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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真岚却淡淡回答,轻尘不惊,“是破坏神的力量,尚自留在人间。”
“那你还让白璎去?”苏摩眼里一瞬间仿佛有闪电掠过,露出狂怒的表情,手只是微微一抬,引线呼啸着卷上了真岚的头颅,勒紧了他的脖子,怒斥,“明知是魔,你还让她去!她怎么能封印魔之左手?那根本是送死!”
青塬看到皇太子被袭,惊呼一声冲上来,然而真岚却摆摆手阻拦了他。
“她必须去。”他缓缓道,眼里没有喜怒,“她继承了后土的力量,就必须去。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去做这件事……那是她的责任。”
顿了顿,望着眼前的傀儡师,轻轻道:“就如,你我都有各自的责任。”
“为什么她要担这样责任!这种事,你我来做就够了!”苏摩眼里陡然有暴虐的光,手指一勒,引线割断了真岚的咽喉——然而那个只有一颗头颅的人却没有显露出丝毫苦痛。
“她已经去了。”真岚平静的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白塔。
苏摩一震,再也不说什么,只是猛地将他一推,便掠出了墓门飞奔而去。
也不顾身上还留着重重伤痛,只是想也不想地猛力推开真岚,带着龙神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帝都方向。他的眼里闪着不顾一切的光,雪亮如剑,直能斩破任何横亘在面前的铁灰色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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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岚一个人站在阴冷的地宫里,眼前烛阴巨大的骨架森然如林。他一直一直地望着那个傀儡师,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眼里才有一种悲哀的表情。
果然,他是爱她的……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爱。
最初的相爱和漫长的相守,她的一生分给了两个人。但到了最终,谁也无法留住她。
尤自记得她随着白薇皇后离开时的表情。虽然没有说出一句话,眼里却有千言万语——她的嘴唇轻轻印在他额头上,然后握着光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他默默承受,却一直等到她离去才睁开眼睛。冰冷的触感还留在肌肤上,那样的语气和眼神,已然是诀别。
冥灵的亲吻和泪水,都是没有温度的。
或许在遥远的少女时代,她就已经消耗尽了心头的最后一点灼热,从此在漫长的岁月里平静如水,甚至面对着永久的消亡也毫无恐惧。
但是……却不管留下的活着的人心里,又是如何。
空桑最后一位皇太子站在空旷的陵墓里,有些茫然的想着这些过往,无意识地侧过头去,忽然眼神就是一变——”山河永寂”。
那样的四个字扑面而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巨锤敲击在他心里。
山河永寂。山河永寂!那一瞬间他恍惚间明白了那个震慑古今的祖先,写下这四个字时候的心情——当踏过遍地的烽火狼烟,登上离天最近的玉座,剩下的却只有山河永寂。
帝王之道,即孤绝之道。
站在这里的自己,在百年之后,是否也是会有一模一样的结局?
旁边的青塬不敢说话,望着忽然间陷入沉默的皇太子。他从来没有在真岚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一扫平日的漫不经心和调侃,沉重得让人不敢去看。
“你留这里,“片刻,真岚终于回过神来,“我进去看看。”
青塬摇头,急道:“不行!地宫里既然有异常,怎么能让皇太子殿下一个人进去?”
真岚脸上又浮现出无所谓的笑意,摆摆手:“没事没事——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事呢?就算有破坏神,那也是我祖宗啊!断无不保佑子孙的道理。”
青塬牵着天马,站在那里抓头,不知道怎样和这个皇太子说才好。
“好了,我很快就回来的。”真岚不想过多为难这个年轻的青王,指了指外面的暮色,道,“外面征天军团刚刚被龙神击溃,九嶷大乱,外头安全得很。你大可以带着人马,趁机去收复你的领地。”
“我的领地?”青塬怔了怔,不明白皇太子的意思。
“九嶷郡是青族的领地,而你是青族的王,“真岚的眼里没有笑意,望着外面的天地,肃然,“所以这里也是你的领地——虽然你生于帝都,一直没有回过这里,但你在成为六星的时候,已经是青族的王。”
“……”青塬明白过来——这一次皇太子带自己出来,原来是这般的意思!
难怪这一次要带出那么多的军队……皇太子,是一早就想好了全盘计划罢?
真岚望着这个最年轻的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去吧。这次征天军团里变天和玄天两部被龙神彻底摧毁,帝都要做出反应尚需要时间——如今九嶷郡处于大乱之中,你大可趁机一举夺回你的领地。”
“啊?”青衣少年搓着自己的手,有点迟疑地低下头来,“皇太子是要我……要我带着军队去把叔父赶下台么?”
百年前,年轻气盛的他憎恨叔父出卖了青族,向入侵者低头。怀着一腔热血不肯屈服,不曾和叔父一家一起投降冰族,而是毅然和空桑其余六部之王一起自刎在了传国宝鼎前,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打开了无色城。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从此后他再也不曾长大。
青塬的骨子里,毕竟流着章台御使的血——大司命说。
但是,他也是六星中能力最弱的一个。如果不是当时情况危急,必须凑足六星之数、打开无色城,皇太子不得不阵前册封他为青之一族的新王。
其实平心而论,光以他的能力,是远远不足以成为王者的。虽然这百年来,他居于无色城,也从其余诸王那里学到了很多,但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担负起一个王的所有责任。
“可是,就算今夜突袭成功,得到了九嶷郡,我们身为冥灵也不能久留呀。”青塬想了想,为难,“到了天亮之后,又该如何?我们还是不能控制九嶷啊。”
真岚笑了起来:“青塬,你学了术法,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侧过头,望着黑沉沉的墓室,不再绕圈子,直接将计划说了出来:“你带着军队趁乱夺宫,拿下九嶷王那个叛徒——不必杀他,只要控制住他的神智就够了,让他替我们管理九嶷。至于他身边,我自然会派一个可靠的人过去。”
“青塬?……就是那个空桑的末代青王么?”忽然间,真岚听到一个声音问,声音清脆,“是章台御使和青王魏女儿的遗腹子?”
谁?是谁在这个地宫里听到了他们的谋划?青塬吃了一惊,左右顾盼。
然而真岚却没有意外,只是淡淡:“你偷听得够久了——你是谁?”
巨大的烛阴骨架后,应声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妖娆地微笑:
“我叫离珠,是九嶷王畜养的奴隶。”
真岚看到那张脸,心下也是微微一震:九嶷王以畜养娇奴美妾出名,然而这样的美貌,却是近乎不祥——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身上居然看不到一丝邪气。
他想起在进来的时候,看到苏摩正在替这个昏迷的女子驱逐心魔。
——连苏摩这样的人,都会帮这个女子?
离珠无声无息地已经醒来片刻,正好听到了真岚和青塬的最后那番对话,念头急转,心里已然是有了一个主意。在被真岚喝破之前,率先站了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望着那个青塬,一笑开口:“不必等了,如今九嶷就是你的。”
手里捧起了一顶金色的冠冕,离珠的眼神如波光离合,吐出一句极具诱惑力的话来:“九嶷王已经死了……这个属于你了,英俊的少年青王。”
然而青塬却没能回答。那一瞬间,他被那样的丽色眩住了眼睛。
这个女子……是地宫里的幽灵么?怎么世上……还会有这样美丽的人?
看到他发呆的表情,离珠嗤的一笑,感到心里高兴。她将手中的金冠捧起,在眼前晃动,眼角瞥着那个少年:“这顶金冠,本来是要送去给九嶷世子青骏的,如今给你也行——不过,你要答应给我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青塬下意识地问,却没有真正明白她在说什么。
无色城里沉睡百年,除了六王里的白璎和红鸢之外,十七岁的冥灵少年几乎没见过真正的女子。此刻乍然一看到这样的绝色美人,几乎是以为遇到了地底的幽灵。虽然心里紧张,却不知为何无法拔出剑来对付这个陌生人。
何况,对方身上完全没有敌意。
“我把金冠送给你,帮你夺回王位——作为代价,你要烧掉丹书,还我自由,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离珠将金冠握在手里,一字一字道,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老实说,我可不相信那个老世子青骏会守信放了我……你是夏语冰的儿子,应该比他可靠得多吧。”
青塬一怔:夏语冰……她居然也知道父亲生前的事迹?
“我自小受了各种教导,读过很多书。”离珠嫣然一笑,望着那个少年,“我很敬慕你的父亲——可惜,这样的好人往往是活不长的。”
也许是方才被苏摩驱逐了心魔,她那一笑美如春风,没有丝毫阴暗,让少年一瞬间呆了。
“这顶金冠,你要是不要?”离珠望着他发呆的样子,抿嘴一笑,抬起纤细如美玉的双手捧起金冠,递到他眼前,“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同伴而已……我受够了。”
“……”青塬望了望真岚,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最终还是迟疑着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顶金冠。
“这样重。”在那一瞬,他诧异地喃喃。
离珠微微一笑——是的,象征着王权的冠冕是沉重的,可每一个获得的人,却终身都不愿意再放下。
在她说话的时候,真岚一直在一旁默默用幻术揣测她的真实意图,然而的确没有感受到丝毫恶意,便暂时没有反对青塬接受这顶金冠。
“好,离珠,我答应你:一旦你帮助青塬夺回九嶷郡,你就将得到永久的自由之身。”真岚缓缓开口,竖起了手掌,“我们击掌为誓。”
离珠竖起手,顿了顿,忽地一笑:“皇太子殿下,和你击掌后誓约便开始生效了——如果我违背,应该会遭到你的咒术的反噬吧?”
真岚望了望这个女子,有些诧异: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竟然看出了和他结下誓约便是一种符咒?
“不过,“离珠爽快地伸过手,拍击在他掌心上,扬头道,“我还是和你立约。”
外面的暮色逐渐深浓,回头望去,冥灵军团的影子更加清晰地浮凸出来,每一个战士都沉默地骑在天马上,面具后的眼睛黑洞洞的。
“你们先去处理那边吧。如果万一有闪失,立刻联系赤王红鸢——我已令她随时准备接应你。快去吧,在天亮之前结束一切。”真岚不再多说,摆了摆手,向着地宫深处走去。
青塬站在那里发怔,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耳边忽然传来一句低语:
“对这个女人,还是要小心一些。”
是皇太子殿下在离开后,暗自传音警告。他蓦然又愣了。
“走吧!苏摩闯入了离宫,如今那里真的是空荡荡的没人守卫了,“离珠却没有察觉,只是难耐地对着那个少年催促,“九嶷王已经被杀,世子青骏一定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我带回这顶金冠给他呢。”
说着说着,她眼里忽然有了再也压抑不住的大笑表情。
是的……是的,她,终于可以开始反击了!终于可以将那些践踏过她的人的头颅,一个接着一个踩到脚下!
她在大笑中落下泪来,无法控制的捂住脸痛哭出声。
“怎么、怎么了?”青塬怔怔的望着她,手足无措,带着怜惜。
“太高兴了……”离珠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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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玄室和第一玄室之间,被一条深不见底裂渊隔开。
盗宝者们站在裂渊旁边,望着断裂的金索发呆——地下翻腾着熔岩,足以让一切坠落的人血肉无存。而少主受了重伤,还在沉沉昏迷之中,如今,竟是没有人再来带领大家走出如此困境。
莫离和九叔在一旁低声议论,一时却无法想出适合的方法。
盗宝者的锐气在拿到珠宝的一瞬间被消耗殆尽,此刻大家也没了刚入地宫时候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各个手里拖着大袋奇珍异宝,没有一个人再主动站出来请命冒险。
闪闪掌灯照了照裂渊,满眼的担忧:回不去了……怎么办啊?晶晶还在上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别急,有大叔在呢,“那笙在裂渊前驻足,低头望着底下翻滚的沸腾岩浆,不由吐了吐舌头,安慰着焦急的闪闪,侧头望向一旁的西京,笑,“大叔,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是剑圣啊!”
“死丫头。”西京刚刚在墙角坐了片刻,无奈地摇头站起,笑骂一句,摸了摸那笙的头,“我想先歇一下都不行?”
“别摸!别摸!”那笙跳了开去,