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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萝蓦然大笑起来。
“我叫雅燃。星尊帝寝陵里,唯一的一个陪葬鲛人。”她桀桀怪笑着,肢体相互缠绕,将自己的头转来转去,眼角瞟着盗宝者,“我很美丽吧?我是星尊帝时代最美丽的鲛人……就算大帝他厌恶鲛人,也抗拒不了我的美貌啊!”
“你……在这座墓里呆了七千年?”莫离喃喃问,不可思议。
“是啊。我出不去……”雅燃冷笑着,望着顶上的宝石星图,“这里的结界太强大。我死去的灵魂也无法游离出去。我和烛阴、狻猊一样,只不过是星尊帝带入地宫的收藏品。”
她桀桀怪笑起来:“多么寂寞啊……七千年!如果不是你们盗宝者时不时来陪我玩儿,我多寂寞啊!”她的手臂缠绕着清格勒的尸体,仅剩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摩着尸体瘦如骷髅的脸,眼神温柔而霸道。
“你……”莫离忽然明白了,脱口,“是你让清格勒活下来的?”
清格勒大公子闯入星尊帝寝陵后失踪,已然有十年。这十年里他被金箭钉在密室顶上,不饮不食,居然还能一直活到如今——这,也太匪夷所思。
“哈哈哈……”雅燃再度爆发出大笑,手忽然变得诡异的长,一直伸出去,竟触摸到了顶上的宝石,尖利的手指在星图上生生抠下一颗宝石来,斜眼冷看着一行盗宝者:“不错!这些年来是我一直养着他,不然他能活到如今?”
盗宝者们一惊,望着这个女萝说不出话来。
从来只听说有吃盗宝者血肉的女萝,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萝救了盗宝者。
“我原本被封印在朱雀位那条支路的尽端,结果这个人走错了,误打误撞放了我出来。他原本要杀我,我看他生得倒也好看,就说我可以带他去真正的寝陵——他心动了,就跟着我来到了这里。”雅燃托起清格勒的脸,凝视,冷然,“我把所有真话都告诉了他,但却可以漏掉最后那一句——‘别碰金棺,里面有力量巨大的暗箭’。”
女萝大笑着摇头:“真是笨啊……他就这样被钉在了上面。我好容易找到了一个能陪我玩儿的活人,怎能轻易放他走呢?”
盗宝者的脸色渐渐变了——他们可以想象这十年来清格勒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喏,我知道你们想找什么。”雅燃的手臂霍地缩回,从革囊里拿出一卷东西,对着盗宝者挥了挥,“是不是这个?”
那是一卷发黄的羊皮卷,然而奇怪的是,薄薄的卷轴里似乎有星光明灭,随着女萝的挥动在黯淡的室内划出一道道亮光。
“黄泉谱!”九叔和莫离脱口惊呼。
这,分明就是当年清格勒畏罪逃离乌兰沙海时窃走的族中二宝之一!
看到盗宝者们的脸色,雅燃得意地笑了:“我没料错,这果然是你们的宝贝。”
她的手瞬地伸长,将黄泉谱递到中途:“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也无妨——不过这个尸体还是给我吧。”
听得这个怪异的提议,九叔和莫离面面相觑,好生为难。音格尔尚在昏迷中,这个决定,却是他们不敢做的。
在盗宝者们看来,清格勒已然是十恶不赦,他的尸体如何处置自然不在考虑之内——然而,世子恐怕是不肯让兄长的遗体就这样落入女萝手里的。
在僵持中,西京忽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留下尸体呢?”
雅燃嗤的一笑,冷然:“你在这地底下呆几千年试试?——谁都会寂寞得发疯啊!好容易逮到一个有意思的家伙,却被你们杀了。等我把他的尸体浸入黄泉水中,做成行尸,也好继续陪我玩儿。”
“……”听得那样的话,从一个美丽绝世的鲛人嘴里吐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么,“西京想了想,沉声问,“如果我们把你从地宫里带出去呢?”
“哈,说的轻松!骗小孩子啊?我被星尊帝封印,哪有那么容易出去?”雅燃大笑,讥诮地看着一行盗宝者,“你以为带我出去,和席卷那些宝贝一样容易?”
西京缓缓平举光剑,神色郑重:“我从来说话算数。”
雅燃猛地一惊,笑声歇止。她凝神望着这个落拓剑客,看到他手中无形无质的银白色长剑,喃喃:“啊……原来,是剑圣门下么?难怪一剑可以刺穿地底泉脉。”
剑圣一门源远流长,在上古的魔君神后传说里便已有存在。所以尽管在地底幽闭了数千年,她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个男子的特殊身份,脸色一肃
“既然是剑圣门下,我相信你的承诺。”雅燃眼神变了,望着西京,“但是,如果你不能将我从这个地宫里带出——那么,你就得代替清格勒,留在这里陪我!”
西京想了想,缓缓点头:“好。”
“哎呀!”那笙叫出声来,拉着西京的衣袖,“别啊……万一真的带不出怎么办?”
“放心。”西京却是拍了拍那笙的头,一脸的镇定,“没事的。”
雅燃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俯身将黄泉谱递过来,放在了地上。
九叔连忙将宝物拿回,护在怀里。
“很好,你眼里有一种正面的‘力’,不愧是剑圣门下。真是有点像他啊……”雅燃望着西京,眼神瞬地变得恍惚,仿佛回忆着什么遥远的往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海国还没灭亡,我还没有被掳去帝都之前,我有一个爱人。他也是剑圣门下……”
双手轻轻绞着,她嘴角浮出温柔而哀伤的笑容:“可是,就连他也没能挽救海国的命运……那时候,外敌虎视眈眈,海国内部却起了分裂,我和哥哥为了王位争斗不休……最后,他成了牺牲品,被我哥哥用一只木筏,放逐到了大海深处——”
西京愕然地望着雅燃,那个活了几千年的鲛人女萝嘴里,吐出遥远的剑圣的往事——历史已然过去了七千年,对于她描述的那一个剑圣,他竟已然毫无所知。
“多么可笑的结局……四面都是水,他却在烈日下渐渐渴死……”雅燃缩回了雪白的双臂,捂着脸哭泣,无数明亮的珍珠从她眼角坠落,“那时候,连纯煌都帮不了我!”
纯煌?
西京猛地一惊。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那,不就是海国的末代海皇么?
难道这个女萝,竟然是海国的王室?
难怪有着如此惊人的美貌,几可与苏摩匹敌。
“多好啊……几千年后,我居然又看到剑圣门下!”雅燃忽地望着西京笑起来,有几分疯狂,“你就留在这个地宫里陪我罢!你是无法带我出去的……我身上,有星尊帝的封印。”
她扭过了身,崭露出雪白的裸背——
一个血红的符咒,映在肩胛骨之间。
“星尊帝用血画下的封印,无人能解。”雅燃的手忽地伸长,饶过肩膀,反手抚摩着那个殷红如血的封印,眼神却有几分冷酷,“何况,我也不想再出去了。”
“为什么?”那笙忍不住惊问,“你都被关了几千年了!”
“我有罪。即便是被囚禁一万年,十万年,也不足以赎罪。”雅燃尖尖的十指,忽地抠入了背后那个封印,带着一种自虐的快意,将皮肤一寸寸揭开来!
然而,无论揭多深,那个封印仿佛入骨一般巍然不动。
闪闪不忍心再看,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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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九叔没耐心去听那番关于剑圣的对话,俯身将黄泉谱握在手中,急急翻看。
“这下好了,有了黄泉谱,出入地宫都方便多了。”旁边有盗宝者低声说,如释重负。
闪闪望着那卷发黄薄薄的羊皮,上面浮凸出隐约的线条,细细看去,竟是勾勒出一幅地宫的平面图来——更奇异的是,那卷羊皮上,繁星般的浮动着点点绿色光芒,明灭不定。
“咦,那些东西,是什么?”她忍不住举着灯凑过去看,指着那些星星。
“你说呢?”莫离微笑着,俯下身指着某个绿点,“你看着。”
一语毕,他忽然间纵跃而出,落到三丈开外。
“哎呀!”闪闪惊喜地叫了起来,“这颗星星也动了起来!”
“当然了。”九叔没有莫离那边有耐心,蹙眉直接回答,“黄泉谱上能自动浮凸出所在地宫的地形,以及显示地宫里所有有人的所处方位。”
“每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闪闪明白过来了。
莫离笑着点头。
“那么光芒弱一点的,是不是就是……”她侧过头,望着一旁在盗宝者照顾下昏迷的音格尔,“身体不好一点的人?”
“嗯。”莫离简短地解释,“如果死了,就不会显示出光芒了。”
“真神奇啊……”闪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凑过去,认真地数了数,忽地问,“可是,为什么上面的星星,比这里的人多出两颗呢?”
一语出,所有盗宝者吃了一惊。
“没有啊,分明是对的。”莫离也俯身过去,仔细看了看。
密室里显示的星星数目,和目下的人数正好吻合——当然,女萝是不会显示出来的。
“这里还有两颗。”闪闪撇了撇嘴,抬起手,指着地图边缘的角落上。
那里是入口处的享殿位置,果然还有两颗星星在不令人察觉地闪耀。
九叔霍然抬头,盗宝者们围了过来,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这分明就是说,有外人闯入了这个地宫,极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就算是苏摩还没走出地宫,也不会多出来两颗啊。”莫离喃喃。
“先派个人出去到享殿看看,“九叔点了点头,指派了一个盗宝者出去。
然后忽地一挥手,断然下令,“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开始整装!带走所有能带走的财物,不能带走的绝不准毁坏——莫离,我看护少主,你去督促大家收拾东西。”
“好。”莫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密室内。
一群盗宝者如狼似虎地跟随而去,扑向那一室堆叠的珍宝。
他们进入地宫时似乎轻装简从,没带多少器具,但此刻居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个革制的大袋,张开来铺到地上,开始装运。袋子每个都足足可以装下十升的水,里面衬了厚而软的羊绒,以免损伤珍宝。
“不要惊动死者。”在一个盗宝者冲向两座金棺时,莫离抬起手臂阻拦,沉声。
“可是,这是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的棺材啊!最珍贵的东西一定被他们带进去了!”那个盗宝者自以为得计,直直望着白玉台上得两座金棺,眼神亮如恶狼,“老大,我们好容易活着进来了,如果不带走,只会烂在地底下啊!”
莫离一把将那人推搡了回去,厉叱:“说了不许动,就不许动!”
那人被推到一支巨大的珊瑚树上,嗑啦啦压断了一枝。莫离沉下脸,绕着密室走了一圈,望着那些忙碌搬运的盗宝者,扬声:“现在我重复一遍卡洛蒙家族的三戒!”
“一,死去的兄弟,和活着的一样平均地享有所有财富!
“二,不许惊动死者,严禁开棺取宝、损坏遗体!
“三,无法带走的东西,一律原地保留,不许破坏!”
“大家听见了没有?”
“是!”盗宝者们轰然答应,一边训练有素地快速搜集着珍宝,分门别类地装入各个革囊——一袋是宝石明珠,一袋是金银器皿,一袋用来装珊瑚树,其余的袋子里装着各类杂物:字画,古镜,宝剑……等等等等。
能进入大帝陵墓陪葬的,每一件都是价值巨万。
这一次收获之丰富,只怕要超过百年来的任何一次行动吧?所有盗宝者眼里都压抑不住狂喜的光,手足迅捷,将一捧捧宝石金沙放入袋中。
却不见,那个被派出去查看的盗宝者悄然返回,在九叔耳畔低声回禀了一句。
“什么?除了那个鲛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享殿?”九叔有点惊讶。
“属下也没跟到那里——只是从第二玄室听外头有两个声音,是方才的那个鲛人和另一个陌生女子。”那个盗宝者低声禀告。但不知为何,他眼里却有一种惊恐的神色。
九叔微怒:“你为何不跟过去查看?”
“禀大人……因为、因为……索道断了!”盗宝者眼里的惊恐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一下子跪下去,颤声回答,“那条架在红莲血池上的长索,被人斩断了!”
“什么!”九叔大惊,止不住的站起身来。
——他自然不会忘记进来之前,在那条裂渊之前吃了多少苦头,最后靠着少主识破机关、以玉弓射中机簧,才打开了这条索道。
如果索道被人斩断,无疑于断绝了唯一的通路!
最后那句话也被所有盗宝者听到,那些疯狂收拾珍宝的人忽地一呆,手脚停滞了下来,面面相觑,仿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里陡然有压抑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哗啦……”大包的金珠宝贝就颓然散落在地上。
“去看看!大家快去看看!”莫离也慌了,抱着昏迷的音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