”
白薇皇后眼里闪过笑意,傲然:“不用担心。如今你继承了我的力量,区区白昼日光怎能奈何你?”
“是么?”白璎惊喜地脱口,不自禁地抬头望向无色城上空——那里,云荒的一片蓝天,她已然有百年未曾看见。自从那一日和别的王者一起自刎成为冥灵后,本以为,会一直到灰飞烟灭都无法重新回到日光下了。
那一瞬间,虽然明知此去何等艰险,她眼里还是流露出渴盼的光。
“实现你对我说过的诺言吧。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我们必须封印住破坏神的力量 !”白薇皇后望着自己最后一个后裔,威严的眼神里慢慢流露出一丝丝的悲哀和爱怜,轻轻道,“我去和大司命说一下。你去和真岚告别吧……也许不再回来了。”
“是的,皇后。”白璎轻轻低下头去。
远处的金盘里,淡淡的天光透过水面笼罩下来,形成一座巨大的光之塔。塔下的莲花玉座上,水镜平整如新,那颗百无聊赖的头颅正支着断臂,在金盘里歪着瞌睡,浑然不觉已然是到了生死诀别的时刻。
白璎轻轻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这孩子一样的睡容,竟然不忍心惊醒他。
他这一生里,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默默凝视了许久,她忽然低下头去,吻了一下那个额头,眼里簌簌留下一行泪来。冥灵的吻和泪,都是虚无的,没有落到肌肤上,就毫无觉察地化成了烟雾。
再见。再见。她在心里默默说。那个声音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沉默的胸臆。
对不起啊……我就要离去了,却没有勇气亲口对你说诀别的话语。
我一直是这样优柔的一个人,在这一生里我只勇敢过两次:一次在我十八岁嫁给你那天;还有一次,就是在今日。我每次最勇敢的时候,都是在离开你的时候。
我要去做我应该、必须做的事情了,真岚。
真是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今生,更无法许你后世。这百年的相伴,转瞬也即将成为你一生里的回忆了。
无数的话语在胸臆里涌动,但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她侧头望向玉座旁的水镜,那里,开阖不定的波光里隐约呈现出碎裂的景象——她怔了一下,认出了那是百年来真岚曾经独自默默注视过无数次的画面。
太子妃血色淡漠的唇边,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